艺术批评家,独立策展人 朱其
记者:这个十年当代艺术发展的主题是什么?
朱:最近十年,主要是体制化和商业化两个方面,完成了向西方艺术学习的最后阶段,艺术的外部环境可能有很大推进,但是当代艺术本身没有什么推进。
记者:为什么说没有推进?
朱:从人文主题上说,现在是个人的自我表达的阶段,但是这种自我表达缺乏一个思想高度,过于注重个人化,尤其把80年代关于人性解放的精神高度给丢掉了,在精神层次上,实际上是一个下降的过程。
记者:可时代变了,针对的主题也发生变化?
朱:时代没有根本变化,可能大家的物质生活好了,或者政治和社会在客观上是宽容的,但是根本性是没有变的,而且某些方面的环境可能更恶劣了。比如原来是一种政治压制,现在还多了一个资本强权,所以我们的环境是变得更糟糕了。
记者:政治批判性肯定不是这一代的主题了。
朱:可能政治性淡漠了,年轻一代觉得好像政治口号和艺术操纵已经不存在了,实际上它还是存在的。当代艺术是过度的波普艺术,搞得一片莺歌燕舞似的,唯美主义,无关现实的一种观念艺术。总体上比较脱离现实,就是继续在前20年对西方艺术语言拿来主义的基础上,搞点形式主义,还有些搞怪化。
记者:90年代的大腕们在这个十年干了什么?
朱:他们最近十年如果放在学术的评价上,基本上不值一提,因为他们这些年干的就是商业生产,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学术的事情。
记者:当代艺术的合法化应该是这个阶段的一个成果。
朱:合法化本身带有两面性,体制接受当代艺术是一个重要价值,但同时,这种重要性到了十年的后半阶段又变成了一种误导,因为这种合法性都是半合法,只是一些没有批判性的,政治无害的,形式主义的,技术形态上的艺术,这也会给年轻人和观众产生误导,好像当代艺术就是这种政治无害的。可能前五年的推进,让我们觉得欢欣鼓舞,但是后五年徘徊不前造成的负面性反而把前面的推进消解了。
70%无知的从业者掌握70%的资源
记者:另一个主题,行业内体制的建设是什么状态?
朱:体制建设还是刚把摊子铺开的初级阶段,都没有深入下去。如果把当代艺术体制看成是一个金字塔的话,这个十年只是把中间拦腰的这部分刚刚形成,基础和顶端的小三角其实都没有。
记者:悬浮在表面。
朱:这个基础一个是艺术史研究和理论探讨;一是国民的艺术教育和启蒙,这些都没有。这三五年里,行业的从业人员扩大了几百倍,但是大多数人基本的职业素质训练和艺术史知识背景都没有,尤其是艺术金融、艺术管理、艺术行政方面,70%都是用很本能、很无知、很原始的认识对待当代艺术。所以艺术市场容易做成股票市场,艺术媒体做成财经、时尚娱乐杂志,但是他们又掌握了70%的资金和空间。金字塔的顶端应该是巨无霸型的基金会和美术馆,而我们现在只有个人收藏。
记者:这个十年除了忧虑和失望,就没有值得兴奋的地方吗?
朱:我觉得值得兴奋的问题已经过去了,推进是有的,但是有些部分其实是失控了。资金过度支持市场交易,不去支持学术研究和孵化系统。就好比说,大家都去杀鸡取蛋,把鸡蛋卖得价格很贵,但是没有人去做培养老母鸡的工作。
【编辑:李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