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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古迪如》:中国艺术家在海拔6000米的大地艺术作品

来源:作者博客 作者:王军 2010-09-26

 

2010年第29个世界环境日,19名志愿者在海拔6000多米的生命禁区,克服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在藏区牧民及数十头牦牛的协助下,把象征联合国所有成员国的192张婴儿床被放置在了长江源头——正在消逝的唐古拉山主峰各拉丹东脚下的姜古迪如冰川前,每张床的床垫均由不同国家的国旗缝制而成,这些婴儿床在近1000平米的冰面(空地)上的进行整齐的排列。作品由中国艺术家艾松创作,环保NGO绿色江河“长江源冰川考察队”队员和当地牧民具体实施。

气候变暖、极端天气、自然灾害频发……人类对地球资源无休止的掠夺和利用正威胁我们家园。婴儿是世界的未来,也是每一个国家的未来。面对世界气候的变化,冰川的加速消融,生物多样性的不断丧失,每一个国家对待地球环境都有着共同的责任,为下一代留下一个美好的未来。

空无一人的婴儿床在地球最接近“天”的地方营造出的巨大场景,描绘出了一幅“如果人类对自身行为不予约束和控制,我们将会失去未来”的寓言式图景。

大地艺术最早源于西方上世纪60年代的观念艺术,艺术家不满足于仅仅在画廊中展出其作品,同时深受东方哲学影响,将大自然作为表达思想的观念场,在地球环境日益恶化的近20年,大地艺术得到了进一步发展,并产生了地景装置艺术、生态艺术等新的艺术门类。

《天问》可能是迄今为止出现在地球海拔最高的大地艺术作品,并且在今年晚些时候该作品还将在长江的入海口及南极实施。

 

前提艺术节参展艺术家:艾松(访 谈):艾松+王军

 

王军:艾松你好,今年3月份我们一起聊天时候就听你说要在海拔6000多米的唐古拉山上做一个庞大的环保作品计划,当时邀请我有兴趣的话也参加,但很遗憾因为广东的活动我没能去成。我看到你发给我的作品《姜古迪如》的图片,这个作品是个庞大的大地艺术作品,从视觉上就十分的震撼!《姜古迪如》的最初构思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艾松:2010年年初。

 

王军:是什么契机让你实现完成了这样一个作品?

 

艾松:2009年10月11号,北京的天安时间画廊做了一个名为“山水”的展览,这是一个和生态环境有关的艺术展,美籍华裔艺术家玛雅-林的装置作品《什么正在消逝?》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玛雅-林是华裔,林徽因的侄女,因创作美国越战纪念碑而著名,她也做装置,作品多和环境有关。

 

后来,四川的NGO组织“绿色江河”的会长杨欣来京,我带他去看了“山水”展,并建议他在做环保时可以将艺术的元素考虑进来。一个月之后,杨欣再次来京,因为2010年他有一个关于冰川保护的计划,也是对“绿色江河”5年以来冰川考察工作的一个全面总结,计划涉及到长江上游的4大冰川——格拉丹冬、雀儿山、雪宝顶、贡嘎雪山,受上次展览的启发,杨欣希望能和我合作,将艺术和环境保护结合起来,我构思了一个多月,想了几个方案,《姜古迪如》是其中之一。

 

王军:这件作品你之前命名为《天问》,为什么又叫现在的名字?《天问》是中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的代表作《楚辞》中的一篇作品,你的这个作品与其有关联么?

 

艾松:屈原的《天问》是借天问人,借自然问社会。这个作品之前的确叫《天问》,既是人问天,也是天问人,还因为作品在离“天”很近的地方实施,所以想了 “天问”这个名字,但后来觉得这个“天文”过于“崇高”,有些说教的嫌疑,所以起了现在的名字,姜古迪如冰川是长江的正源,也是作品的展示地点。

 

 

王军:作品在筹备期间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有没有因此而退缩或者更改方案?

 

艾松:2010年2月,春节刚过,我第一次和杨欣说起这个方案,杨欣认为很好,但实施起来会有难度,尽管他9次进入长江源地区,但都是徒步或驾驶越野车进入,从没有运送过数吨的物资进去,刚开始,我们初步估算了一下,200张婴儿床至少有两三吨,我问他能不能开卡车进去,他说有一种六轮驱动的牵引卡车也许能进去,一般是部队使用,看看格尔木能不能找到退役的,最后杨欣对我说车的事情他去想办法,我只需把作品作出来,杨欣的能量很大,后来他果然把车搞到了。

 

还有婴儿床,我了解了市场上的所有婴儿床,重量基本上都超过了20公斤,形式也比较繁琐,后来在网上找到一种样子比较接近我想象中的婴儿床,便直接和在安徽的厂家联系问能不能订做,厂家说可以,但模具费很贵,最后我决定亲自去一趟,这一趟去得很值,厂长得知我做这批床不是出于商业目的,当时决定免去模具费,并以最低的价钱帮我制作,于是当时我就把样子画出来委托他们去加工,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最后,每张床的重量控制在了10公斤左右。

 

现在看来作品筹备还是比较顺利的,最困难的是最后的实施。

 

王军:十九名志愿者是如何征集的?

 

艾松:绿色江河的所有项目都会吸引不少志愿者参与,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绿色江河以往在青藏高原的志愿者大多以环境调查和环境宣传为主,海拔一般在4500米左右,并且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体力。但这次是要靠志愿者的力量把这批两吨多重的床抬到海拔更高的长江源冰川上面,因此,这次活动对于志愿者身体的要求格外严格,有很多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青藏高原,还有的曾经是专业登山运动员,2000年,我作为绿色江河项目“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建站志愿者,曾经在可可西里工作了近一个月,但毕竟10年过去了,上高原的前两个月,我每天都坚持跑步3000米,最终身体也算经受住了考验。即便如此,所有人上山(冰川)前都经过了严格体检,而且都买了保险,毕竟还是有危险的,后来杨欣说,这次招募的志愿者是绿色江河15年历史上最强大的,但是尽管如此上山之后有的队员身体还是出现了问题。

 

最值得一提的志愿者:绿色江河的“御用”队医兼藏区联络人——格尔木人民医院的寒梅大夫,寒大夫已到退休年级,藏族人,身材瘦小但精力过人,青海著名的高山病专家,且热心公益事业,这次行动前几天刚从玉树地震救灾前线回来,寒大夫常年奔波于青藏高原牧区给牧民看病,藏区牧民视其为“女活佛”,去年被时尚杂志评为中国的十大“绿色人物”。寒大夫后来挽救了两名队员的生命。

 

王军: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艾松:这次去长江源,除了完成我的大地艺术作品其实还有两个任务,一是给正在退缩的长江源冰川立碑,再就是延续去年的长江源环境调查,在完成这两项任务后大家全力以赴协助我完成这件作品,对身体是一个超越极限的挑战。

 

王军:在海拔5400米的生命禁区上完成作品都遭遇到什么困难?最大的困难的是什么?

 

艾松:格拉丹冬雪峰是唐古拉山的主峰,海拔6621米,长江就发源于格拉丹冬雪峰下的姜古迪如冰川。冰川距离青藏公路的直线距离虽然只有70公里,但真正到达姜古迪如冰川则需要走200公里,从西藏安多的雁石坪镇向北10公里,离开青藏线开70公里的土路后便到达那曲乡,以后便再没有路,车队在无人区的荒滩沼泽中摸索前进,尽管领队杨欣多次进入该地区,对地形比较熟悉,但还是在前面一边探路,我们在后面一边跟进,车辆不时还是会陷在沼泽里,好在我们的四辆越野车和两辆牵引卡车性能都还算优越,更重要的是驾驶员都有丰富的野外驾驶经验,每次陷车都靠其它车的绞盘拖出来,最终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其实这更得力于领队事先对行驶路线的分析和判断,以及数次进入该地区的历险经历,据杨欣说2008年进入时遇到大雪封山找不到车辙,在里面困了几天直至给养不够,还有一个队员高原反应,他愣是凭着对山脉走势的判断和路线的记忆把大家带了出来。

 

第二个困难是天气,我们是6月1号到达冰川前沿的,6月1号到3号天气都十分晴朗,6月4号,从下午3点开始天色渐暗,不久下起大雪,婴儿床上的国旗很快被雪覆盖。6月5号是世界地球日,也是作品正式实施的日子,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领队杨欣和我商量如果天气转好,就把所有婴儿床转移到离目前地点约300米的一块冰面上,可是天空一直阴沉并不断飘着雪花,如果中午天空再不放晴就无法完成这次搬运和最后的拍摄工作,而这些工作要在天黑前完成。就在大家几乎绝望的时候,11点10分,天际阴沉的灰幕仿佛被一只巨手揭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后面的一缕湛蓝,300米的距离,十几名志愿者和方圆几十公里的几乎所有牧民共同完成了这次空前的搬运。下午两点,所有婴儿床整齐摆放在姜古迪如洁白的冰面上,由于刚下完雪,冰面上留下了志愿者的脚印,老天只给了我们15分钟的时间记录下这个时刻,这已经足够。

 

最大的困难还是缺氧,长江源处青藏高原腹地,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我们扎营的地方是离姜古迪如冰川2公里的牧民那木扎家,这儿是他家的冬季牧场,海拔5400米,氧气含量不足内地的一半,任何人到此都会发生呼吸困难,何况是强体力劳动。为此,在格尔木我们准备了3个大的氧气瓶。缺氧的感觉非常难受,呼吸困难、头疼,甚至呕吐,严重的时候容易引发肺水肿。几乎所有队员都会有反应,如果不能尽快适应就会很麻烦,比如开牵引车的司机老马师傅,一上去就得了肺水肿,好在寒大夫精心施救,最终稳定住了病情。后来志愿者孙铁彬突发急性阑尾炎,这其实也和高原缺氧体力透支有关,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王军:一共有多少张婴儿床?

 

艾松:192张,本来考虑放209张,包括一些地区,如香港、澳门,但后来还是用了现在192张,据查联合国目前在册的共有192个成员国。

 

王军:在这么多的婴儿床是如何搬上去的?

 

艾松:我们是5月30号凌晨从格尔木出发的,31号下午2点到达西藏安多县的雁石坪,6月1日晚上到达姜古迪如营地,当时天气还比较冷,白天大概能到5、6度,夜晚的气温在零下10度左右,冰川融化的水量还不算大,越野车能顺着河滩勉强开到距离作品摆放地点直线距离大约两百米的地方,但是要翻过一个小山丘,这就只能靠人力或畜力了。搬运主要靠藏族牧民和十几头牦牛,体力好的队员也参加了搬运,我在3米4的脚手架上用对讲机指挥摆放。

 

王军:你通过这个作品最想表达什么?

 

艾松:一直以来我对国家持有一种怀疑,我怀疑掌权者的执政动机,国家更像是一架被利益所操纵的机器,当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而我们每一个个体变得越来越渺小,国家对经济利益的过度追求必将把我们带到一个绝境,我们的未来将只有国家而没有人。

 

这件作品正是对人类未来的叩问,在长江源头展示,也有正本清源、回到原点的含义。

 

 

王军:在《姜古迪如》这个作品之前,你还有些什么类型的作品?

 

艾松:之前做过一些雕塑,后来做过几个行为作品和一些装置。行为作品《三十年河西考》和《GDP》曾参加你策划的两个展览——2009年798双年展和今年的前提行为艺术节。

 

 

王军:从事艺术之前你都做过些什么?

 

艾松:大学毕业分配到了北京,基本一直在国企和事业单位工作,做过平面设计师、纪念币设计师和博物馆艺术总监。

 

王军:收入如何?

 

艾松:基本上靠工资,业余时间接点设计的活。

 

王军:《姜古迪如》这个作品的资金来源是什么?是你自己还是其他?能透露资金数据吗?

 

艾松:这件作品的资金大部分靠绿色江河募集而来,我自己也投入了一小部分,到目前为止大约花了几十万。主要是作品制作、运输和人员的费用。

 

王军:你是湖北美院毕业的吧?为什么在四十岁又回归到艺术领域进行创作?

 

艾松:94年从湖北美院雕塑系毕业的,毕业后一直在北京工作,2007年辞去了博物馆的工作后可以全心投入创作了。

 

王军:你认为有影响过你的艺术家吗?

 

艾松:肯定有。

 

王军:这个作品之后你有何展览计划?

 

艾松:这件作品只是完成了在长江源地区的计划,今年晚些时候还会去崇明岛,因为那里是长江的入海口,也许我会把它们(婴儿床)放逐到大海里,这些过程都会有记录,将来可以做一个展览。目前,这些作品已经运回了北京,在搬运的过程中有一些损坏,正在修复。

 

此外,我正在搜集世界各地的婴儿床并筹集资金,准备去南极或北极地区创作另一件大地艺术作品,以此作为这件作品的发展与延续。

 

王军:作为艺术家你有什么长期规划?

 

艾松:继续以大地为背景创作一些作品,包括行为、装置和影像。

 

王军:大地艺术在短短30多年里追求艺术与大自然之间的一种边缘概念。但在中国几乎是空白的,这跟中国的大环境有关,大地艺术作为一项独立的艺术门类,已经为越来越多的艺术爱好者所接受,你觉得发展趋势是什么?

 

艾松:每一个艺术门类都会形成自己的发展轨迹,从1998年起,我几乎每年都会作为志愿者参加一些公益活动,尤其是一些环境保护的活动,我们生存环境的恶化是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我只是在寻求一种适合的表达方式,将我对人类未来的担忧用艺术表达出来,这也许是许多主流艺术家最不屑做的事情。

 


【编辑:李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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