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委们
年度绘画新人充满争议,两位画家的作品让评委们百般纠结、难以取舍,占去了评委一多半讨论时间。25号作品充满内心幻境色彩；53号作品则包含卡通元素。几轮辩论后,评委们最终举起手,同意把这一奖项同时颁给这两位同样生于1982年的年轻画家。
首届新星星艺术节试图传承31年前“星星美展”的艺术精神。1979年9月27日,一群自称“星星画会”的业余美术作者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东侧的栅栏上举办“星星美展”,展出一批前卫艺术作品,随后成立“星星画会”,第二年,“星星美展”正式进入中国美术馆展厅,参观人数超过10万人,平均每天有6000人之多。“星星美展”被认为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标志性事件之一,也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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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与梦露》刘巍巍
年度大奖无悬念
2010年12月6日上午,成都新会展中心2号馆里出现了奇特的一幕:首届新星星艺术节组委会的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在展板之间忙碌着。他们正在把写有编号的标签一一对应地贴到作品旁边。新星星艺术节组委会为了公平起见,特意把参展艺术家的姓名和参赛地区隐掉,用编号代替。由于作品数量众多,展馆面积较大,组委会的工作人员骑着自行车完成贴标签的任务。2号馆里很快聚集了一群特殊的人,手里拿着笔和纸,穿行在展板前,这些人是新星星艺术节的终审评委,他们将从参展的100位艺术家的300件作品中评选出包括“新星星年度艺术大奖”在内的多个奖项。
组委会在终审评委的挑选上,照顾到绘画、雕塑、设计、影像等多个方面,此次的评委,除了艺术家何多苓、汪建伟、毛焰,策展人陆蓉之,雕塑家隋建国等美术专业人士之外,还吸收了专业范畴之外的评委共同参与,他们是建筑设计师刘家琨,艺术批评家、诗人杨子,小说家韩东,诗人、批评家欧阳江河。
新星星艺术节的主办方“艺术场”董事长曾琼说:“希望终审评委不是已经被纳入了当代艺术的某个圈子、某个派别或某个群体中的人,而是比较有独立精神的。在终审评委的挑选上,我们希望他们是中国甚至在国际上都具有影响力的杰出人物,其眼光和精力能最后决定所挑选出的作品和艺术家是有说服力的。”评委们看完艺术节的参展作品,集中到2号馆门前的玻璃房子里,进行最后的评审,表决采用举手的方式进行。九位评委一致把票投给了92号作品,这也是此次评选中的惟一全票。按照规则,92号毫无争议地获得年度大奖。92号是青年艺术家曾朴的作品,以80件小画组成的《Heart》系列,评委们认为这组作品形式新颖、技法出众,其中也包含了时尚的元素,将之称为“可爱”、“令人喜悦”的作品。
获奖之后,曾朴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说:“《Heart》系列整体来说是一件作品。”他在2004年研究生毕业以后开始创作这个系列,画的是个人化的私密题材,画中出现家人和朋友,后来慢慢从对人物的兴趣,扩展到情节、片段,比如小动物,也采集了网络、杂志上有意思的图片作为素材,试图用更丰富的内容来表现自己的感受,这个系列总共创作了两百多幅。
年度综合艺术新人奖、年度雕塑新人奖也根据得票数评选出来。由于参展作品量少质差,摄影奖只得空缺。尽管有个别评委不主张有奖项空缺,但大部分评委表示,尽管随着数码相机的普及,摄影成为当下最活跃的艺术门类,但这次艺术节征集的摄影作品质量却出人意料的难如人意,既然没有感觉,就不应勉强评奖。
《画室-初夏》何千里
鼓励凝视因素更少的作品
评委们的分歧在于年度绘画新人奖,原因是架上绘画的参展作品较多,作品的成色也比较整齐。第一轮唱票结束,评委的票数集中在53号(作者刘巍巍)和25号(作者何千里)两件作品上,票数非常接近。这两件作品风格、题材截然不同,前者的画幅上充满流行元素的卡通符号,专注于动漫美学,后者则是钟情于自然田园的个人化写意风景。这两件代表着美学倾向迥异的作品让评委们举棋不定、争执不下,激烈的讨论也由此展开,很快评奖的讨论超越了评奖本身,评奖意味着导向和价值观,因此,评委们在投票之前慎而又慎。
欧阳江河起先把票投给了53号,但在讨论过程中,他准备推翻自己原先的决定,因为两件作品都让他百般纠结、难以取舍:“从作品本身和绘画的角度来说,我其实更喜欢53号；如果从大奖赛推崇一个很独特的东西,那么是25号。卡通和流行性太多了。我要背叛我自己了。”汪建伟陈述了投票给25号的理由:“是鼓励艺术家的独特性还是流行性?现在流行性太多。有个词叫凝视,太在乎他人的目光,这样的艺术家往后会失去自己的创造性。就25号而言,形式也是很简单的,翻翻美术史就可以知道。我们只能在象征主义和波普艺术之间看哪个作品的凝视程度更厉害,在这一点上,我放弃了53号。我们应该鼓励凝视因素更少的作品,今年在座的,能够在这儿当评委的都不是太入世。阿甘本(意大利哲学家)说过‘何为当代?’,不是故意地把自己调节得跟今天的时代同步,但是同时也不是故意停留在那个时代。我坦率地说,这是我今天评奖的动机。”刘家琨赞同汪建伟的观点:“太多的投机在绘画圈里,有点像我们搞设计的。我们搞设计的人,大多是被动推动,是甲方的委托,或者是社会的嗅觉,你要点什么,时代要点什么,闻到什么东西都放进去。
我喜欢艺术家自己的心理主动推动,还是应该鼓励艺术要有特殊的心理、特殊的表达,所以在这个层面上,25号比53要好得多。”韩东倾向于投给53号——“53号是在他的现实里面说话,这个很重要,我觉得应该是在自己的现实里,面对自己的语言环境。不存在投机取巧和跟风,画很好,画风又很年轻。25号可能是在我们比较熟悉的一个环境里,而且我觉得这个鸟是不可原谅的,那个错误不是一般的错误。”何多苓表现了对25号的欣赏——“我选25号,是因为这幅作品正好跟时代的意象相反,完全根据自己内心的幻想在画,我们应该加以鼓励。”来自台湾的策展人陆蓉之顶着一头时尚红发,她就展览中卡通元素的流行主动作起了自我检讨——“展览上有一批做卡通动漫的作品,罪魁祸首在我这儿,因为我的动漫经纬学的推动,又办展览又开讲座。说老实话,今天看到一些作品,我一下子就想吐。有些年轻人根本不真的是这样,是市场让他们觉得这样才有机会,就会去走这个路线。看多了以后,会觉得很恶心,因为最后会看到很多这类作品,就像有一些人画抽象,就空洞到了除了颜色,没有剩下什么。”欧阳江河劝慰道:“你也有可能变成功勋人物,卡通变成流行性也有它的道理。”陆蓉之接着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艺术创造中的执著和单纯性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是受流行风的影响,都是模仿人家的话,就没有意思了,不是我们要鼓励的对象。”
干嘛蒙着名字评?
午餐时间到了,评委们捧着盒饭,边吃边继续讨论。为了投票更具有准确性,评委们一次次跑进展厅,对两件作品进行反复比较。结果,又有评委发现了刚才巡视时遗漏的佳作,提议也拿来讨论,使得本来相持不下的讨论,变得更为复杂。几度争论之后,焦点依然回到25号和53号上。
毛焰建议更多地了解参展艺术家的背景,包括创作经历、年龄和性别——评奖不是简单地看作品,还需要了解一下候选人的背景。绘画还不光是看个性,个性肯定很重要,但是还要看有没有比较大的融合。
陆蓉之附议:“干嘛蒙着名字评?又不是考大专联考,就是拿名字出来也无妨,让我们了解艺术家的成长背景和整体状态,综合评。很多人一两张画好,很突出,你选了他,过两天这个人不画画了。白给。”应评委的要求,艺术节组委会分别介绍了这两位艺术家,他们同为1982年出生,都长在巴蜀之地,一个在重庆,一个在成都,都被媒体报道过,也参加过展览。53号幻想自己是童话世界里面的一个国王,作品表现的是自己内心世界的幻想；25号不靠绘画来维生,喜欢园艺,做了很多园艺设计,喜欢清静、自然的状态。
听完艺术家的背景介绍,陆蓉之建议:“能不能两人都给奖。”这一提议得到了大多数评委的赞同。评委们就此达成了一致:没有改规则,不是两个奖,还是一个奖,由于这两位艺术家中的任何一位单独获奖都不足完整表达评委所希望指引的创作方向,所以只能由他们分享。
何多苓说:“分享避免了两个并列得奖的尴尬,这有很多先例,诺贝尔奖还有三个人分享的。分享是因为他们俩不能单独拿这个奖,肯定其中任何一个都会有问题。其中一个技巧好一些,更成熟一些,而且他的作品也体现了当前青年艺术创作的一种典型图式。但是单独肯定他,就会被认为这是在肯定这种已经成为潮流的创作,而拒绝了另一种带有更个性色彩甚至逆潮流而动的创作,我们假如对后者完全不加以鼓励,也说不过去。”至此,年度绘画新人奖确定了最终得主,这个奖项的讨论几乎占了评奖的一多半时间。
尽管汪建伟对得奖作品过于集中于绘画提出的质疑未被列入讨论议程,但他对评奖的氛围依然给予了高度评价:“坦率、简单、不矫情,没有人以陈词滥调来捍卫自己的意见,也没有人轻而易举地妥协。更没有出现那种似是而非的争论,就是那种话题本身不是问题,为了争论所制造一种伪争论。所以这是一个很有质量的评奖。”刘家琨在评奖过程中看到更多的是真诚:“这次活动没有以往那些艺术活动中的权力意识,淳朴唤起淳朴,诚意唤起诚意,所以有那么真诚的评委讨论,真是一个奇迹。”
【编辑：李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