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张杰源自几年前校际间的一次交流,其间,他的谈吐举止让人感觉机敏中夹带着淡定和执著。慢慢熟稔,曾经的直觉转化作一种思量,是一种在阅过他作品后,蓦地,生发出的一重感动和回味。
已过不惑之年的张杰,出生并成长于地杰人灵的山城重庆,按部就班的接受了七年扎实的学院派教育,义无反顾地留守在四川美院——这处让他亦爱亦伤的地方,不停追索并实现着艺术与他之间的对话和碰撞。十几年里,也许得益于学院艺术的系统和稳健,使他对绘画有更深切的思虑和更现实性的关怀和表达;也是由于长期熟悉学院的训练模式和过程,促使他对教学和创作萌生出了超越艺术本体的发挥和延展。1988年,留校任教不久的张杰与庞茂琨等人一起组建了四川美院油画系实验班,实验班对绘画语言的新解和对传统教学思路的重构,实现了张杰对他与艺术之间的承诺,在这里的教学实践使张杰将自己的绘画经验和教学思路得以实现。诚然,修正也好、创新也好、发挥也好、反叛也好,终究都是需要勇气的。张杰的勇气源于巴蜀文化耽于自然的传承,更源于他积淀已久的迸发和试图对绘画语言进行更深刻揣摩的初衷。
张杰留校任教十几年,多次被评为各级优秀教师,学生眼中的他是严谨和谦和的,他会为学生的迟到和疏于勤奋而严厉斥责,也会为学生取得的点滴成绩流露出喜悦。但更多时候的张杰,是“宁静的热情”。塞尚曾说,“一个大画家之所以形成,在于他给予他所接触的一切东西的那种性格——Salience(举要)、运动和热情;因为存在着一种热情的宁静,而有些人,也许是对于一切热情,对于社会动乱与暴行的逆反作用吧,他们畏惧这个,甚至于根本没想到过这个”。这里塞尚提出了“热情的宁静”,深入浅出的道出了他绘画形式的意味,而对于张杰,宁静的性格背后蕴含的热情地喷张,或许更符合他的情怀和领悟,也就有别于塞尚“热情的宁静”,而更突出于规律中的随意,于静态中的飘扬,于厚积过后的勃发。
《痕系列》是张杰艺术风格的第一次转折,作品超越了旧式田园风景题材的描绘,以一种俯视的角度鸟瞰大地,透过重重暮霭拆分出山与河,扭曲的笔触似岩浆抑或是一种蛰伏中的暗涌,使我们不是看到而是感受到了画家心底里不可名状的激情。画面肆无忌惮的自由,使人无意中被紫雾弥漫下的山岳和繁华闪烁的光电所迷惑,这种美的幻觉充满了周围,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张杰编织的精神世界里。《痕》超越了张杰以往的创作手法,使观者更直接的与他一并思考和体验,在这里他强调从自然而来的感悟,是在勾划一种意象的层面,但又不仅仅把意象用风景的形式去处理,而是当作一种无垠,一种生命与自然的和谐去玩味。2005年后,《中国山水系列》使张杰的画中更多地看到了中国元素,画面中形、光、色、影、空间等抽象因素,交错安置,看不到杂乱无章的笔触,只有看似随意,实质和谐坚实的形式结构。无论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天人合一”,还是西方对自然与人的生命所探求的数理证明,在《中国山水》中都可以找到痕迹和启发。我们可以把画中的山水当作张杰个人气质的表现,绿色的山脊,硬朗的笔触,彩云映照下的峰峦,夕阳抚摸下的石壁,画中没有浮夸的躁动,也没有急功近利的张扬,张杰无意表达所谓的形式和技法,但无意间又将高雅、宁静而又略带一些轻愁的格调抒发出来,将平凡的现实中的山水化作生动,将捕捉到的瞬间的真实化为神奇。
如今担任四川美术学院副院长的他,多了很多必要和不必要的牵挂,忙碌的工作剥夺了他大部分的创作时间,但这丝毫没有减褪张杰的创作渴望和作品质量,相反,更深入的思考和更广泛的交流为他的作品注入了新的内容和活力。
闲暇时张杰最大的乐趣便是驾车远游,从茫茫戈壁到无人藏区,都留下过他的足迹,远行虽辛苦并伴随着艰险,但沿途迷人的风景和所到之处无法言传的美丽令他心驰神往,因此宁愿为此付出劳顿也甘心埋没在无比充盈的幸福感中。所到之处的风景都凝固在张杰的画面里,用他的话说,他无力去解释那种美丽,只有通过绘画这种媒介去展现,只有通过绘画的过程,才可将自己的情绪进行梳理和释放。画面中每一块颜色的选择和组合,每一抹笔触和肌理的形成,都是从感动过他的风景里面抽丝剥茧后的情感代言。
罗素曾说,“我并不希望诗人、画家、作曲家以及数学家总是关注自己的活动在应用领域的间接影响,我认为他们不如去追求一种幻想,去捕捉和永久的留住他们在最初隐约看见的东西,正是这些使得他们爱得如痴如狂,人世间的一切快乐与它相比都黯然失色,所有伟大的艺术和科学都源于一种热望,即渴望表现那些最初是虚幻的景象,它是一种是人们宁愿舍弃安全和舒适而去光荣献身的美,具有这种热情的人决不会受到实用哲学的束缚,因为正是这种热情,才能显示出人类的伟大。”张杰的绘画正是源于热望的热情,绘画之中是凝炼的一种中国气质,绘画之外是舒扬的一种个性符号。张杰永不疲倦的在他认定的这条道路上前行,他犹如风景置身于画中,在这道独特的风景中,我聆听到了生命行走的声音,你呢?
叶春辉
【编辑:霍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