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沃尔Jeff Wall在现代摄影史上应该算一个重量级的摄影家了,他1946年出生于温哥华,1970毕业于不列颠哥伦比亚学院艺术系,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
70年到73年,他在伦敦学院的考德鲁特研究所学习Courtauld Institute ,74年他获得博士学位,毕业论文是关于达达运动的。随后他在加拿大多所学校任教艺术史。
从他的简历来看,Jeff Wall 是一个接受了系统艺术教育,对艺术史很有研究的学者,这就不难理解传统绘画艺术对他摄影作品的影响了。
(其实摄影与绘画一开始就脱不了关系,摄影术的发明虽然得益于科技的发展,但究其根底,背后是西方关于图像是真实的再现的哲学思想。
所以早期的摄影家很多都是画家,他们追求把照片拍得像画一样有意境,而摄影术的发明对绘画革命的推动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才有了印象派。当然,当代摄影中的绘画元素远比十九世纪的沙龙摄影复杂得多。)
70年代是概念艺术的产生和发展的年代,Jeff Wall就是在那时受这个运动的影响,开始摄影创作的。他最早的作品应该是78年展出的灯箱 "被毁坏的房间"(La Chambre Détruite),作品的尺寸达到了2米乘3米,可以媲美那些大型的油画:
画面上是一个被摄影家刻意破坏的房间,我们可以从散乱的衣服和首饰,猜测是那一个少女的闺房,床垫被割开,家具被掀翻,墙纸也被撕裂,可以想象场景背后的暴力。
唯独衣柜上一个舞女的小雕塑,奇迹般的完好无损,似乎暗示着灾难中的情欲。
Jeff Wall 说,他的灵感来源于德拉克瓦(Delacrox)那幅著名的La Mort de Sardanapale,亚叙的国王Sardanapale的国都即将沦陷,他在自杀之前下令烧毁城池,并让手下杀死了他所有的妻妾。德拉克瓦的油画描绘了那血腥的一幕,死亡,奢华,肉体,暴力。。。。。。。
然而就在我们沉浸在Jeff Wall营造的关于暴力和性的想象的时候,却发现照片左边那扇门,连门框都没有,几根木条随意的放在那里,边缘还有油漆的痕迹,这只不过是一个专门搭建的studio而已。
他用这种隐藏的明显的语言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摄影家制造出来的假象。
Jeff Wall 的另一幅早期作品,"女人像"(Picture for women),这张照片的产生处在70年代女权运动的背景之下,
准确地说它的主题是诱惑( séduction)和目光的交错(croisement des regards),其构图参考了十九世纪法国画家马奈(Edouard Manet)的油画 Un Bar Aux Folies-Bergères。
我们来看一下这幅油画,一位酒吧侍女双手撑在吧台上,目光迷离而神秘,她身后是一面大镜子,映出了她的背影和酒吧的全貌,以及那位正在跟她说话的男人。
"女人像"描述的是一个在摄影家的工作室的拍摄场景,女人站在前方,目光却不在观众的身上,摄影家本人似乎在看着女人的背影。
事实上,这张照片是从一面大镜子中拍摄的,也就是说,女人站在镜子前面,目光与注视着她的摄影师在镜子中交错。
马奈通过一种对空间的重组的方式,取得倍增的幻象,Jeff Wall用摄影特有的语言延伸了他的探索。
(此外有个细节,就是前面介绍两幅摄影作品中间都有拼接的痕迹,显然是冲印照片是分成两部分来印的,这个在arte 的contacts采访摄影家本人时曾经有说过,但他的说法我忘记了,有待考证)。
另外还有1986年的"le conteur "借鉴于马奈的另一幅名作,"草地上的午餐"( le Déjeuné sur l’herbe),
1993年的"A Sudden Gust Of Wind "则源于日本浮仕绘名家北斋的一幅绘画。
Jeff Wall 自己说:"J’ai essayé de trouver un équilibre entre les images arrêtées, figées et artificielles, qui relèvent de la figuration picturale des XIXème et Xxème siècles,et un traitement plus fluide, néoréaliste, de l’image, qui s’inscrit plutôt dans une histoire de la photographie. "
"我试着在摄影所提供的更自由的,新现实主义的处理方式和19,20世纪具象绘画中的静止的,凝固的,人造的图像之间寻求一种平衡。"
(这句话很难翻,只能简单意译一下了,事实上 静止,凝固,人造那几个词有指学院派的académique 的意思,
干脆通俗一点说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要使古典和现代相结合。博士说话的确跟平常人水平不一样)
除了对古典绘画的借鉴,Jeff wall运用的拍摄手法接近拍电影,也就是至今也还很流行的摆拍(mis en scène)。
他工作室位于温哥华一个很老的街区里,这里是外国移民,穷人,流浪汉,吸毒者集聚地,有点像巴黎的93省。
他从日常的观察中发现,人们经常会做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这些小动作体现了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因为他使用的是大画幅相机,并不适合纪实摄影,
于是他把这些场景重新设置,并请人饰演场景中的人物角色。"mimic"就是这样的一件作品:
一对白人男女走在街上,在经过一个亚裔男人身旁时,白种男人做了一个并不很明显的侮辱性的手势。
Jeff Wall说"从今以后,我也可以体会到属于街头摄影的经验: 在街上与一个陌生人的面对面。但是是用另一种手段,就是通过构造一个画面,通过指导演员的表演这种方式来实现。"
Je pouvais désormais rendre compte de l’expérience qui est le propre de la street photography : la confrontation avec un inconnu, dans la rue,
mais à une autre échelle, en dirigeant des acteurs et en inventant une composition
从最初的街头的尝试开始,到92年拍摄 "死亡士兵的对话"(dead troops tralk) 的时候布景场面之大已经跟拍电影没什么两样了,死去的士兵们也由专业演员来扮演。
Jeff Wall的题材中不乏贫穷,种族,性别等社会问题。www.revefrance.com
例如上面提到的mimic中的行人,以及milk 中的流浪汉,还有2002年的 "开端,在艾利森的隐形人之后"(After Invisible Man by Ralph Ellisonthe ,the Preface)中的黑人。
("隐形人"是美国小说家艾利森Ralph Ellison1952年出版的关于美国黑人生活状况的一本书。)
他精心导演策划某一个生活场景,然后用照相机记录下来,但我注意到这些作品中没有太多摄影家自己的态度,或者说态度不是很明确,
仿佛只是一种对客观存在的陈述,这跟martin parr的主观报道相当不同。马丁帕尔也有摆拍的作品,但那些作品传达出来的信息总让人能够对摄影家本身的情感作出清晰的判断。
Jeff Wall 的作品涵盖哲学,艺术史学,文学,社会学等等各种学科,是很难用一篇短文说清楚的。我们只能感叹一幅艺术品背后的文化积淀,这也就是艺术家之所以为艺术家的原因了。
【编辑:贾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