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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术士---作者自述

来源:马良 2007-04-28
    我一直认为我的父亲母亲是有天真童心的人,他们竟然给自己的儿子起了如此奇特的一个名字:马良,和童话中的“神笔马良”一模一样。要知道在我小时候,在那个所有的语言文字都意味着阶级斗争的时代,我的名字简直有些痴人说梦的意思,和一个天大的玩笑一样的令我难堪,就像你现在给孩子起名字叫“哈里波特”或者“奥特曼”一样的不严肃。
    我知道自己没有那枝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笔,可是还必须自称为“马良”,为此我非常羞愧。于是,整个小学六年的时间里,我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为所有的好朋友完成美术课作业的任务,说实话这个“自我救赎”的过程非常艰巨,最多的时候我甚至要连续完成十数张画。并且为了在老师那儿瞒天过海,在每张画的题材和画风上,我还要尽量的南辕北辙。在画画方面日渐精进的同时,我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各科文化课的成绩总是徘徊在留级的边缘。总之,我的未来看上去简直是漆黑一片。
    所幸的是“马良”这个名字不只带给我这些童年“劳顿”,它也给我带来了奇妙的转机。
    小学毕业前夕的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帮老师送教具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因为手里拿着东西,用肩膀莽撞地顶开了房门,空气瞬时流动将桌子上的几张纸片吹了起来。我清楚记得那个画面,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那几张白纸飘飘悠悠地在逆光的午后斜阳里慢慢落地,我当时呆住了,一方面是吓的,一方面是因为那个画面实在很美。正在出神的当口,突然听见教导主任问,“你是不是叫马良?”,眼看身份暴露,正要爬地上捡纸的我吓得几乎要转身逃跑。没料到他和蔼地拍了我肩膀,以选定革命接班人的口吻说:“那表格你拿一份吧,你应该去那里”,当时我的脸色一定惨白的和那几张白纸一样了,我还寻思他的意思不会是要送我去工读学校吧?正惶恐间眼睛扫到了那文件上的红字题头:“华山美校招生推荐表”,心里顿时柳暗花明,也立即明白了教导主任微笑的意思,一时激动的天旋地转。
    后来真的如愿进入了华山美术学校的初中美术班,成了中国最后一批在初中就科班学习美术的孩子(后来取消了初中专业教育)。当然在美校里,“马良”这个名字更是成为了话题,为了不辜负这个名字,我异常刻苦的涂涂画画,从初中到大学竟学习了整整十一年的美术课程。
每当回忆起那张推荐表慢悠悠飘在阳光里的画面,我自己都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几乎有点电影剧本的意思。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并没有杜撰。那个闯祸的叫“马良”的孩子,在那天起就注定了因为这个名字,一生和“美术”脱不了干系。
    前几天和助手聊天,讨论我的这次作品展览应该算摄影展呢还是美术展览,我倒是不假思索地希望是后者,至少我个人是这样期望的,或者说我的作品在我的内心里总是和“美术”相对更靠近一些。“美术”这个词多好啊;“创造美好的技术”,听上去都如此令人愉悦。这个世界太多丑陋平庸,极其不美好的东西了,如果掌握了这门“美好之术”,并籍由作品为媒介,得以将这个世界自说自话地修饰一番,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情。
    “美好”这个词,在这篇文章里显然将要被滥用了,但每次笔锋到处我还是想选择它。对“美好”的愿景,在我看来是一个人活着所必须拥有的信仰,而对一个创作者;一个拥有敏感的触角的人则更是必须。这世界有太多的不美好的事物了,在碰得头破血流的必然里,眼泪,伤疤,疼痛和怀疑一定会被那些敏感的触觉无限的放大,一个创作者若不相信美好的存在,他的作品一定也是冷漠而残忍的,只为这世界徒然地更添了一份寒意。
    我们生存于其中的是一个人类精神赤身裸体的时代。在网络上你可以随意浏览别人的性爱笔记;在视频录像里看一个人被砍下头颅,悲惨的死去;千军万马的美女们撇开雪白大腿,娱乐尤物们的内裤和胸罩,春光乍现五彩缤纷。衣衫遮不住身体,也捆不住我们的欲望。在这个无聊乏味的世界里,大厦将倾的幻灭感无处不在,我们的精神世界注定了满目创痍。我找不到任何理由,要去再现这不美好到了残酷的现实;用所谓不会撒谎的镜头为这荒诞的时代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证明。
    既然现实已经不再可信,那我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的内心,即使那里和现实存在着天涯海角般遥远的距离。何必将一切看破,何必要将一切说清;留一点玩味的空间让我们的精神徘徊周旋不好吗?和真实之间微妙的距离感是我们仅存的遮羞布,纵使依然有悲伤,一样有惆怅,但重要的是,我们终于有了让灵魂回旋的余地。 
    有人说名字是一个咒语,会左右人的一生,那么我这个痴人说梦一般的名字,也注定会成为我的宿命。那个古代奇谈神话里的叫“马良”小术士,掌握的是化虚幻为现实的神笔。而我这个马良想做的却是将现实研磨成细密的虚幻之尘,让它随风飞舞,弥漫住你的眼睛。
    所以,我献给您的作品里从来不曾有现实,只有无边的幻境。我希望您带着隔雾看花的朦胧喜悦;将那些作品视为是一个柔软的可以随时穿墙而过的迷宫,一个您可以任意破解的迷题。
您不需要理解我的作品,只需要微笑着和他们游戏。
    那些作品从我的心里出发的时候,更像一封封写给未曾谋面的恋人的情书,就事论事的诉说着我的个人情感,那些因爱而生的狂喜和叹息。有时我真想像那些古典守旧的乡村画师一样,毕其一生永不厌倦地描绘着家乡的树林和小路,充满着爱和柔情。只是我描绘的是我内心的风景,那里有只属于我的隐秘花园,和那些没有由来的自微弱而渐渐回响至无边无际的声音。
    忘记老于世故的艺术史吧,忘记所谓的流派和风格,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
每个人其实都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好术士“,只需要相信自己内心的直觉,相信对那些简单美好的事物的愿景。
    马良于2007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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