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赶火车》因为拍卖创了高价后,我这个“伤痕美术”的第一人才再度受到关注,有记者采访我,谈到了我自幼跟随其父母或自已南来北往的那段经历:确实,我很早就在“体验”各种不同的生活方式。而对当时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是很难有那种机会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是幸运的:乘着火车,游遍全国,因此就产生了日后的《赶火车》——一幅描绘中国人的生存状态及社会缩影的“清明上河图”。
最近,有位家长与我谈到培养孩子的问题,因为他事业有成,收入颇丰,担心孩子会因此而不求上进且有依赖性。他说就以高老师的“案例”来教育他的孩子,我说“难”!情况太特殊了,你想想:“文革”开始我才十一岁,父母都被抓起来,还被抄了家。可以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并发誓:从今后不会再给我的父母麻烦了,再也不能依赖父母了,同时还懂得了自救、自立和努力奋斗。总之从这一天开始我一下子就懂得了很多道理——不用教!严酷的现实会告诉你一切的!我觉得今天的孩子们太幸福了,可能也正因为此而缺少一些环节,就是那个“突变”的、一下子能让你明白许多道理和迅速成长起来的“时代背景”。我调侃地说:如果哪一天,你突然对孩子说自已没钱了、破落了,他可能不但不会同情你反而会想:你一定是个倒霉的贪官或故意把钱藏起来不给我!……我的意思是说:当年像我这样家庭背景的孩子,能走出后来这条人生的道路,情况并不单纯,那是在一个大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才形成的。不是一家一户的“个人行为”。当然在那样的一种生活地“突变”中和“悲惨世界”里,也不尽然都是发奋图强的,从此而堕落下去的孩子亦不少。我是幸运的,跟着父亲下乡“劳改”,没有“学坏”反而得到了很好的锻炼,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懂得自我奋斗并努力成为一个“模范知青”;十五岁那年我初尝奋斗之果——以“可以改造好的子女”被送到军队。此时偶然的一个机会我忽然发现:画画是一条很好的、可以逃避艰苦生活地、免受皮肉之苦且能改变命运的路子,加上这原本就是自已从小的一种喜好,于是我开始非常努力地在连队画黑板报、搞宣传画……1972年,我创作了一幅套色木刻板画,参加了全军美展。从此在军队里开始了我的艺术生涯,那一年我刚满十六岁。1973年,我十七岁时被调进军队高层政治部报社做美术编辑和摄影记者。这是我人生又一次重要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