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焰是中国当代油画界的一个怪杰,以极其敏感细致的观念肖像画而备受世人瞩目,早在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求学期间,他就以出类拔萃的艺术感受力和创造能力闻名于世.如果说中国当代有影响的油画家,大都以观念取胜,以从不同的角度切入社会问题而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形式上多少显得有点不够经心的话,那么, 毛焰便是极少数在形式探索方面极尽精妙的画家之一.
有人说, 毛焰的人物肖像极其冷峻、生硬、极端,似乎把整个世界的冷酷与神经质都凝固在其中,令人望而生畏。这种描述不能说不恰当。这种效果,来自他对形式语言的独特体悟,作为一个敏感的画家,他十分注重提炼绘画语言的迷离感,选择了高灰色调为载体,在这种难以捕捉的色调中寻求色彩冷暖、虚实的微妙变化,从而造成了虚无缥缈、迷离不定的效果。不仅如此,他还弱化了人物的立体感,并将人物与背景之间的分界模糊化,让人物肖像渐渐地隐没于背景中,这种处理方式使得他所处理的人物都像是灵魂,而不像是实体,这样一来,就造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观念性极强但有不甚明确的效果。所以,毛焰的画给人的整体感觉,是一切都包藏在迷雾中,有形可见、但无迹可寻。
学院与非学院 栗宪庭 2001年4月10日
……毛焰是一个非常有才气的年轻艺术家,他九十年代末的作品,起独特之处在于他的一系列神经质般的人物肖像,以及和他特有的凹凸不平、斑驳的笔触,我们毋宁认为这是一些世纪末的人物肖像,当中国人在经历了数不清的政治运动和生存价值的失落之后,作为毛焰感觉中的人因不堪重负而变得瘦骨嶙峋和神经兮兮。虽然我们已经走进新世纪,但是他的肖像作品怪异的角度,失神的神情,更加成为他内心灰色的意象和情绪的符号,表情作为一种可以表现人内心的视觉符号,仿佛即将消失、幻化、腐化……,这是一个个表情正在消失的时代肖像。
郑乃铭
毛焰——他的任务低冷沉静,心境的丰富层次分明
毛焰笔下的人物,处处显得低冷。或许可以说,毛焰的感情是很洁癖性格,这点从他的人物作品身上,倒是就能够看的相当清楚。毛焰对人的观视比较深沉,外相性的直观,对他不见得是留存的记忆。他把人推回到一种记忆的氛围,或许也可以说是似梦的情境中,企图在这样的环境中还原人的性格。在画面上,毛焰通常只突显人的脸部,几乎很少触及到头部以下的描述。问题是,这样的处理更能显现出艺术家笃定的诠释能力。毛焰把作品的色彩减到最低,单纯的颜色却往往被敷以层层的描绘,使得单一的颜色也能产生厚度与层次,将人的脸部肌肤质感细致提现出来。在毛焰的作品中,好难嗅得到欲望,他好象把所有的细节都计算得很工整、很滴水不露,但我们又看不到他笔触中的那股刻意,我们只能看到他笔下的人物了无波澜,置身在一个好象无菌状态的时空胶囊,只有自己,无视于外面的繁嚣喧哗。毛焰似乎图通过自己的创作,传达自己对这个环境某种程度的观感思维;终算不碎波逐流,也能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自得怡然。
新绘画 2003 皮力
毛焰想竭力恢复的古典绘画在当代艺术中表达的可能性。毕业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的毛焰,曾经受到过最古典的油画语言的训练。他所在的二画室对学生的主要要求便是熟练的掌握和运用现实主义的油画语言。这种训练的方法造就了毛焰作品中特殊的艺术品味,也使得毛焰总是在心态上能超脱于所谓“当代艺术的实践”。毕业以后,毛焰被分配到南京艺术学院,从而在地域上远离当代艺术的中心,就像所有在那个地方的文化人一样,毛焰坚决地从事着自己认为重要的工作,即古典绘画语言的当代转型。肖像是毛焰工作的重点,在过去将近10年的时间中,画家一直将表现的对象集中在自己周围的朋友中。肖像画是一个相当古老的题材。它几乎是伴随着油画这种艺术门类同时出现的。当人类的历史进入到现代主义时期,由于民主政治的建立,作为对祖先和权利崇拜的肖像画发展的动力也就消失了。在当代绘画中,我们似乎已经很难看到艺术家将肖像画作为自己毕生工作的主题。同时摄影术的出现也大大削减了肖像画的权威性。就物理形态的真实性而言,手工绘制的肖像画肯定不如摄影照片的效果。这是毛焰肖像画创作的文化背景,也是他坚持肖像画创作的前卫性所在。毛焰所试图捕捉的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像”,而是一种心理学层面上的“像”。如果我们将他的绘画理解为当代人的精神肖像是一点也不过分的。他所描绘的人物,或者别他所描绘出来的人物总是处在一种深深的不安之中,显示出某种特有的神经质的特质。在这些肖像作品中,人物仿佛被抽离出了具体的时间空间,不存在于任何场景之中。场景的匮乏导致了他们身份、地位和具体的文化所指的丧失。所有的这些人物看起来就像是悬浮在空中,虽然具有体量感但是却失去了自己的重量。在毛焰这里,肖像画作为一种古老的艺术门类,意味着一种观察方式和一种呈现方式的结合。他所强调的首先是一种“看”。科技的发展赋予了我们各种看的方式,从间谍卫星到显微摄影。在这种“看”的方式无限扩大的同时,我们似乎忘记了“看”的目的。“看”的目的是为了了解,“看”的方式的无限扩大所提供的只是内容,而内容的增多并不能直接导致我们获得更多的深度,特别是对精神时间关注的“人文深度”。有时我们甚至忘记了我们看的目的。毛焰所做的工作就是试图恢复这种“看”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在他看来,艺术的“看”不仅意味着一种观察方式,同时也意味着一种精神性的游历。这种方式虽然有些过时,但是却仍然有效,或者说在我们忘记了我们“为什么看”的时候,它似乎还具有特别的效应。在艺术趣味上,毛焰是古典的。他如此坚持于要画出“好”的画,有品味的画,甚至是高雅的“画”。这是他和所谓当代艺术家的最大区别。但这些丝毫不损害他作品中的当代性。在毛焰的作品中,并没有具体的人的存在。从表面上看,这些人物似乎都有一个原型,但是从一个广义的范围上看,他们却有是没有具体的身份所指的。他们是当代人中的一份子,而毛焰所试图展示出来的是一种精神性的东西。这种精神性的东西敏感、脆弱但是不乏尖锐。也正是处于这个原因毛焰绘画的对象并不多,而且往往是以一个人为对象反复描绘。对于画家来说,这种反复描绘是一个对人的研究过程,是对人的多面性的把握。当然这个过程首先还是对技术和语言的一种锤炼过程。但恰恰是因为这种过程,在毛焰作品中出现的不单单是某个人的肖像,而是整个时代的“精神肖像”。 毛焰用一种古典主义的方式接近并且揭示了当代人的精神世界,这便是他的当代性之所在。在这些绘画中,我们可以直观地感觉到艺术家对于纯净的偏爱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人物特征的把握和精神气质的传达知识作品的一方面,从另一方面看,在这些作品中画家发挥出了特有的语言特点,即对形体节奏和微妙的色彩的把握。他的每一个笔触都是随着形体的一个结构来完成,但是在笔触和笔触之间却具有一种“奏鸣曲”似的节奏关系。如果你有机会能亲自和画家交往的话,你就会发现这些并不是理智思维的结果,而纯粹是处于一种艺术家的感觉,确切的说是一种“才华”的自然流露。在人物的背景中,色彩的变化和笔触的铺陈是如此的灿烂,画家的才华在这里体现为对予细微差别的把握与了解。如果你仔细地盯着这些背景看,你会发现它们就像一个“小宇宙”一样蕴涵着无穷的变化。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毛焰通过他的创作重新恢复了绘画语言,特别是古典语言在当下表达中的可能性。和很多当代艺术艺术家不同的是他在他的创作中始终保留了古典绘画的精神气质,排除了艺术家的“虚妄”。这种精神气质使得他恢复了艺术的“古老含义”,同时这种含义也和当下的文化语境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文本关系。他恢复了“看”与“画”的意义,通过这种最自然也是最原始的方式,他深刻而尖锐地捕捉到了当代人特有的精神气质。他用最原始的方法表达出了一个丰富的当代世界,就像英国诗人和画家William Blake所说的那样:一粒沙里隐藏着一个世界 一朵野花里一个天堂 将无限紧握在手中 永恒便在一刹那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