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成都双年展打出了水墨主题，这个举动无论是在业界，还是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都广受非议。纵观国内几乎所有大型美术双年展都是以油画为代表的“当代艺术”占据主流，似乎国画这样的老古董理所应当被排斥在当代艺术之外，何况印象中国画在人气上的地位早已一落千丈。如此大规模，堂而皇之地“重新启动”国画水墨，我们不得不问一句：作为出资人的邓鸿以及众多策展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仅山东一个省，去年一年的国画交易额就达到了20亿元，这相当于中国内地在电影上一年的总投入！而像山东这样国画市场火热的还不在少数，北京、上海、甘肃、陕西等省市的国画市场也是一团火爆……据业内人士估算，一年全国的国画交易额肯定超百亿，甚至更多。
幕后
比油画更“值钱”
拍卖市场它是宠儿
出面讲述的人是川美美术馆馆长、国画系主任冯斌，作为第三届成都双年展的艺术总监，他无论从哪里方面讲都具有很高的权威性。
有一个有趣的幕后故事，擅长国画的冯斌平时也会偶尔拿起油画笔，对于两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他都欣然接受，不过他却有话要说，“在市场上，油画的火爆程度屡屡突破人们的心理底线，跟疯了一样。”冯斌说，现在哪怕是刚刚出道没几年、稍有名气的油画家，一幅作品就要几万元甚至十万元以上，知名一点的油画家作品更是价值几十万元，而著名画家的作品则要上百万甚至数百万，像张晓刚、岳敏君这样的画家作品已经被拍到了千万元的天价……
以下的这些数据可以会吓你一跳：今年4月，香港苏富比春拍推出的徐悲鸿油画《放下你的鞭子》以7200万港币成交，创下了中国油画拍卖的“世界纪录”；5月，陈逸飞的油画《黄河颂》以4032万元拍出，刷新了内地油画拍卖最高纪录；时隔半月，吴冠中油画《交河故城》以4070万元再次刷新内地油画拍卖纪录。此外，岳敏君、张晓刚、曾梵志等人的作品拍卖也非常抢眼，岳敏君的《画家和他的朋友们》超过2000万元；张晓刚的《天安门一号》突破1600万元……
看看一张张油画的高调亮相，国画这边呢？“其实国画同样影响巨大，市场也很火，在成交额上甚至远远超过了油画。”冯斌说，国画的交易没有油画那么高调，但并不代表其市场就一定萧条。
在记者获得的一份《2004年中国书画行情盘点》（2005、2006的分析未出）中，也明显可以看出国画虽然不如油画高调，但却实实在在的在市场中抢占了巨大的份额：在2004年上半年，嘉德春拍成交的3.6亿元中，书画成交额为2.18亿元，而中国油画成交2000万元；2004年下半年，中国嘉德秋拍成交4.8亿元，其中中国书画各专场成交额3.5亿元，而其中近现代中国画专场成交额1.9亿元，中国油画及雕塑成交3700万元；而在北京瀚海全年书画成交额的7亿元中，中国近现代书画专场成交额为2.13亿元，而中国油画成交额为2708万元……
还有一个事例，成都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画廊去年底精心组织的一次精品国画展，当时就卖掉了389万元的画，几乎是一售而空。该画廊经理告诉记者，“一场一般的油画展能卖掉10%左右的作品就算不错了，而国画出手的比例要高得多。”
既然国画市场如此巨大，那为什么在舆论的视线中越来越边缘化？或许用一个比较通俗的解释，大家比较容易理解———不够时尚。“相对而言，国画显得很沉寂。”成都双年展策展人、来自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校区的沈揆一教授说中国内地的各种大型艺术展已经不少了，北京双年展、上海双年展、广州双年展，但除了成都和深圳两个双年展外，再没有其他展览关注到在中国有两千年左右历史的国画艺术。
解惑
与当代艺术无关
通俗解释它不时尚
“现在人们一说到当代艺术，想到的就是油画、装置、影像、行为……”沈揆一遗憾地说，至少在他看来，很多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当代艺术就是指的就是这些，而根本不会联想到国画。沈揆一的观点也在记者此前的采访中得到了证实：在成都乃至北京、上海的多次“当代艺术”展中，记者曾经无数次提过同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国画？而得到的回答总是：国画属于当代艺术吗，好像不是吧？即便是在本届成都双年展期间，也有不少人质疑：成都双年展本来是当代艺术展览，怎么做起了国画？
“国画也不乏价格精品。”冯斌说，同样的，这些也很少为外人所了解。记者查阅资料发现：早在2004年，中国近现代著名画家陆俨少的《杜甫诗意百开册页》就被拍出了6930万元，而傅抱石的《茅山雄姿》也曾拍出了2090万元高价。张大千的《泼彩朱荷屏风》在2002年就在香港苏富比拍出了2022万港币，而在2005年11月初的北京保利秋拍会上，吴冠中的国画精品《鹦鹉天堂》更是以2750万元落槌，加上10%佣金，轻松突破了3000万元大关……
人的认识总是会左右一些事物的发展，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推崇儒家精神，以淡薄、清雅为乐的国度。国画的精髓在某种意义上讲正是笔头的情趣，墨汁的艺术。关于艺术品的价值形成，成都画院院长田旭中有过这样的一段论述———“一个画家既没有名气，技法也一般，其作品价格肯定不高；而一个画家知名度高，技法一般，或者技法很好但知名度略显不够，作品价格可能就是居中的；而如果一个画家知名度又高，技法又被公认是很高的，其作品价格肯定在市场上居于高位。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从来没听过的人，突然就卖出个天价，那是非正常行为，肯定是有人在操纵”。从字里行间，你可以清楚地明白一个国画家的“心境”。
还是那个成都画廊的经理，他表示，虽然现在油画看起很热闹，但“就是喊我去做油画，我也不得碰，赚钱才是硬道理。”而说到卖出的国画去向，他表示与油画很多是投资、收藏不同，国画除了这两类，还被很多人当作礼品送出，结交人情，“去年买我国画的一个乐山老板，画都没看就说要50万元的画，而画都是拿来送人的。”
“实际上国画很多交易并不是通过市场，而是有很多非市场交易行为，这部分可能远远超过了市场交易的部分。”成都一位著名老国画家干脆拿自己举例：他的画市场价是5000元/平方尺，但他实际上并没有严格按照这个市场价来销售，“如果是想要画的人托朋友找上门来，一般都要打个六折。有时候人家包来回机票接我到北京、上海、广州去画几幅，就属于友情范畴了，钱在这个时候就象征性地收一点。”他告诉记者，尽管没有严格按照市场价来销售作品，但他的作品一直都卖得很好：就在去年春节事，一个老板来就把他画室中挂的近20幅作品全部盘空！
对于国画，人们更习惯从画家手里拿到作品———一是保真，二是希望与画家结交成为朋友。
在第三届成都双年展开展的第一天，记者在现场遇见了著名油画家何多苓，对于画展他给予了一个积极的评价，其中的一句话更是引人深思———“从整体看，作品的确是形式大于内容，但这种探索是值得肯定的，水墨包括国画应该在表现形式和内容上创新了，画家不能老守着老祖宗的东西过活”。
问题
抛开“山水仕女”
重新启动它要很现代
“很多国画与现实脱离太远了。”冯斌说，国画被排斥在当代艺术之外，首先与很多国画家的创作有关。两千多年的国画发展到了今天，还是那些山水、仕女、古人……冯斌认为，古人画古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古人画的仕女就是他们看到的仕女，是他们时代真实的人，他们关心的也是同时代的人和事，他们表达的那种旷逸不羁的情怀也与时代的追求相符合。但现在的画家所处的社会生活环境与古人完全是两码事，如果说少数画家表现古代的人物、山水以及画一些怡情养性的花鸟是对古人意境的追慕，那么很多人都画这些，而不用作品表现当下的社会和社会上的人和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水墨只是一种技法，并没有限制我们不能去表现当下。”冯斌这样说。
重新启动，究竟有没有效果？著名美术批评家鲁虹先生在第三届双年展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谈到，水墨画如何进入当代，现在还是一个值得争论的问题。曾经有观点认为，现代水墨画能够完成语言上的重大转换，本身就是具有当代性的表示。而另外还有观点认为，当代性并不限于风格、语言、形式上的原创，还应当包括思想和精神的价值，具体来说就是要用作品来对历史和现实的社会文化问题、对人的生存状况进行深刻的反思。为此，鲁虹提出，水墨画家如果希望自己现在的作品具有当代性，就必须在当代文化语境中进行新的转换，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努力使具有现代主义特点的个人性、形式性的话语转换为当代文化与现实的公共性话语，并体现出现实关怀的价值追求。
“这些尝试可能不一定都对，但至少我们尝试了，哪怕错了，我们也可以获得经验。”冯斌喃喃地说。 宋晓松采写 摄影 钟劼霓 刘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