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默
肖克刚与罗应龙,个案的甲方乙方,工作室均在成都蓝顶艺术区。这是两个独立并行的单元,两例生动鲜活的个案。
甲方肖克刚:沉稳有重量,朴实内敛。可能常会有错觉,把他给人的直观感受与他的艺术作品连在一起有些不易。因为他壮硕的身板,容易使人与重体力工作产生联系。西昌安宁河谷充沛的阳光,沐浴着他的童年到成年的生长之路。彝区的旷烈民风,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性格及人格的塑型。这些看起来有些家常的背景琐事,实际与他的艺术人格的成型,有着重要的因果关系。去年上半年,他从生于斯长于斯的西昌只身来到成都蓝顶,开始了具有个案意义的艺术转型。蓝顶的艺术气场,比起他的家乡,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文化挤迫感。这些未曾感受的压力,促使他加大了阅读和思考内容。对他而言,过去经历过的精英招生和精英教育模式,使他不大担心绘制方面的技术问题。主要面临的,是如何在思想上观念上的有效突破,和这种突破带来的独立的学术面貌。他的作品呈现几种趋向:其一为人体构想。作为材料的人体和离经叛道的异化的人体,前者是生理属性的,后者是精神属性的。是人非人之为人和是人属人之为人之间,前者被精神异化为文化它者,后者从生物归类为生物,差异显著,价值背离。这也是古往今来,为什么强调“不似之似”为艺术的朴素原因。如是,便看到了在他笔下形神漂移的寓象人体,“人味”让位于“神味”,不弃不离,游刃有余。其二为社会生态构想。经济加速,城市泛滥,网络肆虐,物欲横流。社会繁荣的正面辉煌,并不能遮蔽其阴面的沉疴顽疾。琳琅满目的商品可爱,与臭气熏天的垃圾可爱之间,的确存在着实用主义的逻辑关系。以此为作品表现资源,将人们一贯忽视的弃物的诸多有趣细节重构再塑,桃园仙境般的荒诞意味,可能改善人们的阅读疲劳。其三为鱼类构想。以水为生存要义的鱼类,可能是被人类借用、蹂躏、调戏、裹腹最多的生物品种。它既带来食用、补脑、延年的物理实用功效,也带来诸如“鱼水之欢”、“鱼目混珠”般的精神抚慰功效。将这些被人类把玩于股掌之间的弱势群体,置入表现实验的语境中,其社会学意义可能大于生物学意义。在“笔触”已被很多人陌生化时,他的兴趣投入却有增无减。将油彩的肌理特质与水墨的渗化韵味交替重合时,在似是而非中蜕变的视像生呈,置换着无常的心灵感应。作为一例值得关注的个案,因为他的实验还将继续,故而不同的结果也会不断滋生。
乙方罗应龙:很难将他消瘦的令人同情的外形体征,与十几年前曾闯荡圆明园的愤青联系到一起。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时从川美刚毕业,血性冲动。对外界的陌生,对探险的好奇,以及当时罗中立等几位老师的鼓励,是他的不长的“北漂”史形成的基本原因。后来,在尝试过做点生意等非艺术的生活方式后,他像一个在外玩累的孩子,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艺术生活。按照上帝造人及分工的比例,“艺术”基因的分配绝对苛刻。由于这种苛刻,使我们不得不正视以艺术为生的优质个案少之又少的基本事实。对他而言,选择蓝顶,实际也选择了清苦,以及伴随着压力的责任。早年,他尝试过多种流行图式。没有停止过对社会问题、生态问题的关注;对个人的心理困惑、道义责任的追问;对作品风格面貌、形式语言的探索。但后来,他的兴趣却集中在精简抽象的图式层面。究其原因,首先是在人生阅历丰富的表象后面,提纯过滤,由繁到简,良性发展的心态使然。其次是基于对个人状态相适应的语言逻辑的自我认定。在他看来,人性的繁简、疏密、多寡,是一对不断在衍生,又不断在破灭的矛盾体。在他的图像中,红色笼罩下的密如细胞的圆点,隐在着综迹不定的物象,于起伏变幻中,呈现着虚无缥缈的视觉迷茫,和无从对应终局的精神游牧。作为生命初始组织结构的细胞,其严谨有序的排列,似可对应广袤社会繁杂的存在状态。正所谓小中寓大,大中蓄小。作者选择的表现形态,避开了近年来的流行样式。短期看似有被外界认知滞后的风险,放长看却可能获得减少面貌与方式雷同的优势。这也正是不少艺术家犯困的原因,在“排异”的公共法则前,面貌寻综真得难于上青天。看来,既投胎艺术,也就意味着苦旅的开始。何时有终?天知道。
2007年11月于成都龙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