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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文化的体验与表达”王健与范迪安的对话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作者:- 2008-11-29

      2007年11月,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先生作客于北京的王健画室,他观看了王健在美国二十年间的一些代表画作以及在北京的近期创作,欣然同意筹划王健的画展。2008年北京奥运期间,王健的个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这不仅从学术上肯定了作为华裔艺术家王健在美国二十年奋斗的艺术成就,同时也展现出国家美术馆开放和包容的学术姿态,无疑,为当下多元的艺术氛围构建出一个和谐的文化生态。期间就王健的艺术经历、中美现当代艺术现状,包括历史和文化的异同等,双方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范:对于国内画坛,你是一个“陌生”的形象,所以对你和你的艺术的认识,要从你的从艺经历开始。你在国内上过大学? 

  王:78我考上大连铁道学院。82年留校并工作了四年,86年留学美国学习艺术,我想跟其他的中国画家相比,这段经历应该是很独特的。 

  范:在美国上的是哪所学校? 

  王:刚开始是在加州萨克拉曼多市立学院(Sacramento City College),在那里,我遇见对我艺术影响最重要的导师之一弗瑞德•道尔可(Fred Dalkey)(我称呼他为大胡子老师),跟他学了一年半.是他帮助我于1987年深秋在美国举办了第一个个展。后来我转学到加州大学戴卫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跟随温恩•提伯(Wayne Thiebaud),迈纽 耐瑞(Manuel Neri),罗兰德•彼得森(Roland Petersen),大卫豪柔威尔(David Hollowell)等,他们是美国当今艺术界的大师级人物。

  范:你一开始学画就接受美国艺术学院的教育,这与其他在八十年代前往美国的中国艺术家如陈逸飞、陈丹青等,确实有些特别。 

  王:当时我在国内很推崇他们,到了美国则平静地学习艺术和艺术史,从本科一直学到硕士。由于打工,作画,办展,还要上学,也没能跟国内来美的画家什么来往。我1999年在美国纽约凯瑟丽娜·佩罗(Katherine Rich Perlow Gallery)办第一次个展的时候,还跟在纽约时代广场画肖像的一些中国画家亲密交谈过。我想我的经历比较独特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国内画家去美国是以画家的身份去的,可能所肩负的使命很复杂,是想宣扬中国文化也好,还是想生存下来作一个画家也好,他们的出发点和努力的方向和我不一样。我是拿学生签证去的,既没有画家身份,当时也没有这个价值。所以我只能安静的在那儿一面上学,一面谋生,一读就是七年。

  范:不少画家在国内已经进入了一种创作轨道,到美国之后容易产生文化上强烈的反差。他们的创作心态在美国难以找到知音,但是生活的现实又逼着要马上获得物质或金钱的支持,这就导致一种很大的心理冲击和现实的困惑,这是个真实情形。而你对艺术只是热爱,一开始你并没有怀着做一个艺术家的想法,所以你到美国倒是很快地进入那个文化当中,自然而然地融进去了。 

  王:对,期间有苦也有乐。虽然艺术和异国文化对我没有构成发展障碍,但我却尝到了作为一个职业艺术家的酸甜苦辣。在美国我卖了一千多张画,举办过50多次个展,加州参议院、萨克拉曼多市政府和萨克拉曼多郡政府都以通过决议表彰我在艺术上的成就,还专门举行了授奖仪式。

  范:可以看出你在美国生活这二十年的艺术经历很有趣。你的这些画展示了在美国文化背景下用中国人的感觉去感受美国现实,包括自然、人物的现实等。但是在你回到中国之后,你反过来对表现中国人又有了兴趣。因此,我觉得你的展览作品一方面需要体现出你与美国生活的一种关系,这里面显示了你的经历,会让国内观众觉得你的感受和体验是很特别的。另一方面你的作品又必须呈现一些跟国内有关联的因素,这两个层次都很重要…。

  王:那是自然的。我是一个表现我的生活感受和画我身边事物的画家。画北京的事和物是非常自然的。像这本画册里有幅作品表现的是旧金山的“中国海滩”,这是第一批中国移民到美国时走上海滩的地方。后来就把这个海滩叫做“中国海滩”。 

  这幅作品表现的是中国人当年围海造田,这一大片的土地就是现在被称为Sacramento Delta,是美国最富饶的农田之一。

  范:在我看来,你的这批风景是很有意思的,你去寻找华人当年开发美国西部的历史足迹,画出了“历史的”风景,这就不同于一般的写生了。这几幅画中,还有一些遗址一直到旧金山的渔人码头,这是淘金的路线吧? 

  王:是。像这张报纸里的这两幅作品表现的是美国河(American River)。画中的沙丘就是当时淘金留下的。由于我就住在美国河的河边,沿着河边画了近二十年,至今画她还是让我激动。这张画展邀请卡里的画画的是加州丘岭,这些葡萄园就是从前的金矿附近。

  范:这一组西部的风景写生是在大峡谷画的吗? 

  王:都是在大峡谷画的。我买了辆面包车,把后面两排座子给卸下来,然后车里面搭个架子,这就是我的“流动画室”。有时我可以出去画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

  范:你的展览中这部分作品将是很重要的,有社会学的意涵,很有意思,让观众注意你作品背后的故事,即让观众看见这幅风景仿佛来自社会学家之手,形成风景画与人文地理的关系,否则观众就容易把它简单地看成是风景画了。

  王:这很有趣。

  范:你在加州生活时间很长,1980年代的加州艺术在美国艺术中有特别的位置,那里的艺术家把社会学的观念与视觉语言表达结合起来,形成了被称为“后现代主义”的新艺术,看来这种文化氛围对你多少有些影响。特别是你表现当地风景时展现了“开发”的历史痕迹,即美国西部发展的历史痕迹,这是你作品的一个重要主题。正因为有这样的重要主题,所以你的这些画才有它的意义。尤其你作为一个华人艺术家这样去表现,因为加州在历史上跟华人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它一方面有自然风景的原始性,另一方面又有淘金带有拓荒的历史性。大自然的原始性与拓荒的历史性相结合,是加州这块土地的文化内涵,我认为你的画在这方面抓住了这么一个特点。其二,加州地区的气候比较热,从而养成了西部艺术总体上比较热烈的绘画风格,这也在你的画上体现了出来。你的画可以看出不是在东部画出来,而是在西海岸画出来的,在加州画出来的。加州那个地方阳光强烈,艺术家对光的感觉比较丰富。

  王:加州五六十年代出现的“湾区具像画派”,在美国艺术史上很重要,但没有进行太多的宣传。当时一些特别有思想和才能的艺术家不要跟纽约的“抽象画派”跑,行成了这个画派。像大卫•派可(David Park),还有理查德•迪本科恩Richard Diebenkorn)等,都是现在美国首屈可数的几位大师。其实最初他们也是学抽象的,但觉得一直在抽象派的阴影下缺少个人价值的体现,这种反叛意识促使他们思考如何从具像中挖掘出新的艺术因子。实际上他们属于“新表现主义”的先驱,很有意思的一些人。他们至今对美国,尤其是加州有着深远地影响。

  范: 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美国画坛涌现出来的新表现主义,是一个注重绘画叙事性的流派,看来你有一定了解。

  王:我也很有运气,刚才我说的那个温恩•提伯(Wayne Thiebaud),弗瑞德•道尔可(Fred Dalkey)都在那里(加州)。他们对艺术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我的老师温恩•提伯,他一直被认为是错划成“右派”的。他说“我只是想画好画,我并不在乎画的是什么”,但是美国评论家还硬把他归于波普艺术家的行列里面去了。

  范:你的老师很重要,属于很好的画家,他能够在图绘方面形成很强烈的视觉想像,画面也很有意味。

  王:我想这方面他对我影响很大。我画的这种笔触表现“大峡谷”和都市女孩“大脑袋绘画”,我称之为“大脑袋绘画”是因为它更能表现笔触自身潇洒、奔放和对色彩的感受…。

  范:你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这么一种厚涂的、直接的画法? 

  王:大概是89年开始的,温恩•提伯的教学方法特别好,我刚到美国时,画的很像我们从书上看到的从苏联学来的社会现实主义风格。他看了之后就说你这个色彩太古老了,是虚构的。他让我去临摹一点凡高、塞尚。我就临摹了几张,他看了以后说还是不行,还是太古典。他就借给我一本美国当代也很有名的画家,他的朋友沃勒傅•康(Wolf Kahn).他当时是跟德库宁等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们是朋友,是画抽象的,后来他就画风景,而且画得特艳。老师说你别学他的艳劲,但学他的艳的变化,包括色彩层次感和色彩的丰富性。用色彩来造型,不只是画黑白关系。从这以后我画上大部分的颜色是边画边调的,而且每一笔颜色都没有是百分之百调到底的,所以每一笔颜色都是活的颜色。

  范:你看过国内当代艺术,了解一些重要艺术家的状况吗? 

  王:知道些,但没有更深入的研究。我非常为他们的东西感动。我花了二十年去在油画语言上探索。我觉得我画的表现力很强,至于观念因为我一直没去追求观念上的事。我觉得一个画家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就很不容易了,比如说达利,他年轻的时候画的并不坏,但他在创作时以牺牲他绘画方面的才能来关注所讲的故事。作为一个画家,我多年来一直在追求表现力。表现力有两个问题比较难,一个是表现本身并不难,画得潇洒也不难,但是画得潇洒又很具有表现力就很不容易,而做到表现力与具象表达的双重完美更不容易。我愿把自己当成个短跑运动员来看,希望我画的东西既有表现力,又激情得画出具象的东西,我想把这两个对立的东西融合在一起来表达,努力了这么多年。希望朋友们在看我的画时,近看能感受到画得情趣和材料的美,远看能体会到具像的完整。

  范:你觉得在选择模特时,是什么样的对象会使你感觉像个运动员站在起跑线上? 

  王:说笑话,大概是漂亮姑娘。

  范:漂亮姑娘是个很空泛的一个标准。 

  王:我想对我来说一个形象就类似于一部车一样,可能要达到这个目的开什么车到那儿去并不重要。所以我在选择模特的时候,不会很挑剔,因为模特对我来说是给我一个机会,给了我一个平台。我在画的时候极力要挖掘某一特殊的生命力,比如我画西瓜的时候,切的时候一半是掰开,因为我观察很认真,居然最后把西瓜掰的感觉都在无意中画出来了,因为我就把西瓜当成一个有生命力的东西来看待的。

  范:我觉得你2000年或到2001年以后的作品发生了新的变化,应该说这几年你画的很畅快,作品数量也不少。

  王:对,我想到这时我更成熟些。

  范:你看过卢西恩•弗洛伊德的画吗?

  王:我看过,他的画展我看过好几次,他有一个回顾展,在旧金山的一个美术馆,大概是在九十年代初。 

  范:我相信你看了会很感动的,作为画家都会感觉到弗洛伊德在直接表达上的厉害。国内画家中你注意到刘小东了吗?刘小东在艺术语言上的最大特点就是直接性,面对人物和场景一气呵成,当下现场感和“即兴”的兴味。近几年,他更加把这种语言上的直接性和观念上的直接性联系在一起,把社会上的各种人,如年轻人、民工找来,就这么直接画。所以你选择的人物的身份、社会性质如何,值得思考。如果你是十年前回来的话,大家不管你画什么,一看你这么强的表现力,敢这么画,大家就足以欣赏。可今天发生了变化,中国的当代艺术不仅要靠语言,还要靠观念找到一个艺术切入点。你在中国办展览,就要跟中国目前的艺术问题产生相关性,让人从中看到你艺术上的独特性。 

  王:谢谢!

  范:你也做雕塑?

  王:雕塑我也做。其实这是我寻找艺术灵感的方法或手段的一种方式,当我觉得画的太熟练了而不想努力深入下去的时候,我就半年不画画,而搞起雕塑来。等到手生了再回来画画。我觉得这样可以强迫我去观察。对我来说画面留下的痕迹比要表现的内容更重要,从画家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这个痕迹更能够体现我画画时候的一种心态,一种表现力。

  范:你在美国已经有过许多活动,不少画廊为你办过展览,但在美术馆办展览,要更多体现你从中国到美国、又从美国返回中国这样一种穿越文化、感受两种文化的创造视角与方式,由此与国内艺术界形成更广泛的交流。 

  王:对,这也是我在想的事。我想正是我回来建工作室的目的。

 

【编辑:贾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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