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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造矛盾世界中的世俗真实——陈漫天访谈

来源:99艺术网 作者:栋栋 2009-01-06

记者:栋栋
地点:99艺术网
时间:2008年12月10日


画家:陈漫天先生

我用绘画发掘女人

记者:在您的画中,我们看到您观看女性的视角,和“文艺复兴”时期的很多画家对于女性的表达,以及把她还原到现实的人性中来,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陈漫天:总的来讲,就是大家要和谐,要幸福。但现在网上的“和谐”已经变味了,我的《和谐女人》用的是“Blue Women”,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模特怎么去表现呢?

这是自然界最美的一个符号,顶级的美,这是我要画女人的一个原因。我从来不画西方女人,我认为东方女人是最美的。

记者:您的变,主要还是和中国传统的一些思想,图像的风格、符号上有一些衔接。

陈漫天:我尝试过用中国的工笔重彩来表现东方女性,但是这个尝试我觉得不是很成熟。我也尝试用中国传统的水墨画画中国女人和西洋画结合,表现东方女人。我都是想用一种不同于西方厚重的油画风格来表现东方女人。因为东方女人和西方女人不一样。我觉得东方女人更像“玉”,可能西方女人像“金”,她肥一些,比较丰满一些。东方女人可以用“玉”来形容。说表现的话,但还在摸索的过程当中,不是很成熟。

记者:长期在您的画作中出现女人题材。您作为一个男性艺术家是怎样看待现实生活中的女人的?

陈漫天:我是用写实绘画语言对女人进行品头论足。但是我的作品,画出来没有一个具体的明确说要表达什么,这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你通过我的《女人》看到了什么,你能不能认同我对现代女人的观点,这个是跟观众去找共鸣的一个问题。


记者:您是以一种批评家的角度对女人品头论足?

陈漫天:我是在发掘女人,既然我是一个模特教练,那么我就要发掘女人的美。比如模特走了各种路线,有前卫的,有传统的。实际上我并不是去培养她们,是发掘她们的美。

记者:比如说您发掘她们的美,是从模特的角度来发掘的吗?

陈漫天:我画的女人和我现实中接触的女人,实际上我画的女人可以说是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为什么不存在?是因为我把这种不可能结合起来了。比如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他既喜欢这个女人的漂亮,又时尚,又出得厅堂,他又希望这个女人不要太物欲,她最好很清纯,她最好很蠢、很笨,她最好是来自于乡村。但是这种女人是不存在的,而男人都喜欢这种女人。

因为现在很美的女人,她肯定就很物欲。在城市里她就捞钱,在乡村里面很笨、很蠢的女人,往往又不是很漂亮的女人。所以这是很矛盾的。

我就发掘女人的这些优点,把她的缺点放在一边,就把这种原创拿出来。所以为什么我的作品,有的《仕女》很好卖。在市场上很走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满足了男人现实中得不到的愿望。

我的艺术是最俗的东西


记者:您的作品中,在同一时间段出现了包括乡村题材、时尚女郎、非现实的中国意境中的一些内容。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来,您的感情是很丰富的。您平常的作品一般是从哪些地方得到的灵感?

陈漫天:主要还是我的模特。因为我既然做模特教练,我跟模特的私交很好。我培养了很多名模,比如我培养了世界、全国的模特冠军有好几个,今年也有参加全国大赛,也有拿冠军的学生。我跟这些模特的私交也比较好,我下面有很多学生。

所以我在画女模这一块,我比一般的画家有条件。因为人家找模特没有我这么容易找到,也没有跟模特融在一起。就是知道她们是怎么生活的,知道女人是怎么生活的,就是这些美女到底想干什么。或者是她们以前的背景是什么。一般的画家都不知道这些,我是因为从事这个工作很多年,所以我对美女是比较了解的。

记者:您认为女模特能够代表整个社会的女性吗?

陈漫天:可以代表。因为在我们的模特行业中,一般是说,一个很纯的小女孩,她有很好的天生条件,她希望做模特,希望提升自己,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她就要来当模特。这种女孩子,我们认为她是一个小女孩。当她通过我们的包装和训练,走上这条职业道路以后,我们就不管她叫做人了,这个行业就会有一些行业特色。就我们内部来说,就是说这个女孩子成魔了,这个“魔”,在我们看来可能有一点诙谐、幽默感的称呼,成为一个魔鬼,或者是一个小魔女。所以我们就说:“你还没有成魔,你还要努力。”或者是“那个女孩子可以成魔了,可以出去了。”但是不管她成不成魔,她还是很有人性,有血有肉,是一个有人性的生命体。她还是现实中所有女性的一个缩影。

记者:您讲,一个年轻的女模特在你们的包装之下,逐渐长成一个成熟的模特,后来在社会的压力之下,就不把她看作一个人,您刚才用了这话来形容她。这应该是社会对女性的一种不公平的看待。是否有这方面的因素?

陈漫天:没有,我觉得这方面没有不公平,是一个很现实、很残酷的事情,但基本上还是公平的。

记者:您以一个男性艺术家的身份,在审视女性的时候,是一种批判,还是一种关怀的态度?

陈漫天:都有,既批判又关怀。

记者:您之前在时尚界做模特的编导和模特教练,然后又回到了绘画创作中来,您是怎样从一个职业跳到另外一个职业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契机?

陈漫天:其实我并没有跳。我中途是放弃过一阵绘画,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绘画没有前途,赚不到钱。因为我当时在中央美院进修出来以后,我的画卖不出好价钱,受不了那种单调、穷的日子,主要是单调。我是一个喜欢丰富多彩的人,所以我就下海了。

现在我重新开始画画,是因为现在艺术品市场发展得慢慢成型了,有市场了。我现在又想画画,但同时模特编导、模特教练这块,我还是在做。我同时又在培养模特,又在作秀,又在画画。因为我的职业,并不要求我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里,我没事的时候画画,大部分的时间,我还是可以画画的。

记者:您是一个很实在的艺术家。

陈漫天:对,我是比较实在。我对艺术方面没有刻意研究太深奥、太有深度的东西。所以我说,我的艺术是最俗的东西,没有什么通常的深入的理论在里面。完全是我的职业,让我有机会去做这件事情。另外我喜欢做,我喜欢女人,同时喜欢表现这些东西,喜欢把她们画出来。

我热爱的是传统艺术

记者:您的喜欢,表现在哪些方面?比如艺术本身,艺术的形式、语言各方面,您有怎样的看法。除了对女人的喜欢,对商业的一种倾向,应该还有一个对艺术的追求?

陈漫天:实际上从我的画里面可以看出我是很热爱艺术的,而且我热爱的是传统艺术。我觉得艺术还是在上层建筑,在金字塔的顶端。因为我收藏的画家的书有四、五个书柜。从“文艺复兴”,从传统的蛋青画家,比如霍尔拜因(Holbein)、安东尼•凡•戴克这些艺术家,到印象派,到巴尔蒂斯,到当代艺术我都欣赏。但是我最欣赏的还是传统艺术。

我认为既然是艺术,那么艺术含量还是要高一点。所以我还是从绘画技巧上去走。因为你刚才说技巧方面以前的大师都已经经过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去做它了。我们要做一些新的、当代的东西,没有做过的实验。我认为我没有这个本事,我也没有这个使命感。我认为我做不到。我就要去做前人做到了的,他们已经做过了的,我还是可以继续学习、继续做。并不是说前人已经有很高的了,我现在就没有必要去做。我现在可以做一些卡通艺术,符号艺术等等,所谓当代的这些东西,我觉得这个责任感不在我。还有更有名的,更加成熟的,更有才华的艺术家去做。我只要去学习前人的东西就够了。

记者:在您的作品中,我们看到有一些中国古代名画部分的截取,然后移植到您的油画中来。

陈漫天:这还是我学习、借鉴前人的一个方式。

记者:您觉得将中国现代的女人形象与古代的一些符号衔接起来,有怎样的现实意义?

陈漫天:还是一个特色问题。比如现在也是宣扬要弘扬中国文化,也许我们传统的东西,也不需要全盘丢弃,作为一个油画家来说,中国传统不一定是国画家的任务,我们作为油画家也应该继承中国一些优秀的艺术传统。

记者:您是否考虑到,在您的创作过程中,可能有对中国传统比如笔墨、材料方面的一些误读,因为它本身是在宣纸上进行创作,就是您把传统的语言转到油画上来,实际上就换了一个语境。

陈漫天:因为我本来就是画油画的,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如果我是画国画的,可能会有反叛。这个反叛也可以叫创新,也可以叫做不遵古法,不守传统,可以说是一种创新。那么既然是油画的话,就更不需要考虑它了。

既然是油画,就可以借鉴这些东西。也并不是说我要发展国画的某些技法,或者是我要遵循传统。我觉得现在是一个百花齐放的时代,怎么做都行。只要画出来,有人喜欢就行。自己喜欢,有一部分人喜欢就可以了。

记者:在您的画中,我看到了一些西方油画的厚重感,同时也有中国绘画的含蓄、内敛。您是怎样将这两种语境的东西,融合到您的画面中来的?

陈漫天:我没有太去考虑这个问题。比如说作家,他有阅历了,有生活经验了,同时他又有很高的艺术修养,他看了很多别人的优秀作品,自然而然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比如说你能够把唐诗三百首背下来,你也可以吟诗了。但是你吟的诗绝对不是唐诗,因为你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但是你也能做出七律、七绝,这样的诗很押韵,很平仄。但是你的内容肯定不是唐代的意境,而是现代的意境。

艺术不应该太严肃

记者:您前段时间参加保利拍卖的那幅《佳人回眸》。从您对女人一个动作的的表现,就显示了您对社会女人的一个看法,是这样吗?

陈漫天:是对社会女人的一个看法。我认为她们天使的面孔下面也许是魔鬼,她表面是天使,她的内心是魔鬼。所以她的某一个小动作,我就画出来了。

记者:是一个很调侃的方式和一种娱乐的方式在里面吧?

陈漫天:我也觉得是一个很Sex(性感)的方式。

记者:对待这方面不是很严肃的态度?

陈漫天:对,我的画基本上都不是很严肃的,我认为艺术不要太严肃,应该轻松。

记者:您觉得您的作品在当代艺术中处于怎样一个位置?

陈漫天:我是一个当代艺术家,应该说我的作品当代。但是我不知道“当代”到底怎么解释,到现在我还没有搞清楚,“当代”的解释词条我还找不到。

我有两种理解:当代的,像四大金刚这一类的作品叫当代艺术。还是指活在当代这些艺术家所有的作品叫当代艺术。我现在还找不到很权威的一个词条解释。所以我也不太注意它。我觉得就是做我自己的艺术就可以了,或者是自己画自己的画。

记者:其实您做自己的这种态度已经是很当代了,追求个人化的自由度。

陈漫天:是这样的,在上海我跟一些画廊谈过,有的画廊喜欢我的作品,但是他们认为我的画,在市场上可能不是很好宣传,很好推。他们的理由,就是你能不能画得再当代一点。我听到这个话以后,也觉得是不是应该当代一点,我也考虑了很多。但后来我觉得还是应该画我愿意画的,我还是以这个态度去对待这个问题的。

在生活的矛盾中再现真实

记者:您的画中常常可以看到女人婉约的气质,应该说您本身也有这种气质吧?

陈漫天:我觉得这个是很矛盾的,我还是表现一种矛盾。我对女人是若近若离的一种感觉,基本上是没有表情的。

记者:她是疏远了这个社会现实。

陈漫天:我觉得我看一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实际上他的表情就是你自己的心情。你那个时候开心,那个没有表情的人,你觉得他也开心。你心情很阴郁的时候,当你看到一个没有表情的人,你就觉得他很阴郁。所以我画的女人既不笑,也不哭,她就是没有表情。没有表情的话,就是说观众可以自己去理解。

记者:您形容画中的女人就是一块玉的感觉,观众在您的画中可以感受到一种精致的感觉。

陈漫天:精致是我的艺术风格,我追求细腻。我是不会把女人用很粗犷的笔墨画得挥洒自由的笔触,我喜欢精致的质感,我觉得女人像玉、像瓷器,她必须细腻,才能吸引我自己。我觉得那种速写式的画法对于表现女人的皮肤、精致的服装,不是一个很好的艺术表现方法,这是一个风格的问题,是喜欢哪一种绘画语言的问题。

记者:其实您用瓷器来形容您的女人和您对创作的理解,就已经是有深度的了。

陈漫天:这一点你夸奖了。我觉得深度的话,我不会太追求所谓学术上的深度。我可能追求一个什么深度呢?就是追求让更多的男人喜欢我作品的一个深度(笑)。

记者:就是让更多的人能读懂你的作品,其实这是有现实意义的。

陈漫天:我的作品应该很好懂。

记者:你把这种通俗的东西传播出去,这已经可以显示您艺术家本身的力量了。这是不同于过去精英的深度。

陈漫天:这个是你夸奖了。现在有很多当代艺术家在这方面做得很有深度,很有批判性的。在这方面,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记者:希望里面有一个追求个人的东西。追求个人东西的同时,对一些社会的,意识形态的,有一种远离,追求一种个人的真实在里面。

陈漫天:这方面我是同意的,我是追求我自己的真实,读我的画,基本上能看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记者:有人讲,什么样的人就画什么样的画,在您的画中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见证。您能不能再讲一下您画中女人常有的一些小动作,它起到怎样的引喻作用?

陈漫天:比如那天保利拍卖的两张作品,那张《佳人回眸》有一个小动作是和画面很矛盾、很冲突,很不协调的,就是裸体的女孩子,把内裤拉下去了。当时画这个画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动作,造成了这幅画面的不协调。我觉得这是真实的。现实中女人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她就是想拉下来(笑)。她表面上是天使,很纯洁的面孔,但她内心也许是相反的,或比如说她内心实际希望放荡,不是这样的吗?人的性格是矛盾的,特别是女人。她这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东西。只是说这个内心的东西大家看不到的,这个东西本来应该是隐藏在内心,或者是隐藏在私生活里面,但却存在,而我把她放在公众面前。我觉得这种女人更诱惑。

记者:这个矛盾真实的东西,把它放在女人的身上,然后通过您的作品表达出来,有没有映射您个人对社会、对生活的矛盾?

陈漫天:对社会生活的矛盾,矛盾是随时存在的,我就是因为矛盾很多,所以我的画也在寻找矛盾。我现在最大的矛盾,就是又想画我想画的东西,又想赚钱,这是我最大的矛盾。我又想有一个世外桃源,让我追求我的女人,追求我画中的女人,同时又不允许我这样做,我还要去赚钱,去谋生,这个矛盾是最大的。现在这种矛盾存在于每个艺术家的身上,除非你真的成功了,我也想追随当代艺术家的成功,所以我才去上拍卖会的,这种矛盾谁都有,每个人都有,太普遍了。而且这种矛盾拿出来,没有人有兴趣。但是女人的内心矛盾谁都想去寻找,谁都想去窥探,谁都想去探索。

记者:作品本身也是一种编导。

陈漫天:对。当代艺术实际上就是一种“设计”,就是我要设计一台晚会,设计一台时装秀,我这个画也是一个秀,不过我不是通过模特、音乐、舞台灯光来表现,我通过的是颜料和画布来表现的。

记者:谢谢!

【编辑: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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