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访人:王璜生(广东美术馆馆长)
采访人:记者(《艺术财经》主编)
时间:2009年5月20日
中国的美术馆跟随中国的经济一起经历了十几年的风云剧变,迎来送往、聚散离合似乎已经司空见惯。生存的考验砺练了中国公立抑或民营美术馆机构的一任任馆长······中国的美术馆应该如何发展?机遇在哪里?挑战是什么?经验有多少?即将离开广东美术馆馆长职位的王璜生,回顾了自己担任馆长的几年间所经历的成长与挑战。
心目中的美术馆
记者:你是哪一年来广东美术馆的?
王璜生:1996年来到这里。然后用一年的时间筹备广东美术馆的开馆。
记者:在你眼中,美术馆更应该注重什么样的功能?大众的教育吗?
王璜生:广东美术馆一直关注两个方面:学术和公众教育,在这两方面,广东美术馆做的是令人满意的。在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的美术馆都是在被动的做展览,不注重学术,而广东美术馆却是非常主动地去实践自身的学术定位。我曾经说过美术馆的“史学意识”,其中谈到了美术馆的责任与史学的关系,这是广东美术馆一直在强调的一个话题。我们应该主动的去策划活动,而不是被动的做展览展示。所以,广东美术馆在主动的策划活动的过程中,在展览和收藏上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美术馆同时是一个为公众服务的机构,而中国传统美术馆也不注重这个方面,为公众服务以及与学术的关系,还有美术馆的科学性问题以及社会心理、教育方式等等都值得中国的美术馆机构去研究。我认为广东美术馆在这些方面都做了积极主动的思考与探索。
记者:我们提到中国公立美术馆的时候,都会提到广东美术馆的学术品牌,比如摄影双年展、广东三年展。大家都一致认为你们成绩卓著。原因是什么呢?与广州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体制有关?
王璜生:每个美术馆的做法不一样,各有千秋。上海美术馆的公众教育比我们强,中国美术馆的高校组织工作优势明显,所以很难去做比较。我觉得这三大代表性的美术馆都做到了一定的高度,树立了中国美术馆的标杆,确立了美术馆的气质氛围。我们都在不断的学习和工作中得到启示,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工作。
记者:目前的财政拨款能够维持美术馆的运营吗?
王璜生:还差很多,拨款只够日常的薪水和运作费用的一半,另外的部分要靠我们自主经营的钱来填补。美术馆现在的展览费用几乎都是美术馆自己来找:广东三年展就没有申请到资金,展览结束后,因为有了现实的社会效果以及我们不断的申请,才追拨了一百万给美术馆,这和上海双年展的资金规模差距很大;摄影双年展也没有得到一分钱,现在找资金赞助非常累。我们的三年展和摄影双年展资金来源都来自我们自己赚的钱,例如我们会要求节流每年运营中的部分钱给学术展览,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补充。资金多,我们就做的大些;资金少,我们就做的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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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现在不断出现新的民营美术馆,您了解到的他们的运营状况如何呢?
王璜生:我不在其中,对这个领域不很了解。我首先觉得民营美术馆的资金是必须要有保证的,像国外,一些大的基金会可能就是私立美术馆运营的基础;另外还要有经营性的资金构成,这样的资金来自场地费的收入和收藏增值等等。如果有政策和基金会的稳定支持,并且有税收转换等政策来保证,并且有大集团支持,美术馆经营会更加稳定。现在政策方面应该有税收上的支持,但是在广东却一直无法执行,这对我们寻找资金支持有很大的影响。我们就此咨询过文化厅,但他们的答复是:可操作性极低。政策规定企业集团赞助大型演出有税收优惠,但是没有谈到美术馆。
记者:能够拿出公益性的发票,政府就应该认可 。
王璜生:广东的文化发展基金会是很难批的。广东只有慈善总会,他们面对的是贫困山区。北京、上海有文化发展基金,但广东没有。
记者:公立美术馆和民营美术馆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王璜生: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体制问题,体制决定资金来源。民营美术馆寻找资金上比较有优势。国营美术馆的人是在花钱,民营美术馆的人是在找钱。现在,广东美术馆也有拓展部门,但是存在体制上的问题,影响了这部门的进一步发展。
记者:你心目中的美术馆应该承担什么责任。
王璜生:研究历史、收藏历史、建构历史。纽约的MOMA大量收藏现代艺术作品,但它最重要的贡献是推出了像“波普艺术”这些新的艺术流派。之所以他们会取得这样的成就,主要是因为MOMA能够主动地去进行研究,而不是做一个被动的美术馆。认真研究历史与建构当代的艺术判断力双管齐下,MOMA大量整合了社会上的学者资源形成自己的学术力量,在此基础上又形成了独立的资金运作链条。这样的定位确立之后,就会对社会的文化取向产生影响,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某位艺术家或者流派在艺术史中的地位。如果做一个真正的美术馆,应该做到这个水准。
记者:摄影双年展是不是和以前有所不同?
王璜生:其实没什么不同。三届摄影展办下来,一直摆脱不了社会、历史和摄影技术之间的关系。第一届就有传统与历史元素在其中,摄影双年展不可能都是当代艺术作品,这样也没有太多新鲜感。双年展有它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决定了展览不可能特别前卫,但是它可能会感动人然后让人去思考。
记者:从技术上来讲,摄影的门槛低,而且这样的方式比较容易打动观众。
王璜生:很专业的摄影,也会让人走火入魔。摄影前几年的市场很火爆,纪实、观念、市场这些概念比较多。现在的摄影家比较关注摄影本身的事物,例如他们会很投入的讨论银盐版的质感、效果,利用原底片制作所产生的不同感觉等等,这些都更加回归到原先摄影讨论的内容。
记者:您要离开广东美术馆了,大家最担心的是未来的广东三年展和摄影双年展会怎样发展?
王璜生:这些展览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因此它自然会有一个结果和发展方向。我在广东三年展中也起了一定的作用,例如团结了一批学者和策展人,虚心的去倾听策展人的意见从而形成一个方向。凭借我的虚心和敏感发现方向并且去付诸实践,这就是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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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学者或艺术家
记者: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实现原先的目标?厌倦美术馆的工作了吗?
王璜生:美术馆在中国其实是一个启动很滞后的行业,不管从社会对美术馆的认识还是美术馆本身的从业人员素质,以及美术馆本身的规划,都滞后于社会的发展。我被安排到馆长的位置上,总会有一些想法,我们的目标就是永远前进,但是没有一个绝对的明确的目标。广东美术馆发展到今天,有很多遗憾,但是也有其辉煌的一面。本来觉得有这么好的一个基础,也有很大的空间去发挥,只要坚持去做就没有问题。但是回头想想,事情是大家一起来做的,并非简单的几个人的事情。
记者:我记得你以前说,最希望的是做个学者或者纯粹的艺术家?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王璜生:我被安排到这个位置上,其实是硬着头皮在做。我读小学的时候,就不太擅长语言表达,性格里有自闭的一面,我母亲就每天让我读报纸训练。但是我当上广东美术馆的馆长之后,就必须去磨砺出自己性格的另一面。也许我会离开广东美术馆,但是这几年来我比较清晰的一点是,我在广东美术馆真正的体现了我性格的另一方面,体现了我另外的一种人生价值。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一次经历。
记者:那么现在如果撇开馆长这些职务,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王璜生: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我想去做一个学者、艺术家,能够按照内心的需求去做研究;另一个方面,我在美术馆这么多年,也有很多经验,如果有个比较轻松的施展这些经验的机会去继续做这件事,我还是比较乐意去做的。人生有时就是价值和责任的结合,需要实现某些价值,尽到某些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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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