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访嘉宾:郑娜
采 访 人:刘丹放
采访时间:2009年6月28日
刘丹放:说实话,今天看了现场,我很惊讶.6位艺术家的作品呈现形态极为丰富,请问你当时是怎么想到以一种田园调查方式,来做艺术家的搜索呢?
郑娜:你很敏感,看了展览马上做出反应,认为它是以一种田园调查的方式来做的。我确实基于这样的理念来策划这个展览,旨在探索当代艺术语言和精神问题指向的多元空间。在前言和文章里我也强调,这只是系列展的开端,希望能够把这个展览做成一种带有文献性质,有历史价值,有延续性,带有个案分析和试验成分的展览,以此呈现艺术家阶段性的思索和创作积累,让它具有未来的针对性。
刘丹放:就是说您这个系列展不光会在空港10号举办,也许还会在其它的艺术机构做这样的一个系列展览?
郑娜:中国的现实环境不容乐观,但总会出现一些具有理想主义色彩,内心潜藏着某种情结,并认真从事当代艺术的民间机构。当然,这次合作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还需进一步相互深入了解。我希望通过彼此努力,逐渐让公众意识到,他们身边居然有一处热爱艺术尊重学术,有明确定位,持之以恒的民间艺术机构。让它成为一张城市名片,散发出应有的文化影响力和凝聚力,成为成都乃至西南真正具有当代意涵的艺术机构之一,而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商业机构。因此,举办一个展览不仅仅只是寻找几个艺术家,寻找商业机会那么简单。成都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几座具有当代艺术市民基础的城市之一,居住着大量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他们有很强的判断力,在这里策划展览,对我而言,具有相当的挑战性.
刘丹放:你当时在挑选艺术家的时候,为什么就偏偏看准儿了这六位呢?
郑娜:一是根据主题来挑选艺术家,二是根据空间布展效果来搭配艺术家.前者关系到自身的学术判断,后者就涉及到现场经验.体制内外的展览我都接触过,广东美术馆和宋庄艺术节还是很锻炼,也很考验人的.空港10号的现场条件还不错.拿到平面图我就在考虑,怎样才能让展厅呈现出与以往两次展览完全不同的视觉效果.这次展览,增加了不少动态影像和实验装置的作品,更注重绘画语言、生物技术、数码信息等创作手段的综合运用与呈现。
西南有很多优秀的艺术家,但也不否认这几年过度商业对西南艺术创作产生的负面影响。西南当代艺术因地域性而具有历史延续性,但地域性也是一把双刃剑,值得警惕。因此,我想这个展览立足西南本土却有意识地打破地域限制,从全国范围挑选优秀艺术家,对邀请的西南艺术家提出更高的要求,即其创作面貌在原有基础上有较大的突破。这样,在成都做展览就有意思了.大家即可以实实在在触摸到熟悉的艺术家,其创作脉络的延伸与变化,又能和不同思维状态和创作倾向的艺术家进行沟通。
这次展览挑选艺术家极为慎重.主要还是从不同的学院系统中挑选。我觉得一个艺术家的成长离不开一条学术脉络,而且要特别清晰.这关系到他对当代艺术的理解与判断。今天,中国本土文化特征模糊不清,需要特别敏锐的感受和捕捉能力才能在商业文化,大众文化,消费文化,明星文化以及殖民文化中提炼并转化出具有视觉冲击和心灵穿透力的当代艺术作品。
我想通过一次次小而到位的展览,把具有探索精神的艺术家集合起来,挖掘他们潜在的创作可能。他们和我一样,其实并不年轻,年轻的概念是相对而言的:年轻不代表缺乏思想,年长也不代表特别有思想,这要根据个体的具体情况进行判断。
中部是85新潮美术的策源地之一, 有一拨很优秀的艺术家,学术脉络始终没有中断过。用彭德的话说,即所谓曲未终而人已散,这是一个遗憾。但是其学术内核和先锋思想仍然激励后学者,我要在湖北挑选出最有可能性的,但目前还处于边缘的艺术家。
我期待通过一个个系列展,把真实的,个体的,可能还未受关注的艺术家集合起来,这本身就是一种学术姿态。西南的两个参展艺术家,现场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也看了他们的参展作品,很多人告诉我,与过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是创作形式发生变化让大家觉得惊奇,而是作品隐约萌发的新的思想生成,以及语言拓展的可能性,令人振奋,对不少艺术家颇有触动。
刘丹放:你的系列展会全部都叫做“边界之外”吗?
郑娜:每一次都有一个新的主题,但都是当代艺术现象与状态展的一个组成部分。
刘丹放:看到这六位艺术家的作品,您心里面是怎么感受的,尤其是那两件很引人注目的装置作品(是李昌龙和罗杰的那个装置),您怎么看?
郑娜:策划一个展览,最令人兴奋的地方就在于和艺术家一起探讨方案.西南当代艺术架上比较强.但我想,能不能在他们的作品中,再拉出一条语言线索。比如罗杰,这次展览,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从架上到装置的变化脉络,转形之初就做得比较成熟,这很难得.其中一件作品,我把它定义为生态雕塑。去年的汶川地震成为艺术家内心挥之不去的节点。不少艺术家以此为题材进行创作,但更多的是直接切入。罗杰的这组装置,做得很智慧,隐喻性和象征性都非常强。
今年春天,油菜花开的时候,罗杰带着做好的12个骷髅模具,来到灾区,亲自把它放到蜂巢里让蜜蜂在光滑的外壳上搭建蜜巢.罗杰看着骷髅头上慢慢被蜜巢所覆盖,这是一个关于生命重构轮回的过程,让有机生命辛勤努力把冰冷的世界和逝去的温暖重新包裹,并通过视觉转换呈现出来,当温度达到60度时,蜂巢就会融化.它不利于保存需要我们用心呵护.这件作品是艺术家和蜜蜂共同完成的,前者有意而为,后者无意而筑,意象化与现实性很好地融为一体。对这件作品我只做引导,不多做评价,从现场反应看,很成功。一位观众还和蜜蜂亲密接触了一回,被阿坝运回的蜜蜂给蛰了。他的另外一件作品,由材料玻璃,塑胶绳子,透明硅胶头骨等材料组成,与原有绘画语言之间有一定联系,又有一定的视觉拓展和语义延伸.艺术家对材料还是很敏感的,这非常重要。
刘丹放:那李昌龙,我们知道他是很少做装置作品的,他基本上就是架上之类的作品,你觉得他的这件作品给你带来一些什么新的感受呢?
郑娜:昌龙做这件作品,是他的一个心愿.这是自然而然相互生成的结果,并不奇怪。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突然的,他把自己所想、所感的东西通过一种渠道,尽可能地爆发出来,我觉得他是一个有冲击力和爆发力的艺术家。这次他的装置现场用了10吨的土,营造了一个全黑的装置景观,不间断的挖掘场面埋在景观之中,观众拿着手电筒进去探索发现隐蔽的现场。四周装满镜子,每个人的动作表情都会转播投放到外面装着的投影器上。画面中,焦虑惊惧的视觉效果与装置的现场互动之间达成的效果很默契,也很有延续性。
刘丹放:通过您对中国的当代艺术家,尤其是西南艺术家的关注,您觉得从这块走出去的当代艺术家,在我们中国当代艺术格局当中,他们会占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郑娜:也许是我学养的缘故,我觉得很重要也希望它越来越重要,西南当代艺术创作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富集区。尽管中心和边缘始终存在隔阂与遮蔽,但对历史脉络特别清晰的批评家与艺术家而言,只能更加坚定信念。做展览,挑选艺术家,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儿。主要基于几点考虑: 一从当代美术史脉络考量;二从艺术家作品发展的脉络出发.这两点都是线性维度。再把二者植入到今天社会现实景观,以及个体面临的文化问题、精神问题中去辨析,分析作品是否具有独立的思想价值,以怎样视觉语言加以转换,以什么样的价值判断加以提炼。才能够作出相对明晰的判断。
刘丹放:其实您作为批评家、策展人,你自己的一个学术定位也是很重要的?
郑娜:对。我希望自己策划的每一个展览都有新的亮点和问题针对性。思想的生成不是时尚词汇的无边堆积,我觉得还是还直面作品本身,对有独立思想的创作状态的挖掘。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能够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思想。
刘丹放:谢谢郑娜女士!
【编辑:霍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