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晚,北京,亚洲大酒店,在北京保利的春季拍卖中,宋徽宗《写生珍禽图》以6171.2万元成交。当天晚上,陈逸飞的经典画作《踱步》以1000万起价,价格上升至4043.2万元。这两件作品的卖家是同一个人,买家也是。
2007年11月1日,第一座国外私人基金——尤伦斯基金会,在北京出资建造的大型公益性当代艺术机构在公众瞩目下正式开放。陆续举办的展览让所有仅仅听说过比利时收藏家盖伊•尤伦斯夫妇丰厚收藏的人一饱眼福。与开幕之初的轰轰烈烈相比,如今的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显得有些冷清。今年年初,尤伦斯宣布将把收藏中的一部分在中国出售,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筹集资金,亦或购买更多的价格还在降低的中国当代艺术品,《写生珍禽图》和《踱步》都在其中。
这两件艺术品的买家则是上海人刘益谦。他在资本市场曾经有“法人股大王”的称号,用多年时间囤积上市公司“法人股”,法人股解禁之后,身价飙升。在随后举行的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上,刘益谦又买入另外一件古代书画重要作品《瑞应图》、清乾隆釉里红团龙纹葫芦瓶、陈逸飞《吹单簧管的女孩》、沈嘉蔚《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等拍品。在5月的最后两天里,他在艺术品上用掉了两个亿,把顶级的艺术品悉数买走,甚至有人夸张地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春拍”。
按照财经媒体披露的消息,“法人股大王”刘益谦控制的上海诺达圣信息科技公司斥资16.8亿,认购7亿股京东方A增发股票,在这个股票的上市首日账面多出近30亿,而由于刘益谦控股83.6%的新理益公司持股99.6%上海诺达圣,他个人当日进账约24亿元。在过去十几年里,刘益谦驰骋于资本市场,也投入巨资购买艺术品。身处两个市场,他说将两个市场硬拉在一起的说法很幼稚。
我从未自诩收藏家
记者:有人对《写生珍禽图》和《瑞英图》提出质疑,你是否担心1个多亿买来两张假画?
刘益谦:我的个性不是说因为别人一两句话或者指手画脚就买与不买。我花这么多钱买,心理有个判断。说这两件都是假的,对我心情一点都没影响。他们在历史文化传承的过程中是相当渺小的,近千年的国宝的真假不是这么渺小的人就能决定的,包括我。这么说不代表我会看画,我不懂,的确不懂,十几年来,我刻意不懂,寻找的是不懂的最高境界的懂,懂了以后可能就没有要买的欲望了。
中国历代的藏家,对鉴定和画画都是懂一点的。我不是跟先人争或者比,但从古到今,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先人像我这样傻,什么都不懂的。不懂字画,不懂瓷器真假。像我经营的很多行业一样,我不懂,不一定代表我不能介入,我有一个判定事情能不能做的基本标准。这两件作品分别创作于北宋和南宋,买到,是我的幸运。我拥有它们,就像一篇文章里的一个标点符号。究竟在历史演变过程中如何演变,未来才知道。
记者:你如何保管这些国宝级的藏品,会善待它们吗?
刘益谦:什么叫善待,买到手上,放在家里,不把它们再卖来卖去就是善待。我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起,你来我家看,《写生珍禽图》的边上随便抽一张画,可能只花了两三千块钱,让它们平等和谐,这也叫善待。
从古到今买艺术品的人都是要散掉的,清朝政府有专职人员管理收藏,还有那么多的规章制度,东西最终不是还流出来了吗?项元汴,庞莱臣,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藏家,他们的子孙都拿东西出来卖。把艺术品都供着,也不可能永远是你的。我因为占有欲在买艺术品,既没有把它们看得高不可攀,也没有看轻这些艺术品。我一生买了这些东西,花了心血,最起码我不希望,我的子孙走前人的路,把它们都散了。
记者:你买了十几年的艺术品,却从来没办过展览,没出过书。对于这些藏品的未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益谦:艺术品收藏这个行业的人毛病很多,买一件东西就可以炒作,动不动就说自己是收藏家,还要办美术馆。办美术馆先要搞清楚美术馆的含义,美不美,有没有艺术。出书,办展这些形式都不能说明什么,不是在一个阶段买了多少东西就是收藏家;买了没几年又都卖掉也不是收藏家。我从来不说自己是收藏家,一直强调的是占有欲。我现在想不出今后怎么办,等我老了,或许对生活有了更深的感悟和理解。
记者:你的子女对艺术品感兴趣吗?
刘益谦:虽然我没读过多少书,我跟太太对四个小孩也没有刻意地去教育。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身上没有富家子弟的浮躁。大女儿马上大学毕业了,到超市买餐巾纸会选划算的。他们身上没有恶习,至于今后能做什么,也不是我想他们做就一定能做起来的,多少年以后让他们来继承,也不一定行,恰恰给他们不喜欢的东西,甚至还是负担。
记者:在你买入艺术品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遗憾?
刘益谦:参与竞拍又没买到的情况也有,比如有件八大山人的《瓶菊图》是我和台湾的一位藏家争的,最后卖出3136万,我没买到。
很多时候不知道竞争对手是谁,只能是感觉到某个价格差不多了,再买不到放过去算了。买到了是我的一件艺术品,买不到钱在我口袋里。我没说过我喜欢艺术,也没说过我是个收藏家,只能说是我的欲望。不会因为买了一张画就活不下去,买不到也不会睡不着觉。以后还会有怎样的藏品,要看我有没有经济实力,更要看缘分,或许哪一天我没有欲望了,也就停下来。
记者:今年年初你曾经说过资本市场的机遇要远远大于艺术市场,你为何还投入巨资购入艺术品?
刘益谦: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未来几年想在艺术市场发财的话,机会非常小;而股市在1000多点的时候,是个巨大的机会。从投资的回报来说,未来几年买艺术品和买股票肯定不能相提并论。这个观点我是说给人家听的,希望很多人避免为短期获利而投资艺术品。但不等于我不买艺术品,因为我买的时候没想到要它涨。
记者:这一轮艺术市场的活跃与资本市场的回暖有无直接关系?
刘益谦:将艺术市场和资本市场联系起来的说法很幼稚,二者有本质区别。凭什么在资本市场获益就买艺术品,一定要把两个市场拉在一起,这种说法很牵强。很多人看画的眼光很好,却不懂得收藏到底是个什么行业,特征是什么。艺术品往高买,资本市场往低买。两个市场都参与的人,是要完成人性的跨越,还要克服本性中的贪婪。资本市场上,买得越低,获利空间就大;艺术市场往低买很可能买的是一堆废纸。我买最贵的艺术品是由这个市场本身的特质决定的,而不是很多人说的因为我有钱。我要是想“捡漏”,就给人以骗我的空间,一个故事就产生了。这么多年我都是通过拍卖来买艺术品,没怎么私底下买过,但凡是私下买的,也都是很贵的。
记者:有没有被骗的经历?
刘益谦:如果有人跟我说的话是假的,下次根本不会再去问他,哪怕他一直在说真心话我也不敢相信。我认为值得买的时候就买,不是人人推荐的都会听。买与不买是我自身的判断,最终我来决定的。
你们跟我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你们在想买家是不是赚钱多了,市场有争议的还在买。我认为很多人的观点,本身是不值得辩驳的。就像我从来不看股评,相信股评我不可能有今天。股评家能把股票说对的,自己已经变专家了,身份不会再是股评家;经济学家能预测经济的话早就成为资本家,何必还做经济学家呢?
记者:很多人出于自身安全等各方面的考虑,买艺术品并不张扬,甚至请人代买,但你好像无所畏惧?
刘益谦: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偷来的,为什么鬼鬼祟祟?我走东走西都是一个人,真正的强者不需要六个或八个保镖,那本身是一种内心虚弱的表现。为什么我出钱一定要鬼鬼祟祟的,买个东西像偷来的。有些人可能是的确没时间到现场竞买,不像我投入这么多精力。
也有人担心被人知道是自己买的,以后不好再出手。我从来没想过要卖这些东西,未来真的要卖,现在活跃的这些人也不是我的交易对手。就像我买股票一样的,从来没想过卖给自己周边的人,我有特定的交易对手。
不是我今天有钱了,行为举止就可以超乎道德标准范围。你们平时跟我沟通可能感觉我很严肃,有些人见到我怕,我感觉莫名其妙,我又没骂过你们,为什么要怕呢?我只是不关心你们。人就是要克服人性的弱点,不是有钱了就比人家强大一点,一个人的强大是来自内心的,心灵深处的强大。
记者:你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买古代书画是不是能够较大限度地满足你挑战的欲望?
刘益谦:我把工作,压力和风险,当做生活的一部分。我喜欢压力,喜欢有风险,喜欢把压力转化成动力,想要有控制驾驭风险的能力,这比我赚多少钱都开心的。现在赚多少钱我没有什么心动。有个股票(京东方A增发股)我买到今天,大概有30个亿的浮赢。我不会为赚到30个亿激动,而是别人做不成功我做成功了。
你们对我的了解可能是冰山一角。我有善良的一面,有狡诈的一面,在艺术市场上永远看不到我狡诈的一面,看到的是我买了什么东西。
【编辑:张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