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品市场”的概念,无疑彻底淹没了“收藏”的概念,金融危机一来,艺术品市场的拍卖和交易发生了巨大变化,“当代艺术”泡沫破碎。其实对收藏来说,几乎无关金融危机的什么事儿,或者说金融危机无关收藏的什么事儿,但是,由于艺术品市场的强大渲染和炒作,使得许多人几乎将收藏与艺术品市场混淆在一起,这是有必要掰扯掰扯的。
常见有收藏爱好者感叹,当今世界,已经无漏可拣。那些所谓著名收藏家、鉴赏家也在媒体上渲染同样的感叹。其实,真正的收藏与拣漏的心态企求没有多大关系,当然你拣到了是你的福气,但不是说没有了拣漏这收藏就不好弄了。过重的拣漏心理不是真正的收藏,那还是投机需求。
真正的藏家没有将倒卖赚钱和炒卖获利当作藏品最终的归属,在收藏的过程中也许有倒腾、置换等等行为,但基本上大方向是只进不出,或罕出,或不断置换升级自己的藏品。真正的藏家,可以说是类似上天安排造就的文化托命之人,他的收藏行为就是为了搜求文化遗产,以弥补群体力量或者公共力量所不能抵达的精心呵护层面——越是艺术精品,越具备超越个体、横贯时空的力量和高度,即越是精妙的艺术,越具备天下公器的公共价值,正因如此,许多艺术品却不能适应公共力量对此公共价值的保存与管理,恰恰需要由个体力量完成某种寻亲式搜求与体贴式呵护。所以说,真正的大收藏家,其实是以一己之力,为天下保存文化的元气和脉搏,即达到“天下为公”的境界,即其收藏和辗转倒腾,最终不会落在利字上,而纯粹为了一个义!古人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真正的藏家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儿,他以搜求、宝藏人类思想精神光辉的载体——艺术品,来完成以上古人设定的对人塑造和要求的标准——这话说得有点大吧?我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犹豫。其实这话并不大,天下事都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在一个逐利的时代,我们乘坐的道德木船的船帮低得不能再低,濒临沉没,所以,你抬头看见桅杆,当然觉得它太高了。其实原本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不这么理解,你就无法理解张伯驹为什么会见了《平复贴》和展子虔《游春图》,欣喜若狂——不是若狂,是真狂,不惜倾家荡产买回,甚至遭匪徒绑架,最终又分文不取地捐赠给国家,自己因此反倒落得晚景贫病凄凉。
说张伯驹先生太远了,说个活人——我的朋友某先生,不久前将其心爱的几件稀世化石文物,捐赠给了某农业大学博物馆,不要任何报酬,连名字都不留。他说:这么一捐,心里仿佛与什么东西接上了气息,感觉人身心舒泰。我说:应该!
说到这儿,就明白了:真正的藏家是那种“天下为公”的人,是那种搜求倒腾最终归于“义”的人。用这个标准看当今活跃在艺术品市场的各色人等,真正够得上藏家的,其实十分罕见,绝大多数是买卖人,即炒家。判断买卖人即炒家很容易,即其无论怎么玩儿、怎么说、怎么倒腾,最终都归于一个“利”字。不是说归于利不好,不应该,归于利当然好,当然应该。连这个都不给,那就该交给警察管了。问题是,买卖人并不可耻,买卖人就是买卖人,别说自己是藏家。
如此一看,所谓各类收藏家协会,你就知道还是买卖人占多数。电视里给你讲收藏、讲鉴赏的,也大多数说的是生意经,应该归入财经类节目。
在收藏家和炒家中间,有一种人,是玩儿家,即很会收藏,鉴赏水平很高,藏品质量很高,但不纯粹是为了获利,就是玩儿。玩够了,再卖出去,最终还是落在一个利上,只是自己并不太计较利,更不急功近利。当今最大的玩儿家王世襄老先生,几年前就将自己的珍贵藏品以“俪松居长物”为专题,拍卖了。玩家接近藏家,天下为公的成分占主要成分。“俪松居长物”中的珍贵藏品、宋琴“梅梢月”为北京高捷先生竞拍成功,高先生十分珍爱此琴,我对高先生说:您又成了古琴文化的托命之人!
艺术品市场是近些年才产生的词儿,但却迅速涵盖了收藏这个传统概念,所以,不得不大略区分一下:艺术品市场基本上就藏家、玩家、炒家这三种人。
【编辑:虹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