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海在工作室
编者按:2009年11月21日,潘德海2008-2009新作展在艺•凯旋艺术空间举办,展出的是大家所熟知的《都市系列》。近年来,城市的快速发展,生活在艺术家笔下的胖子也随之为生活变得忙碌起来。无论是体态的臃肿,还是因物质驱使而欲望横流的胖子,都是现代化城市进程遗留下来我们无法回避的问题。“都市”系列是艺术家将胖子置于这些现实生活的场景中,继而将观者投入在场性的语境,籍此让观者更好的理解艺术家对待这一问题的看法。潘德海作品转型中为何如此关注城市问题,跟之前的“胖子系列”有何联系,是否贯穿着一条隐形的线索,在其艺术发展的道路中几个重要的城市对他有何影响,带着这些问题采访了艺术家潘德海。
采访人:崔付利
受访人:潘德海
时间:2009.12
地点:潘德海工作室
“都市题材”是“胖子系列”的延续
99艺术网:潘老师,您好!您的2008—2009新作展前不久刚刚开幕,您的作品跟之前相比,画面的主题更多的关注到了“城市话题”。但语言形式还是延续了以前的风格,仍然是“胖子”的形象,在您的作品《蒙娜丽莎》中,还是运用了较早之前“苞米人”的创作手法。为何在画面语言上一直延续“胖子”的形象,以及这两年创作的重点是什么?
潘德海:上周在凯旋的个展是这两年以来的新作展,我是从去年开始画“都市系列”。“都市系列”实际上跟以前也有联系,当然这些都是“胖子系列”的延续,只是现在的题材有所不一样,有一些关注的是我个人以前的跟经历、历史背景有关系。“都市系列”主要是表现当代社会中国的城市变化,而城市变化,我觉得是中国主要的一个象征,因为城市化进展很迅速,所以城市化会带来很多问题。
“都市系列”就是想表现这方面的问题,因为我从云南来北京之后,大都市的感受是很不一样的,尤其像北京这样的超级大城市,它给人的感觉很多人每天都是在奔波、忙碌,滚滚道路上、街道上往来的人流。你每天都要跟人打交道,使用各种交通工具,去忙各种事情。我对这样的场面特别感兴趣,因为我也经常上街办事,我有很多这样的体会和感受,我就想这种东西是很值得关注的一个问题或者是一种现象。
虽然现在的生活跟以前相比大有改善,但同时带来很多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环境或者是个人精神上、心理上的问题,可能由于城市的生活状态,给人的心灵带来了很多变化,精神状态也是让人觉得有点异样的感觉,或者有时候感觉有可能是异化到某种状态里面去。
我就是对这样的一些东西特别感兴趣,刚才你也提到了《蒙娜丽莎》,那是九十年代的一幅画,不是现在的,而是以前的,还是“苞米系列”中后期系列作品中的一幅,就是跟现在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因为那时候是颗粒状的语言符号。和我现在一种胖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但是它们之间在内在上又是有连续和延续的。实际上“胖子”系列开始的时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脸上还是有颗粒的,后来逐渐越来越少了。
潘德海 都市之来来往往 140X240cm 2008年 布面油画
99艺术网:刚才您提到“都市题材”跟您的个人经验有关系,是否和您在北京和云南这两个主要生活、创作的城市有关系呢?当时你从北京到云南,后又返回北京,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潘德海:对。因为你不断地在城市之中游走,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城市,但是你也居住在这个城市里面,也生活在这个城市里面,每天日常生活中不管干什么都要通过这个手段达到一个目的,必须通过这样的途径才能实现。这个途径中间的过程就很有意思。
99艺术网:您的“胖子系列”作品,人物的面部的容貌和表情都被概念化、模糊化了,为何使用这种视觉符号、视觉形象?
潘德海:也是逐渐变的,开始也并不明显,似乎表达还不完全到位,还在调整,在修正,毕竟一个形象,不是简单的、真实的胖的形象,那种不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我想表达的还是通过外形的“胖”,生理上的肥胖症状,实际上是想表达精神上的一个状态,比如现代都市人欲望的一个象征,欲望越来越多,越来越膨胀,是我用胖这个符号来象征欲望,从这个角度来表达人。今天的人好像只有一个东西,就是物欲,特别看重这些东西,特别重,除了这个,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除了这个之外,头脑路边、身子里边都是空空的,像气球一样,很脆弱、很薄,没有什么重量,一捅就破。实际上是通过胖表达这些东西,不是想画表面的胖。
99艺术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从之前的“胖子系列”到现在的“都市题材”,它是有一条隐形线索的,以前“胖子系列”去影射城市人的都市生活、精神情感,“都市题材”将这些东西更加清晰化了,这条隐形的线索也越来越清晰化了?
潘德海:是这样的,这个线索一直存在,包括“苞米系列”到后来的“胖子系列”,都有一个内在的联系,不是表面的。以前的“苞米系列”,关注的也不仅仅是表面的颗粒状,也是通过颗粒表达人的一种精神状态,有时候也是说不清的一种状态,就是人类的状态。
我为什么用颗粒这样的符号?世界万物都是由原子、分子组成的,当然有一些可以分得更小、更细的物质,无论它是什么事物,都是由最基本的单位构成的。我是把这几种单位放大了,变为可视、可见、可想的东西,而不仅仅是符号,符号里面有一些想法、思想隐喻在里边,来表达这些看不见的东西。
潘德海现在的工作室
艺术创作的两个重要城市:北京、云南
99艺术网:咱们刚才聊到了您创作过程中几个地点的转换,您是1991年就来到北京了?
潘德海:1991年。
99艺术网:八年之后又去了云南?
潘德海:对。
99艺术网:到了云南之后,当时您创作的风格和在北京时是不是已经发生转变了,开始转型到“胖子系列”了?
潘德海:是。
99艺术网:您现在回到北京之后可以说又完成了创作上的一次转型。您这次回北京,是一个艺术家长期的发展战略,还是出于其它的一些新的创作想法的需要?
潘德海:因为是这样的,北京无论是创作气氛、艺术气氛,还是从学术角度来说都是最好的,全国就这么一个地方。1991年我来的时候也是最好的地方,毕竟还是发展最国际化或者是最快的地方,它有这个传统。
99艺术网:1991年您也是在圆明园吗?
潘德海:没有,不过我去过,但是没有扎在那儿。那时我是到处住,因为那阵儿都是散的,没有现在这么集中,也没有形成气候。那个时候来北京的画家,都是零散的,都是自己找地方住,没有像现在的798、草场地等艺术集聚区,那阵儿就是自己解决问题。我当时租房子,哪儿都住过,北京的几个地方都住过,经常搬家,因为那阵儿不稳定,都是租的房子。
99艺术网:您在云南的时候,认识了叶永青、张晓刚还有毛旭辉。那个阶段对您来说是一段苦闷期吧。
潘德海:大家都一样。
99艺术网:“胖子系列”是苦闷期的产物,还是为了打发这份苦闷,而创作了“胖子系列”?
潘德海:不是。当时从北京回云南,实际上在没有回云南之前感受就已经很深,因为城市里的人发胖的越来越多,包括很多小孩就开始很胖。然后回云南有一个契机,看到很多朋友,以前都不胖,后来渐渐地发现他们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完全相反,一个是胖,另外头发也少,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似的,所以感触特别深。是这样促使我想画这个系列的动机,是这样开始的。
开始的时候,实际上还是有颗粒的,跟以前的还是有一些关系和联系的。因为不能马上完全放弃以前的东西,那样也跟我的性格不符,我也不喜欢突然断掉,这也不是我这个人想做的事情。我是想逐渐地演变成“胖子”形象,这就有了一个过程。所以后来逐渐地开始画《胖子》,跟现在完全不太一样,开始和以前好像更接近一些,整个感觉会更接近,转过来,通过几年之后,逐渐地转到今天,中间有很多过渡阶段。
潘德海《蒙娜丽莎》 150cm x 130cm 1992年 布面油画
99艺术网:那时还没有得到市场上的认可,生活比较贫苦。我听说张晓刚当时生病了都没有钱去治疗?
潘德海:对,都生过病。那个年代,八几年的时候,都是刚刚毕业不久,当时就是想搞艺术。尤其是搞当代艺术,在当时根本没有人接受,当时的氛围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只有官方才可以举办展览,没有途径去组织展览,所以我们的作品根本没有展出的地方,只能放在家里边,越画越多。
张晓刚、大毛、叶帅我们几个人当时都是在家里画画。虽然作品都已经画完了,实际上当时也特别想能够展出。因为画了那么多的东西,尤其是刚毕业的时候,当时的创作欲望特别强烈,生产能力特别高。但是画完之后,没有地方展示,因为别人也不了解你画的是什么,只能是朋友之间互相看一看。所以你刚才说当时苦闷,肯定是苦闷的,因为得不到释放,也得不到满足。
99艺术网:“公寓艺术”在当时是不是很流行的展览方式?工作室融合了住宿、创作、展示、交流多项功能。
潘德海:对,你说的“公寓艺术”是新的词汇。那个时候都是在家里创作,每个人只有12平米。房间里有一张睡觉用的床,有一个八仙桌,八仙桌和床都是单位配的,当时基本上没有自己的东西。八仙桌上放了很多经典、典型的书籍,那个时候,书就是我们的精神食粮。还有一个录音机用来听音乐,在创作中,音乐是少不了的,这几件都是必须的。画画、住宿都是在画室里,就是这样一个空间,同时还经常做画展。
张晓刚当时在他的房间里办过几次画展。当时他和大毛去过龟山,在龟山画了两个多星期的风景,回来之后在小房间里面展出,效果也挺好的。当然画也不大,可以挂很多,所谓的“公寓艺术”,其实就是在房间里面举办的很小型的画展,当时都是这样的。
我画完之后也是这样,画完之后就在房间里靠墙放着,或者摆在什么地方,然后喊朋友过来,当时都是朋友来看,都是圈子里面的画画的,还有一些爱好者和搞文学的,或者是音乐的,都是这帮人在看,都是平时在一起玩的人。
潘德海《青春痘9号》 120x90cm 布面油画 1998年
苦闷而重要的云南时期
99艺术网:偶尔回想起那一段岁月,你是什么感觉?
潘德海:沧桑。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是那个年代,正值大学刚刚毕业,都怀揣着很多理想。在大学的时候也接触学习到了很多东西,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也开始接受到了西方的现、当代艺术,还有各种各样的书。比如说哲学,这些以前都没有接触过;还有心理学,像《精神危机》之类的作品,以及一些文学作品,包括许多戏剧、很好的小说。接受这些东西之后,整个人就改变了很多,变化很大。
实际上也想像梵高或者是高更那样,当时高更曾经也是跑到塔吉提去画画。其实我们那个时候也是有这种相似的愿望、理想,到一个地方去搞创作,我毕业就马上觉得应该去一个什么地方画画。
想来想去,只有云南最像塔吉提,因为处在热带、亚热带的区域。当时想的完全是这些,怎么创作,怎么去表现积淀下来的东西,在学校积淀的东西,就要找一个地方来释放。当时实际上是怀揣着这样的理想去的。我的这些朋友,张晓刚、毛旭辉、叶永青,他们也是一样的,因为都是前后差不了几个月毕业的,差不多是77、78级的毕业生,就差几个月的时间,当时差不多是一届的。当时我们这批学生刚刚涉入社会,那个时候完全是另外的一种状况,社会的发展是比较慢的,我们实际上是走在前面的,社会是落在了我们的后边,其实是存在着这样一个反差。
因为我们了解西方艺术史是怎么过来的,必然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当代艺术,要关心人们心里或者是心灵的东西,而不是简单地模仿,表面的写实艺术是不能说明问题的,它应该是表达思想的一个东西,而当代艺术和现代艺术是表达这些问题的一个方法。所以我们就坚持做起了当代艺术。
我去云南,当时谁都不认识,就那么去了。当然有机缘或者是有这样的一个缘分,我首先是和毛旭辉认识的,当时他母亲家跟住我们大院里,和我住的地方紧挨着。毛旭辉经常回家,因为我是一间房,平房的位置比较低,比较潮湿,也没有窗户,只有几平米,我的门全天都是开的,里边的灯是点着的。所以他每天走都能够看见我,我从屋里往外看,都能看到他大步走过去。他经常回家,就首先了认识他,然后他带我去认识了张晓刚,是这么一个过程,其实在昆明没有多长时间就都认识了,认识了这几个很好的朋友。因为志同道合,想法都是比较相似的,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创作。所以当时的状态都是对的。
99艺术网:是不是那段时间是集体完成创作上的一次转型?张晓刚一直坚持表现主义绘画的创作,后来开始了《大家庭系列》,而你的“胖子系列”也是在云南完成的?
潘德海:其实是根源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有这样的基础。刚从学校毕业出来,接受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当时为什么我们的画是画抽象表现主义的,我觉得对当时的社会,这些东西才有力量,你才能冲破一些牢笼,才能打破一些既定的东西,你不用抽象表现主义,别的形式是没有力量的,因为当时好像是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抽象表现主义的语言,毛旭辉当时也在画抽象表现主义的作品。早先大家都在做表现主义的作品,不然其它的语言太没有力量了,根本打动不了人,对人的观念的冲击力度是不够的。从这一点来说,还是差不多,都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商量好的,其实还有个人的一些细微的差异,但是大的感觉差不多,就是对社会的思想领域、观念保守这块更说明问题。
99艺术网:您在云南这段时间,虽然大家都比较苦闷,但感觉还是有点叛逆、反叛的意味在里边?
潘德海:偶然愤青嘛。
99艺术网:在云南那段时间,对你整个的艺术发展有什么样的重要影响?
潘德海:早期特别重要,这些人在一起,大家都在坚持忙自己的绘画。同时,大家经常会在一起聚会、喝酒、抽烟。其实这些很重要,因为艺术需要一个小的环境,这个小的环境很重要,必须得有一帮人,不可能是孤立的一个人,那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尤其是做艺术,当时还不被很多人接受的情况下,就更不行了。所以有了那个小环境特别重要,而且这些好朋友在一起互相有一些影响,互相鼓励,这个对早期特别重要。如果没有这些朋友,当然可能会逐渐地走到今天,但是我想那个感受可能不太会一样,因为有朋友和没有朋友完全是不一样的,你画出东西,你的精神状态也会不太一样,有和没有完全是不同的,所以我觉得早期很重要。
潘德海《天梯新》170x200cm 布面油画 2008年
99艺术网:当时在那段苦闷和艰苦期,有没有产生过自我矛盾的时候,甚至说产生过要放弃的念头?
潘德海:放弃倒是没有,有的只是人变得越来越抑郁,就像得了一场病,这种病就是抑郁症、精神病。有的时候,你会觉得不愿意见人。因为创作了很多的作品,又没有找到展览的地方或者很多人不了解,或者你的东西不被认可,在艺术上也是在不停地寻找、探索,逐渐地在找东西,但也不是很顺利。其实苦闷不仅仅是因为环境给你造成的,还有艺术本身给你造成了很多的痛苦。艺术创作,不是说简单地模仿,简单地写实,而是要想找到一种新的东西,这本身对自己的一种挑战。
你在没有找到你想追求的东西,就会始终想这个东西,怎么把它找到,就夜思梦想,这些东西会缠绕着你。一系列的东西,使你这个人像梦游,像精神病似的。当然你说有时候会犹豫,会想干别的,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当时是老师,教中学美术。但是放弃绘画,仅仅是从事一个教师工作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所受到的教育,自己所要追求的目标,不可能再回到一个你不是特别感兴趣、仅仅是工作的位置。你想靠教师职业是支撑不住的。
实际上在最困难的时候,你会想到一些东西,甚至很绝望。再有就是感觉、情绪在里边,通过喝酒、抽烟、熬夜来释放。但是喝完了,醒的时候,明天还要继续,还得活。实际上昨天晚上不想活了或者怎么样,但是第二天会想还要上课,还要教书,还要画画。
99艺术网:云南当时整个的大环境和其它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跟其它的城市相比是怎样的?
潘德海:云南有它有利的一面,像我们画家群,在云南确实有很多东西吸引艺术家过去,它有特殊的地理环境或者是不同的自然资源,它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这是它的一个优势。
其它城市、其它地方是相对没有的,当然它是自然的,不是人文的。但是,云南在人文这块就不行了,比较差。你刚才说到的地方美协,或者是当地的一些画家,他们好多是中央美院毕业的,好多也是六十年代的毕业生。六十年代的毕业生受苏联影响最大,那些观念还是以前的,跟现代艺术还是有点距离的。
比如说杨忠华,他当时实际上算是好一点的,他对我们的东西还是稍微认可一点,不是那么持反对意见的。其他人就不行了,当然他自己对当代艺术不感兴趣,他自己也不搞艺术,也没有这个想法和观念,或者是没有经过现代艺术观念的洗礼,他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不懂这些东西,你跟他说就说不通,这一点跟其它城市是一样的。
虽然很多艺术家来到云南,但云南的氛围还是没有多大的改变,和北京比较,肯定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说九十年代的时候,当时有几个城市,比如从重庆、成都转换到昆明,还是跟这些人的流动性有关系,去的人很多地尤其是搞艺术,搞理论的,互相交流比较多一些,会产生这样的一个环境,就是比其它地方要早一点,先走了一步,出来的人影响比较多一些。
潘德海《火红的年代10号》200x250cm 布面油画 2007年
99艺术网:当时您去云南的时候,有一种怎样的想法或者是怎样的一个心态?
潘德海:当时是满腔热情,热血青年,毕业的时候是27岁,我是从农村知青考的,27岁经过这样的洗脑,之前是没有看过、接触过这样的东西,在学校完全把你全盘吸收,都吸收到了怎么办?就得把它释放出来,我就想找一个地方。因为东北没有这样的地方,像天堂一样,那种搞艺术的地方,实际上这样的理想,像现代艺术那些大师一样画出那些很震撼人的一些东西,是这样想的。
实际上我当时还是看了很多书,因为要了解情况,看了很多地理方面的书,当时资讯不发达,也有限,只能通过书本。当时想还有四川,因为我当时可以去西藏,就觉得西藏的外部环境太恶劣了,不像热带那种,你容易发挥一些东西,那么冷好像不太容易发挥出来很多东西,可能性也比较少,后来想来想去,觉得应该这样。实际上我们当时从全国分的,可以写一个申请,毕业的时候写一个申请交上去,通过教育部下发到当地,问哪里需不需要人,那边可以上报,这样再下发下去,正好我也填了这样的申请,云南那边的学校需要这样一个老师,正好我就有这样的机会,就过去了那边。
99艺术网:潘老师,现在有没有再回云南的冲动?
潘德海:现在回去没有这种场景了,以前的那些情景都不在了,刚才回忆的这些东西,实际上实物都不在了,变了。
99艺术网:还是像《都市系列》的题材一样,整体的大环境已经改变了,不管是城市环境,还是整个人文的环境,可能都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潘德海:不一样,完全是新城市,不认识了,很没有意思。
潘德海 都市10 140X240cm 2008年 布面油画
焦虑的心境一直存在
99艺术网:刚才谈到西藏,觉得您跟刘小东都是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在东北长大的,而且都是东北人。您可能和刘小东差不多都受到了陈丹青《西藏组画》的影响,存在这个问题吗?
潘德海:当时在学校的时候看过,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看过《西藏组画》。当时当然还是很受影响的,因为当时在《美术》杂志上发表了,当时发表了陈丹青的在四川的一系列作品,他组织了一期都是当时跟西藏有关的作品,张晓刚也在里边,当时画西藏,以前画西藏不是那样一个样子,当时是“文革”刚结束,“文革”的“红、光、亮”,充满了政治工具性质的符号,根本就看不到真正的东西,都是粉饰现实的,都不真实。通过他的《组画》,发现在绘画上开始有一些很真的东西表现出来了,我们比较受他的影响,开始关注这些。
99艺术网:您从最早看毕加索的绘画到今天,您对抽象绘画是怎样理解的?
潘德海:因为早期我是画抽象的,所以从毕业之后到云南全是抽象、表现这样的画面。实际上我特别喜欢抽象,因为它有很多东西是具象不能够涵盖的,尤其是那种外延的感觉和观念。具象是太局限了,抽象表达的东西更深一些,虽然是抽象艺术,但它会深刻、透彻、厚重地表达感情。当然早期我还是比较喜欢毕加索的,因为毕加索有一些类似抽象的东西,他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东西在里边。
99艺术网:您现在是一个怎样的生活、创作状态?是否仍然充满着孤独、苦闷、困惑,还有没有当时在云南时的心境?
潘德海:有一些东西会转换,但我觉得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消除的,孤独或者是焦虑,因为有很多东西,本身你画的内容就是你所焦虑的呈现,所以我本身也是焦虑的,因为有时候会被这些东西缠绕进去,会跟着它走;有时候也会是很不舒服,甚至你感受到的是一种概念,在创作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受,不可能是很快乐、愉快的,肯定是很忧郁的感受。
99艺术网:这种忧郁和困惑,始终是你创作中内在的一个因素,作品正是在这样的情感中才得以一直发展下来,这跟你个人的生活状态、这种焦虑的心境都是始终有关系的。
潘德海:对,因为如果是没有感触的话,艺术基本上就停止了,这种情感会促使你想很多的东西,在想的过程当中会发现一些东西,虽然有些东西是也会改变。如果不忧虑、不想、不焦虑,可能就停在原点,会是这样的。
潘德海 都市之方向 170x200cm 2008年布面油画
99艺术网:感觉你的作品与当下流行的 “波普”、“玩世现实主义”有很大的不同,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
潘德海:是的,我的作品无论是跟波普还是玩世现实主义都不太一样,虽然跟他们那些画波普还有玩世现实主义的都是朋友。当时我是另外一种状态,跟他们是不一样的,还是沉浸在那种比较深沉的探索,在追求另外一个更大的东西,而他们关注的是当时的现实,跟当时或者是跟当代更密切,而我好像还不完全是这种情况,还有很多更深的东西。从画面上看,我关注的不仅仅是当时的或者是当代的,可能更深一点、更远一点或者更大一点,更根本性的一些问题,从这一点上来说是不太一样的。当然他们也有他们有意思的地方,都体现了当时那个时代的特征,当时那种中国转型时候的特点,他们抓住了那个特点。
99艺术网:感觉他们关注的“当代”还只是放在当时的环境,跟那个年代的“当代”是很紧密的,但这个“当代”能不能表现出当下的现实,能不能在今天生效性?
潘德海:如果今天还仅仅像以前那样的状态,可能就有点不太对了,因为今天跟九十年代初的变化太多了,而今天的问题和当时的问题又不一样,因为当时主要是政治因素更多一些,当时整个大环境就是那样的,在今天政治因素恰恰越来越弱,反而其它的问题越来越显示出来,那就是生命本身的东西,暴露出越来越多一些的问题,这是不同的。
99艺术网:您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这个题材会继续延续一段时间,还是已经在思考要发生了一个转型呢?
潘德海:《城市题材》恐怕还要再画一段时间。
99艺术网:再梳理一下。
潘德海:因为这仅仅是一个方面,城市是一方面,可能还会想画其它方面,比如家庭方面的,想关注更细微一点的东西,不像现在这么宏观,有一点距离地去看。有时候想贴近一点,更生活化一点,会看到一些更有意思的,通常会看不到的一些东西,可能下一步会做一些这样的作品。
99艺术网:好,很感谢潘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
【编辑:大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