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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铁志:台湾摇滚的声音

来源:城市画报 作者:张铁志 2010-05-26

 

  在成为摇滚中年之前,我曾经是一名摇滚青年,与摇滚少年。在Led Zepplin、Queen、Rolling Stones的吉他与嘶吼中,我宣泄了涌出的荷尔蒙。
  
  那时也听台湾的摇滚如东方快车或者赵传,但总觉得那是流行摇滚,不如刚出道的陈昇、黄舒骏等「人文歌手」,更能填满我们的青春不满之慾。
  
  进入大学后,我开始投入政治、社会和校园的改革运动,自以为是的所谓革命。但当时没有意识到的是,我喜爱的摇滚乐的确正在台湾开始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
  
  八零年代前期的罗大佑旋风之后,虽然有薛岳、红蚂蚁等杰出的摇滚专辑,但并未能撼动流行音乐的基本面貌。1987年,原本代理国外另类音乐的水晶唱片连续三年举办台北新音乐节,集合了一批尝试探索音乐边界的本土创作者登台演出。接着,那些我们从未听过的声音开始轮番轰炸台湾的音乐地景。
  
  那正好是解严后的台湾,整个社会在剧烈变动中前进;这些专辑一方面彷彿原声带般纪录着时代的暴烈与激情,另方面也宣告了台湾音乐的革命起义:
  
  1988年,Double X乐队发行专辑「白痴的谎言」,被称为台湾第 一 张庞克专辑。的确,他们的无赖态度与愤怒歌词完全迥异于当时流行的摇滚风格,宛如台湾版的「地下丝绒」。
  
  1989年,滚石唱片出版黑名单工作室的「抓狂歌」。这张专辑融合新的音乐元素、强调政治与社会关怀,并且用闽南语演唱,为接下来的新台语歌运动吹起号角。同年,在「抓狂歌」中担任voal的陈明章出版个人专辑「下午的一齣戏」,或优雅或苍凉地叙述着关于台湾历史、关于他居住的北投的故事,成就了新台语民谣的标志性作品。(多年以后,广东海丰乐队五条人第一次遇到我时就说,他们听到这张专辑就掉下眼泪。)
  
  1990年,Double X的主唱赵一豪发行个人专辑「把我自己掏出来」, 音乐层次多元丰富,歌词探讨从出生到死亡的生命过程,但因内容大量描写性爱,被政府查禁。而林强的「向前走」唱遍大街小巷,成为新台语歌中的超级偶像,甚至被视为是本土文化的旗手(但这是他很不愿意杯背负的标籤)。
  
  1992年,两张电影原声带展现了伍佰、林强和林暐哲的Baboo的集体生勐力量:「少年耶安啦」、「只要为你活一天」。然后,当时还充满生勐气味的伍佰/吴俊霖发行个人首张专辑「爱上别人是快乐的事」,台湾第一张台语蓝调摇滚。
  
  这每一张专辑都让我们无比兴奋。我们不只发现台湾也可以有这么多撼人的音乐,也看到这些音乐是如何承载社会现实。从此,我们可以不再只是崇拜Bob Dylan或The Clash, 而能见证到台湾音乐人用全新 的音乐语言反思现实,探照历史。
  
  我们终于听见属于台湾摇滚的声音。
  
  听见之外,我也开始走入音乐现场去看表演。
  
  第一次看伍佰——那时他还很小众,还是「圈内人」的秘密——演出时,彼时还是大学生的我们不安地走进属于文化界精英厮溷的pub「息壤」。小小的场地挤满了人,新台语歌另一名健将朱约信上台与伍佰飙歌,还红的巨星黄莺莺则坐在底下欣赏。
  
  我们跟着伍佰转战到他后来固定演出的Live A-go-go,看着他从吴俊霖转变成伍佰,看着他的票价步步高升到「名符其实」的五百元。对于一个优异的音乐人从边缘走向成功,我们心中替他喜悦。
  
  某天,我在Live A-go-go看到几台摄影机出现,并且万芳上台跟伍佰合唱「爱情限时批」。是的,这场现场表演就是后来被录成专辑「伍佰Live---枉费青春」的演唱会。从「浪人情歌」开始红的伍佰,在这张专辑后,不再是专属于我们的摇滚暗语,而是属于全国人民和KTV的。
  
  我们当然也不会错过跟着陈昇以及新宝岛康乐队上山下海。在他们还是「属于」我们的时候。
  
  在伍佰与陈昇的豪迈歌声中,我们深深感觉,从青少年开始听西洋摇滚到现在,终于有了可以用自己的语言痛快高唱的摇滚乐。尤其每当他们俩现场合唱「爱你一万年」时,二十岁的我们会以为一万年并不是太遥远的尺度。
  
  比伍佰更早成为巨星的是林强,而他刚好和伍佰走了相反的路。「向前走」和「春风少年兄」两张专辑让他成为超级偶像后,但第三张专辑「娱乐世界」是一点不娱乐的专辑。他拒绝再做偶像,拒绝为市场而做音乐,拒绝上电视宣传。他们希望直接和学生沟通音乐理念,所以邀请学校社团採访他。採访那天是在台北的伊通公园艺廊,在场另一个社团的学长叫做马世芳。那是我第一次靠近明星,一个不再是明星的明星,一个令人尊敬的音乐人。
  
  就在同一个时期,我们也听到了来自中国的摇滚,不论是崔健,还是唐朝、张楚、何勇、窦唯。我们听到了他们的吉他狠狠地砸在土地上,「看见」张楚、何勇对生命处境的呐喊(我至今记得姊姊和垃圾场的MV)。他们的音乐甚至带领我们开始认识遥远而抽象的「中国」。
  
  于是,在无数个夜晚,我们敲击着酒瓶,高歌唐朝版高亢的「国际歌」,低吟陈明章哀美至极的「再会吧!北投」。
  
  当然,更多时候,我们是在KTV或者情人耳边唱伍佰的「牵挂」或者陈昇的歌——我的大学初恋是在「然而」中甜美地开始,在「最后一次温柔」中悲伤地结束。
  
  到我1995年大学毕业时,这群摇滚先锋们的身影有的日益巨大光亮,有的逐渐消逝或者转型。还好,当上一波革命退潮之后,更年轻的世代已经开始推动下一场革命。我们后来称那些新的声音为独立音乐。而那是下一次的故事。
  
  
 

 

 


【编辑:袁霆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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