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很有趣!任何事情都会意外发生!你必须利用机会,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与罗伯特和玛丽安的对谈
罗伯特和玛丽安是我草场地的邻居,两人都是美国的建筑师。2002年以来,他们在北京尝试都市农村相结合的建筑方案。年近花甲的伉俪二人总是精力旺盛,富有创意。
2010年2月,他们第一次把美国密执根大学建筑系的十一位研究生带到基地北京,希望年轻人把自己的智慧和乡村生活相结合。位于机场辅路边上的草场地村不到一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本乡本土的农民、公司蓝白领、外来务工者、也有艺术家和画廊等。罗伯特和玛丽安的教学和实践相结合的方式吸引了我。和他俩的对谈就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罗伯特踏出大学校门、走进纽约开始。
张:您为什么选择到纽约呢?当时您做什么?你旁边有哪些邻居?
罗伯特:我大半生都住在郊外。我长在洛杉矶,小时候家附近都没有公车和商店。1963年在旧金山的郊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书之前,就梦想将来能住在城里。学完当然决定是去纽约。1968年我和两个伙伴一起在曼哈顿的联合广场西33号成立了一家建筑事务所,做些产品、家具和室内设计之类的事情。我们住在七楼,安迪沃霍尔的工厂就在六楼。他的作品刚刚开始有人买。有时六楼的电梯门打开,可以窥视到安迪的加工厂。有一次在电梯里碰到他,我说对面的一幢大楼正在出售。他说:“好呀!你是建筑师。你跟进一下,回头我俩一起做点事。”后来他被一个持枪疯女人闯进来枪击受伤,我都没有跟踪这件事。想起来真有点遗憾!
张:中国人都认为60、70年代的美国社会问题特别多,如女权运动、裸体表演、性解放等。您能告诉我当时您的感受?您怎样看待纽约当时比较新兴而混乱的社会背景?
罗伯特:是的,所有问题在二战结束以后的40、50年代开始。当时人们对美国的富裕非常欣喜,第一次很多家庭可以驾车全国旅游。可是来自自身强加的压力和来自压制个人自由等社会行为准则,导致出现了“垮掉的一代爵士乐手和诗人”,他们到处滥情、吸毒、惹祸。嬉皮风盛行,越战刚刚结束,民权和妇女运动也完结了。1963年我上伯克利时,最疯狂的就是言论自由运动。到快离开学校时,欧洲和美国的激进分子发誓要毁掉学校。耶鲁大学的建筑系大楼是水泥结构的,也被学生烧毁了。
张:当时纽约艺术界状况怎样?有哪些知名的艺术家?他们当时做什么?
罗伯特:当时纽约的艺术界还处于初期。50年代以来有一些知名的艺术家如劳森伯、德库宁和杰克逊、波洛克。他们在长岛工作,也没有住在城里。苏荷地区的楼层高,空间敞阔,而且租金低,这样艺术家就搬进来了。最早搬进来的是多纳德扎德。在公园大道和17街之间,有一个餐厅叫麦克斯肯萨斯城,经常聚集大名鼎鼎的艺术家。当时沃霍尔代表波普艺术而扎德领头观念艺术。因为当时这里有很多大的仓库,玛丽布恩等其它画廊70年代才进入苏荷,苏荷的原意是好思顿街的南面。
草场地村2009年
草场地村2003年
草场地村2010年
草场地村2008年
张:60、70年代的美国人有什么理想?70年代末,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80年代中国努力追求实现四个现代化(工业、农业、技术和国防)。三十年过去了,经济改革的负面影响开始呈现:大家头脑打开了,却对现实迷茫了。
罗伯特:在美国60年代肯尼迪执政期,大家充满幻想,好呀!我们来实现上月球的理想!
玛丽安:60年代是美国最快乐的时候。洗碗机、洗衣机和电视的出现使生活变得更加轻松。
张:时间飞转,我想请你们讲讲后来怎么决定来北京呢?这种爱是什么?
玛丽安:相比洛杉矶、纽约或上海,我更喜欢住在北京。在洛杉矶,我们周围也是打工者和企业家。美国的大城市有些太死板,等级结构太清晰。我热爱北京就是因为这里时刻在变,经常给人意外的惊喜。只有在稳定和不稳定之间来回摇摆的社会才会产生无穷的创造力。
张:住在北京将近四年,你想象这个城郊结合部的草场地村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我知道你很喜欢艺术家和农民住在一起,希望保留艺术家工作室、画廊,也同样保留廉租房、小卖店、街头烧饼铺等。好象一个健康的生态体系,草场地可以自然成长。你不愿意看到农民离开,仅留下艺术区。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办?
玛丽安:这些年来,我们亲眼目睹了这个村子的巨大变化,从无到有、从低矮的小平房到四层楼。给我们打扫卫生的杨阿姨现在有90间房供出租,每年房租收入50万元。四年里,这个小村庄不是因为艺术的内涵而发展,而是因为画廊的存在而迅速发展。我们很高兴看到它的巨变。2008-2009年,我们制作出版了《草场地北京:里里外外》,记录亲临这些变化的人们。
张:今年4月草场地的摄影季期间近20家画廊将展示国内外摄影作品。我记得麦勒画廊展览开幕时经常有很多当地人带着孩子一起进画廊看展览,吃烤羊肉串。我想村里的人都会很高兴看这个摄影节的活动,包括展览、表演、论坛和短片放映等。我知道你的十一名学生一直在参与村里的建设项目。摄影季期间,你们会忙什么?
玛丽安:基地北京的功能一直是一个孵化箱,有智慧的人在这里可以培植新的想法。我们鼓励这些年轻的建筑师走进村里正在建设的工地,和农民交流。他们已经做好了草场地村的未来规划模型,摄影季期间将展示给大家。现在他们也在积极联系村里小卖店的老板,让他们打开自家电视和DVD播放艺术家的作品,同时他们也在设计制作路标指示牌。想象村民走在大街上、走进店里,抬眼看到播放的艺术作品,而非普通的电视节目。这个想法太棒了!
张:1997年,我们在宋庄买了300平米的小院子,五间正房,花了四万块。当时根本不和村里人打交道。2001年,搬到通县和郊区农民住在一栋楼房里,才开始有些接触。2007年住在草场地后,才和当地人的接触紧密一些。听说这里也面临拆迁的危险。我知道你们和村里张书记进行过几次谈话。他说什么了?他想保留草场地吗?
玛丽安:张书记为保留草场地,确实做的非常努力。草场地村委会编撰了五本大书,介绍草场地的历史、现状和未来。他说会把这些书送给上级看,希望保留草场地的乡土和当代的文化艺术。
张:你们怎样看待北京变化?如果我们都要离开,怎么办?
玛丽安:我们再另找地方。我们一生都是这样。我俩非常热爱北京,北京就像我们的家。不是因为稳定,相反这里一点都不稳定。在北京我们总是可以找到新的力量、朋友和机会。最早在706工厂租房时,每天每平米大概1.8元, 7000平米的大空间一个月就要付近两万五美圆,每年有四个月房租减免。我们已经签好合同,准备装修了,可突然被朝阳区政府的人取消了合同,赶我们走。生活很有趣!任何事情都会意外发生!你必须利用机会,发现有意思的东西!
【编辑:si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