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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颗汉字,相貌酷似,格调不同,它们是“忧”与“爱”。“忧”以古典汉字书写,是“忧”,“爱”用古典汉字书写,是“爱”。
我发现,在这两颗汉字的胸膛中,都有一颗炽热的“心”,只不过……
忧”的头上像戴着头盔,像武士;
爱”的头上像插满了花簪,像女人。
“爱”的“心”之下的那一笔“丿”,仿佛美人优雅的裙摆,
然而“忧”的“心”旁的那一笔“丿”,却像在腰间配上了一把战刀,随时要为信仰而战……
望着这两颗神奇的汉字,我想起了三岛由纪夫,2006年,日本新潮社发行了根据三岛由纪夫同名短篇小说改编,三岛生前唯一一部自编自导自演于1966年的电影《忧国》,讲述一位青年中尉武山信二不忍处决1936年政变未遂的同僚而与爱妻共赴黄泉的故事。
“忧”是男人,是《忧国》里的武山信二,为“忧”而战,为“忧”而殒
“爱”是美人,是《忧国》里他的妻子丽子,因“爱”而逝。
所以在我看来,三岛由纪夫之《忧国》,其实是他个人精神世界的道德回归,而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政治利益集团而泯灭个人的良知,与其说三岛是军国主义的辩护人,不如说它更像是十七世纪剑圣宫本武藏的艺术化身。
“忧”与“爱”,像是善恶间的钟摆,
“忧国”是流血的“爱”,自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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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经说过:外蒙古独立之前的中国像一片丰满的叶子,日本像一条虫,后来外蒙独立了,有人说日本还是原来的那一条虫,但中国终于像一只公鸡了……
然而6年前,当我望着那幅从小再熟悉不过的东亚地图,我又想起了枕边的那本日本武士道的“圣经”——山本常朝的《叶隐闻书》,我不禁要问:一个在700年前重蹈了文明罗马帝国被野蛮部落征服的倒退史的南宋中国,一个在300年前主动放弃峨冠博带的优雅,剃发蓄辫的中国,何以在20世纪失去外蒙的番薯之后,反而扬眉吐气成为了雄赳赳的公鸡?
我曾经一连数天,对着墙上的东亚地图凝视到发呆,我一面把那本翻烂了的《叶隐闻书》枕在脑下,一面像搭积木一样试图把头脑中的爱恨情仇一一组合在无数张画稿上面,我忽然意识到,东亚地图里的日本并不是虫,而应该是“豸”,虽然汉语里“豸”字代表没有足的小怪兽,但也和没有足的蛇一样,依然凶猛,而地图里的中国其实也不是公鸡,如果中国人不争气,那它依然只是一片缺了一口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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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患是炙热的熔岩,想象力是欲壑难填的大海,我曾经望着东亚大陆架,对自己说:“这一切必须被改变”,每当喷涌的熔岩兑入汪洋大海,就注定了要在大洋上凝结成新的大陆,而我,就是新大陆的主人。
就像玛丽雪莱笔下的弗兰根斯坦博士用人体片段重新组合创造了强大的怪兽,而我只需要一支笔,就可以把中国地图重新分割,于是第一代《斩豸图》出现在2004年冬天,中国东北被分割成一展雄鹰,而华北与华南被分割成了被抽离了具体朝代的武士与骏马,武士的胸膛部位正好处于今天首都北京的位置,而中国古战马的尾巴,在史料中由于为了防止作战时相互缠绕,一般都是束成两团(常见于唐三彩中),所以正好成为了山东半岛的形状与位置……
在《斩豸图》中,还隐藏了一个常人不易发现的细节,在今天的中国版图中,内蒙古的二连浩特市东北方的“洪格尔”地区(著名的洪格尔岩画所在地),正好是一个方形的外凸,在《斩豸图》中一直被代替成为露出一角的刀鞘,而这个刀鞘的突起无论是从真实的地理图形,还是变形演绎成为中国武士的装备的一部分,都恰如其分。
在《斩豸图》中,除了两只马前足分别完美的安排在西南边陲,马的两只后足分别成为了台湾岛和海南岛,2005年至2007年的第一代《斩豸图》,当时的两只马后蹄都是完整的,地理位置的海峡缺口被我直接主观的填补了,但在2008年的第二代《终极斩豸图》中,我重新把地理版图的海峡缺口真实还原了,因为我忽然想到了一则寓言:西游记中唐僧取经回来,经书落水,在石头上晒经,被猪八戒不小心弄残了一页,说明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东西,我想当代中国的版图亦是如此,而我的《斩豸图》也不例外,所谓台湾海峡的断裂和南海之岛周边的外患的“残缺”不也正好应证了当今政治话题和领土忧患的“巧合”么,台湾与南海诸岛,是中国人剪不断的乡愁,也同样在政治的挟持之下拖住了中华民族整体崛起的“后腿”,让中国的版图不再完美。
当然,在第二代《终极斩豸图》中,还有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有趣的是出现了完整的东亚大陆架,包括具体的朝鲜半岛和海参崴,甚至还有印度半岛,所以曾经有人就说:第二代《终极斩豸图》就像“孩之宝”的变形金刚中的领袖擎天柱的玩具,装配上了完整的后车厢,才是真正的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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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斩豸图》的右半边,那只精干桀骜的兽,是由日本的版图变形而来,它与中国版图的距离,也是按照真实经度与纬度来构图的。在日本四岛的最南端——九州岛,由长崎与鹿儿岛形成的天然海湾,演绎成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嘴再巧合不过了,然而中国的观众更多关注的是《斩豸图》表面的刺激,而忽略了一个在《斩豸图》中诡异的视觉平衡,也就是说,占据画面60%比例的中国地图和占据画面40%比例的日本地图,在同一个画面中,竟然是显得如此“平衡”,那么他们俩究竟谁更厉害呢?我自己并不想把预设的答案强加给观众,答案在观者的自己心里,而且,《斩豸图》的视觉平衡与完美构图,事实上还隐藏了我对于一个上帝数字的致敬,那就是黄金比例数:“0.618”。
所以说,我从来不认同像有些人说的:《斩豸图》会激怒日本人,因为《斩豸图》既是给中国人看的,也同样是给日本人看的,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联想和答案,而“愤怒”只是最粗鄙的一种层次而已。
第三代《斩豸图》出现在2010年,完美主义的性格缺点,让我我并没有在第二代《终极斩豸图》之后停止进化的旅程,可以说,第三代《斩豸图》无论在地图外形的真实感、还是内部人物的优美程度上,都超越了前两代,而我也同时意识到,如果说第一代《斩豸图》曾经让微服私访的德国前总理施罗德惊讶的驻足凝视了五分钟之久的话,那么第三代《斩豸图》的进化,就像BE@RBRICK那样成为了我的一种黑色幽默,也就是说:在《斩豸图》里,政治家可以在面看到政治的敏感,妄想狂可以在里面寻找到刺激,敏感的人可以在里面寻找到他不敢说但心里深深认同的恶作剧,而不关心政治的人,也可以很容易把它当作一种可以无限次重涂的时尚的潮人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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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缘欣赏我的《斩豸图》,曾经有许多中国人不认识《斩豸图》的“豸”字,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我读的初中语文课本和他们的不同,在鲁迅的文章页码下方分明写着关于虫豸:“有足乃为虫、无足乃为豸”的注解,所以用“豸”来形容《斩豸图》中的扶桑版图,再恰当不过了……当然更有甚者,曾经还有中国人指着《斩豸图》中的张牙舞爪的日本版图问我,为什么要斩“台湾”?我就曾经真的哑口无言以对,我想中国人还没有强大到像美国普通民众那样不知道伊拉克在地球仪的那个位置那样可以不熟悉东亚版图的地步吧?
《斩豸图》既可以变成新权力意志的象征物,又可以变成设计概念的限定玩具,它既有严峻冷酷的思考,又有幽默的自讽,然而,整个《斩豸图》却是我笔下的分支情节,我并不是一个只会创造一种风格样式与图形的艺术家,因为我是一棵靠意志生长的树,我笔下的分支情节,只能增加我的茂盛。
不用再问我的《斩豸图》里要斩的是什么?在当代的中国地图里,我触动了历史的感伤,我既看到了完美之中的天然缺憾,我也看到了盛世中国的潜在危机,《斩豸图》中那个看似威武的盛装男子,其实是我心中那个失落的中国武士,如果你稍加注意,你会发现它手中的刀只是逆向着他的对手,与其说是斩别人,不如说是要和自己的诸多劣根做个了断,这,才是我的《斩豸图》中所隐藏的真正的“忧”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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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重彩挥就的中国武士,与三岛由纪夫笔下的日本武士,都为了自己的国而“忧”,却为了不同的“国”而战,“忧国”是男人的“爱”,“忧国”就意味着:别忘记带上战刀,再踏寻尊严之路。
【编辑:李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