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明:我接到上帝给我的礼物,但不要耗尽,十年够了
2004年随着孩子的出生,马六明停下了他长达十年之久的行为作品,专心回到架上绘画,作品面貌也从身体表征逐渐过渡到身体器官的内部,从曾经的光鲜妩媚到如今的枯的感觉,从年轻的“行为”到现在的“无为”,对生命的思考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也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新的架上作品是身体的延伸
记者(在看新作品)
马:对,从这个网眼挤过来的。
记者:也是油画的颜料?
马:油画的。
记者:国画里有个说法……
马:力透纸背!
记者:对对,黄永玉有种画法,就是他先在后面(背面)用深色,前面用浅色勾勒。
马:噢,是吧。
记者:但是跟你这不太一样。
马:这个,如果是打强光的话会比较好看,透的,像这种感觉……
记者:将来展厅里要搁架?
马:我展览的时候像这个系列的,就是像装置一样在空间立着,做架子支撑,立起来的,然后像这样(绿色的画)靠在墙上,就是和布面组合起来把这种方式很随意的靠在一起当成一张画来处理,就是我的一种想法。
记者:将来就是自然光?
马:对,对,对,就是这种。然后就像这种东西也是会有一张框像的,但是后面没有衬着是叠在一起的,画面有一个绿色,这样前后就自然协调了。
记者:那这个应该算是个装置?
马:对,有一点这个,其实还是想打破这个传统绘画的观念,包括在展览方式上,有的就是不要挂在墙上,直接靠在墙上,特别像某工作室的一个局部那种感觉,我觉得那个是很不一样的。
记者:那这个是?
马:这个是以前的,现在就基本上停了。都是画我儿子的。
记者:您儿子现在几岁了?
马:现在五岁半多快六岁了……。这个是个异形的框,从那边看的,这边是厚的,那边是薄的……抱小孩抱了四年,04年出生,到08年。
记者:这个周围是擦出来的是吗?
马:这个是画背影的时候,那个刷子就是很自然的飞板。对,画背景的时候,还有一个系列是,这个画的不多,有十几张。
记者:这个是线吗?
马:对,这个先绷的线,后面是玻璃,先弄了这个以后(线的),然后再开始弄这种东西(特殊网眼画布)
记者:线画着很费劲吧?
马:对,觉得弄线太费劲了,然后就特意去订做了这种画布,其实就是在画的过程中想到怎么处理,用刷子弄了很多颜色,从后面这样一挤这个颜色就出来,所以跟这个是有关系的。
记者:还没有做过展览吧?
马:吕澎那展过一次,是画的我吃安眠裸体睡觉的那个行为。上次那个“改造历史”展过五张。然后这个就是身体系列的。这是一个身体侧面的,它的那个血管啊什么的,其实是有一些细胞放大的,还有血管放大的这样一些图像。
记者:您用那个比较宽的那个刷子才行,笔完全没办法,是吗?
马:对。
记者:这组基本都是器官吗?
马:对,它就是身体器官的东西,其实就是当你找到一种方法,来画的时候内容就会跟着变化,你看我前边画过的身体,我觉得画皮肤不是很好,这个肌理,就是有点起肌皮疙瘩的感觉。处理皮肤可能有不同的方法,能够比别人的更好,开始我觉得它乱一点可能会有意思,就开始找器官啊,血管之类的东西,跟着变,但是还是身体。
记者:您一开始是怎么想到用这种颜色的?您看现在好多当代艺术的颜色都特刺激,粉的红的绿的这些,您这个却都是黑白的?
男:对,我尝试过彩色,就是特别难控制,黑白是最好控制的,所以我就用黑白,但是无形中我有一种感觉,觉得这种画,它有生命衰老的感觉,有枯的东西在里面,你要是感受时间长了,它就有枯的感觉,不是那种很青春很阳光的那种靓丽,所以后来我就开始加一种绿色在里面,把它叠加,就会产生视觉的对比。
记者:您这种绿色的还要再有几张?
马:会有,这是刚开始我自己尝试的,这个应该是算,那边是一张,然后这边一张,会有新的,我是想像中的噢!其实我会去用想像那种拟人化的方式来处理。
女:您这组绿的跟您这一组不一样,主题是不一样的?
马:它会有不一样的东西,我现在脑袋里面产生的全是那个展厅的效果,一个大展厅的现场,所以有一部分是撑握空间,像装置一样在一起放着的,然后是跟墙面有关系的。
记者:您这张作品有点像国画的……?
马:画完以后我就觉得特别像日本的浮世绘,那个浪,其实不是,它是一个什么毛细血管的一个交织的东西,画完以后我发现也是,所以类似于这样的作品,我觉得不是一个单张呈现的,他需要这种类似于不同的图在一起,它就会互相补充(一种图式上的补充),他就会丰富,因为看单张它就显得单调,所以我考虑它应该是在一起的。
记者:您这些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过往联系?
马:呵呵是吧,真想找联系也很容易,因为都是跟身体有关系的,以前更关注身体的外 表,形象,皮肤……,现在开始关注里面的东西。其实跟人的年龄有关系,年轻的时候不关心自己会不会生病,四十岁以后谈的最多的是健康,就开始关心什么脂肪肝啊,少喝点酒啊,少抽点烟啊,这个问题就出来了。但是他会不会从他的这个病里面得到一种关于人生的某种思考呢?他如果想的到,那就是他自身的一个财富,不同的价段都有那个……。最终目的还是想找到一个自己的方法,画画说穿了就是两件事情,一个是画什么,一个是怎么画。
记者:您最早那些绘画我看到的是画婴儿的?
马:对对。
记者:那个期间我觉得能跟您之前的行为还有联系,但您这批新作品一下子就……
马:就是呀,那个时候就是画我的头,小孩的身体嘛,那种画其实它也是一个图式,一个图式出现谁都可以画。因为我从04年小孩出生以后,那个图式行为就停下来了,然后就是开始找过渡,找新的东西也很难,于是,干脆就画小孩,画了四年,就开始出现这样的东西,就很自然的这样过渡过来的。
记者:那您这个雕塑是什么时候?
马:这个雕塑,其实我做过两次,第一次是2000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在瑞典,有一个艺术中心给我做一个个展,太大,根本撑不下来,那我就有一个计划,作品是十个雕塑,它能撑到一部分空间,那个就纯碎是为了那个展览做的。
记者:您受小孩子的影响比较重噢?
马:对,那个时候,因为我做了《芬.马六明》的那个行为嘛,当时是想的选择小孩子的身体,因为它在性别上是一种未分化的状态,就是性特征不明显,小孩,孩子的身体你是看不出来的,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身体。
行为作品停下来的前后几年
记者:我有次跟朋友聊您的作品,就说您现在的作品,包括雕塑啊,画啊,好像用这个雕塑和绘画去代替您做行为,又变了一种方式。
马:对,应该是,人年龄大了,就是想会站在后面,年轻的时候想站在前排,想做表演的欲望很强,年龄大了就退在后面。绘画它有这种特点,它给人看的就是一个结果,整个过程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的完成,然后自己退下来让别人看。
记者:您的画我在国内看的比较多,但是您的行为我在国外看的比较多。国内在东村的那个时候的影响大一些,后面好像是?
马:对对,其实人的一生可能只有一个点,然后你的 后来是靠那个点.那个前景支撑的,一个艺术家在他一生中,如果有一个部,有一个点,已经是很好,很可贵了,然后那个东西会压住你很长时间翻不了身的。其实我的绘画一直没停过,但一直被行为压着。
记者:行为好像也是强调您早期的比较多。
马:对,早期的,他为什么?因为它是跟时代有关系 的,其实某一个艺术的产生,它不是某一个画画的有多好的问题,而是跟时代的结合,它是跟那个时代有关系,这样它就产生了文化概念,不然的话,它就没有文化概念,只是一张画。
记者:行为作品,我看到国内很多文章是关于您女妆那个阶段,国外表演我也是看到照片多一些,没有看到完整的行为实施过程,但是单从照片看,我觉得有变化,这个变化都挺明显的。批评理论里有个术语,叫“述行批评”,它对于行为艺术强调的是一个时间的短暂性以及主观和身体的应用,但您后面的又出现一个关系美学。那个尼古拉斯·鲍里德,他说“艺术并不是美,也不是反美的,它实际上就是说在发掘一种新的关系,或是人与社会的关系。”这和您后期的行为?
马:对对,后期的行为这方面更强一些。
记者:就是往那个方向上转。
马:后期就是跟观众的互动也很强,然后早期就是自己以一个情结做一个事,做完就完了,就是《午餐》那种系列的,自己做一个事,我为什么开始跟观众有互动?也因为早期做行为都是地下嘛,叫来的都是艺术家都是朋友,其实那种环境你是没办法互动的。
记者:太熟悉了。
马:是吧,那在国外吧,它都是公开的,做广告的,陌生的观众,那我觉得做互动会有意思。他对你会有一种心理的距离感,你跟他也会有感觉,那种参与它就不一样,跟熟人参与是不一样的。
记者:您当时煮的这个是什么?
马:土豆,然后是还有在纸上画的土豆,然后是笔啊,反正是大杂烩嘛,文化嘛,食物嘛,反正就在一起煮,就是一种像征性的东西。
记者:那国外的观众跟国内的观众有什么不一样的表现?
马:就像做那个合影的那种,他们很积极,很放开自己来参与,也有脱成祼体的来跟我合影的那种。
记者:国内的基本都是看着。
马:对,就是看着,国外穿衣服比脱衣服慢,这是我发现的一个规律,有的女孩子上去刮刮两下子就脱光了,拍完以后,穿衣服很难,很麻烦,最后干脆把衣服拿走在旁边去穿,后来我看那个录像,呵呵。
记者:您在作行为时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或者哪些是您后来看到的?
马:其实是开放的,因为我做一个小广告,它就可以自由的跟《芬.马六明》合影。但是大的,像刚开始那种可能就是有一些偶发性的,比方说突然的一个观众,突然一个观众把我抱起来了,然后合影,当时是没有想到的,但是我还是很冷静地把那张照片拍下来了,早期都是我清醒,我分两个部分合影,我清醒的状态,就是我按快门,一种是遥控器和一种线的,就是不同的,然后每次相机是组织方提供给我的,所以每次质量都是不一样,我不是特别强调照片的质量,我只是想听快门的声音,所以一按就是啪啪那种声音。在现场,它有一种啪啪地那种感觉,后来那个做了很多次以后,在不同的国家,我就开始吃安眠药在现场睡着,就是观众自己按那个自拍的快门过来跟我合影,我就全部不管现场,因为我就睡着了,吃安眠药,所以这个是做了一个系列,包括是合影,还有不是合影的,就是做了一些变体的。好像现场有一只活的兔子,兔子在这吃草,吃胡萝,在那跟观众玩。观众可能会很期待我会有什么行动,其实没有,就是一个睡着的概念,就是把一种现场意识拿掉,就是一个物质的身体在那,这是因为我做了很多的行为了以后的我产生了一种思考,就是关于行为这个概念的一种拓展,做艺术就是要拓展它的这个概念。做到这一步我觉得做不下去了,已经到了一个没法再超越的一种程度,我就把它停下来,我不要再去破坏它了,所以这个十年,这个行为艺术,就是我青春期的一个东西,我就把它留下来,就不去破坏它。因为这个也可以联系到东方文化的,其实走到最后它会有一点无为啊,行动就是行动,反正就是这种思辨的东西在里面。
记者:最后一个行为是在?
马:最后一个现场行为是03年,在日本福冈美术馆。我在一个小房间里面吃安眠药睡着的,然后就放在那拍,反正什么时候睡醒无所谓,拍摄的作品真的挺有意思的,有的时候那个脸就歪歪歪剩了一个角,这些作品我取名叫《某天》,其实在那个时候已经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在以前是没有的,以前在拍《芬.马六明》的时候,年轻怎么拍都好看,怎么拍都很好,到2000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开始胖了,就开始有一点小肚子了。其实进入那种无意识的状态是在放松自己,就是感受到身体的这种不可抗拒性,人都会衰老,那段时间是考虑了这些东西,最后一次做的现场行为,后来我就想不做了。
印象最深的几次展览经历
记者:您参加那么多国际大展,有没有印象最深的一次?
马:97年的一次展览,我印象特别深,是在日本那个世田谷美术馆。当时那个策展人知道我96年参加过日本国际行为艺术节,就看到我的作品了,然后他就来找我,他是日本很牛的一个策展人长谷川佑子。她现在是东京现代美术馆的主策展人,相当于一个主任,主管所有底下的策展人,她策过日本馆在威尼斯双联展,策展过伊斯坦布尔双联展,还是总策划人。她来找我的时候,给我看了艺术家名单,国际的,像马修?巴尼(Matthew Barney),那个时候都是国际上最火的那帮人,美国的,欧洲的,全部都有。然后找我谈,说给你一个空间,就希望你参加。我也就参加了,在那个展览里面我就感觉到一种专业的布展,就专业的策展人,感觉到那种工作班子里的专业,因为以前没有这种经历。
记者:分工特别明确吗?
马:非常明确,你提的什么要求,他尽量去满足你,比方说在日本,日本是有法律规定的,就是说不能直接暴露出生殖器的,这是有法律规定的,就是你可以稍微遮挡一下的都可以。所以在日本吧,你如果去看他们的黄色的电影院,他们是公开的,但是他们那个地方就一定是遮挡住的,就是这样规定的。因为我是要做行为,要祼体的,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顺利完成了我所需要做的行为。
记者:是不是因为您是海外艺术家,您不是本土人?
马:对,可能跟那个有一点关系。那个展览她在布展上啊,比方说有的艺术家作品就两个作品,一个大的空间,那个角放一个,这个角放一个,我说这太浪费了,但他们的概念就是这样的,就是宁愿让那个作品展出来的效果好,不在乎空间的浪费,所以我就觉得他对这种现场布展很专业.像国内的这些大的展览,我觉得布展是很大的一个问题,其实一个策划人他有时候他对家、对作品的了解,是通过他去布展来达到一个升华,我觉得这是好的策划人,有的策划人他兼有一个批评家的角色,其实他不是纯批评家.策展人是什么?他是在和艺术家的作品与观众的沟通的这个环节上是策展要做的,他一看你的作品就马上意识到要怎么展。他见识很广,每碰到一个作品他马上会有一个方式来展它,有他的想法,这就是很独特的,我觉得不同的策展人他应该有不同的展出方式,这是他自己的经验。
记者:您早期在东村那时张洹也在噢?
马:在。
记者:当时那边的艺术家是他们做行为的多吗?
马:我是最早做的,对,那个时候做是有一个那个也是一个机缘吧,那个93年底的时候,吉尔博乐乔治那个展览去看了吗?
记者:没有,那个时候我还小上小学呢,但在美术史里很著名,我们都知道。
马:对,在中国美术馆做了一个很大的展览,然后在开幕式的时候,他们也带了很多国外的记者来了嘛,旁边有鲜花啊,花篮呀,他们俩就一边站一个,都是那种不动的,记者拍照,那时候我跟张洹说我们也上去,那时候我们很年轻很冲动,然后他来一句Why not?然后我们上去一个搂一个艺术家,然后那记者啪啪啪照,拍完以后呢他们就很好奇,说你们做什么的,我们说是北京的年轻轻艺术家,我们住在东村那边,那里有很多年轻艺术家,然后他们很感兴趣,说明天能不能去看,我们很高兴,因为那是第一次有外国人去东村。我是六月份去的东村,他们好像是九月或者是十月份的展览,当时就没有外国人来过的,也没有人知道我们那个地方,对,都是全国各地的来了一些想搞艺术的,后来他们去是我接的,在长城饭店等他们,两辆王府饭店的豪华出租车就来了,然后我上他们的车就把他们带进去的,带进去以就后每家看,最后到我的家,我就做了一个行为,叫做《与吉尔博特、乔治的对话》,其实那天晚上就激动的没有睡好。
记者:那个红颜料的……
马:对对对。我就跟张洹一个人说了,我说我要做个行为,到时候你帮忙,结尾的时候你帮忙把我抱下来。所有的人一进我房间,我就搬了一个小桌子放在中间,同时播放着PINK佛洛依德的音乐,然后上身脱了衣服,上去看那个天花板,发现有一条裂缝,就用手指这样伸进去,里面就像很多“血”哗的流了下来,其实是捅破了我买的用塑料袋装的红颜料,然后我就顺式往一仰,张洹过去就给我抱下来。就这样的一个简短的形为,吉尔博乔治他们很兴奋,他也没想到他会看到一个这样的作品。然后大家合影啊,握手啊,寒暄嘛,直到把他们送走,送走之后我们东村的艺术家当时都在一起聊天,大家很兴奋就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就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一个出口。因为在这之前,大家就在一起喝酒,在一起聊天,谈艺术,其实都很苦恼,都想各自想寻找自己的出口,有的在画画,有的也在做装置,反正就是找不到一个自己是谁的那种感觉。
记者:有一次您做行为时晕过去了吧?
马:噢,说有那么一次,那是后面的。
记者:当时张洹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已经开始有做行为的想法了吗?
马:没有。我为什么做了这个呢?因为我上大学的时候接触过这样的行为艺术, 89年现代艺术大展中,里面有个模特就是我,就是被白布包着没露脸的那个演员。从那时我就在大学里面尝试着做行为。
记者:您这样仰起点头的侧脸真是太漂亮了,有的照的特别性感。
马:那个时候很上镜,随便拍都很好看,你想现在比那个时候胖了三十斤,你想那是个什么概念呐。
记者:像你的作品也挺多的啊,早期的,这样一看挺多的。
马:因为在外面发表的少,外面很多发表很多是我穿女装的那种,因为早期在国内它裸体登不了,登我作品就用那个图片,但那个图片不知道的人他就很难去识别,其实我做那个女妆正式的就做过一次,那是我第一次很正式的去找一个朋友一个女孩,就来带了几件衣服来,找了两个拍照的,我那时照像机也没有,93年的时候,是那个叫什么徐志伟,他那时候是拍圆明园,做摄像的,然后来给我拍,拍了以后呢,那个照片确实是非常成功,拍的很好,然后给很多人看,包括是给老栗看,“哎,这个很好,真的很不错!”,但是自己还是要思考,就是还是觉得就还是易妆术嘛,就是一个男性的然后通过化妆变成一个女性这样一个改变,觉得这样还是比较简单。然后,在那之后其实就开始裸体了,就开始,就再没有穿过女装了,然后就开始给它确定一个形像,取一个名字,自己糊思乱想,就是这样往后走,然后后面所有的行为都是通过这个主人翁这个角色去做的,我想我这十年的行为有一点文学化的方式,就是有一个主角,然后它有这十年的一条时间的线,然后在不同的点里面做了不同的事情,所以我的作品都是芬﹒马六明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反正就是跟这个有关系,所以这十年就是一个大的作品的概念,很多艺术家他作行为就一件是一件的他其实是分开的,像我就是有一个符号给它串起来,是这样的。
记者:您刚才说的第一人称的叙述,还有那个对于身体的运用,还有主观性的表达,这是批评史里对行为艺术的考量,每个部分都做得很充分了,就是无可争辩的那种,您是开始周密地想过,还是慢慢出来的这些?
马:它是慢慢的出来的,其实是每做一个作品都会去思考嘛,去想它,怎么往后推进,刚开始肯定是有一点朦胧的感觉。
记者:蔡二和是你们的启蒙老师吗?
马:对,是我和石冲、魏光庆等的启蒙老师。
记者:蔡老师对你们在哪些方面的影响比较大?
马:我们特别怕他,他是那种很有威信的老师,具有超强的人格魅力,他培养出的名校学生数不胜数。我们特别尊重他!
记者:你们启蒙画画都是在他那吗?
马:是的,一直到考上大学都在那。那里有很好的传统,一个美术小组画画,高年级会带低年级的,我刚开始学画画的时候,魏光庆正好考上浙美,石冲就带着我们一起一起画。魏光庆在寒暑假期间,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美术小组,教我们画画。
记者:您二哥在那些方面给予您很大资助。
马:我启蒙画画还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就是我二哥,我二哥是跟魏光庆他们一起学画画的,他是他们的老大哥,那个时候他们老在一起画画,我那个时候年龄很小,经常在他们身边窜啊。上初一的时候,我印象特别深,夏天的一个晚上,二哥下班回家,看到我平时画的画,觉得我有点画画的天赋,就问我想不想学画画,我一子就兴奋了,我说想,他说:“这样吧!明天我把你介绍到蔡老师那去(因为他以前就是跟他学画画的),那有个美术小组”。第二天就带我去了,去了以后,蔡老师就收下我了。在那学画画,天天晚上二哥下班后就教我。上高一的时候,父亲去世,当时我们家还算困难的嘛,四个哥哥,一个姐姐,孩子多,开家庭会的时候,二哥说以后这个弟弟我来资助他,所以我上大学,包括我93年来北京,直到96年我第一次开始挣钱的时候,都是二哥供我。别人那时开玩笑,说我们就像凡高跟他弟一样一种关系,所以,这是我早期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经历。
记者:在您的艺术生涯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您算是吃了点苦,但您却是幸运的!
马:对,我算运气好的,我从学画画,基本上就没有为绘画材料担心过,家里一堆一堆的,因为很早我二哥就在外面给一些单位画广告,做橱窗,就是接活,然后那个时候钱不多,但是给我的材料买的很多,然后剩下的就放在家里面。所以我那个时候学画画我感觉自己是没买过材料的,家里什么都有,所以是很幸运的。
记者:那您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独立了?
马:96年从那个英国的中国当代画廊开始,不知道听说过没有,现在撤了,做了十几年了吧。他们现在伦敦成立一个新的画廊开业展,叫作“中国当代”画廊。
记者:那个时候他们就这么有眼光?
马:对,95年伯明翰看过一个中国的当代艺术展览,就震动了吧,他们就决定在一起做个画廊,然后就来中国。当时有一个英国籍的香港记者朋友就给他介绍了一些人,然后就在四川,广洲,上海走了一圈,最后就来到北京,就找到我,那个记者为什么会知道我呢,因为我94年被抓出来后很多记者对我进行过采访,其中包括这个记者。
记者:你在里边呆了几个月?
马:两个月。出来后那个记者就说在北京要去看一下我,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住在赵龙饭店,把我叫过去,叫过去以后我就带他们去看我的作品,我那时候住六里屯的一个小房间,他们看了我的作品,就有点震动了,特别是那个我的头小孩身体的系列作品,其实没有展过之前,他们就很喜欢,当时他们就有很多考虑,因为他看过很多有名的作品,包括张晓刚的。因为我的画也没做过个展,其实是一张白纸,他们觉得这样比较好做,然后对我说:我们在中国看了一圈,但我们特别喜欢你的作品,想第一个开业展给你做。那是我赚到的第一桶金,十五万人民币。
记者:十五万当时可以买几栋房子了。有几幅?
马:差不多十幅作品,有几幅是小的,最大的就是两米,一米五的。
记者:96年,那当时这个价格也挺高的?
马:有十五幅作品,大概是,差不多一万块多一点。
记者(翻看画册,看到三张签证照片)
马:噢,这个好玩,刚才那个签证,这个是真实的,我98年去美国的时候,大使馆给我的性别是女性,我回来以后我才发现的,然后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也乐了,我又送过去,他们又给我改了,改成男了,然后我就把这三张都给它拍下来了。
记者:看这张照片确实容易……
马:说明他们工作很不认真,我填表的资料看都没看,直接就看个照片,女的!所以这也是给我艺术一个支撑的东西,那个时候开始做这种女妆其实是有差不多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个特别想作行为艺术,那个时候就开始思考了噢;第二个是有一次无意中大家在一起玩,喝茶的时候,有一个香港朋友给我拍照,我那时头发也很长,拍完以后看照片特别像女孩;第三个是在生活中经常会闹笑话,比如说我去公共澡堂,就有说我走错了。上公共厕所时,好多男人一进来就出去了,都以为自己走错了。难免会听到有人说“这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所以就我就开始做这样的艺术。
记者:觉得您气质特别的好,好多模特才有那样的气质。
马:我总是开我自己玩笑,说我自己那个是上帝给我的,接到上帝给我的礼物,但不要耗尽,十年够了,不要用一辈子。其实这个行为为什么在九十年代它有一些价值呢?我自己感觉像八十年代的行为其实是借用西方那种形式,表现跟社会的一种反叛,其实还是比较外在的。但是我们那个时候做行为我觉得是艺术家开始发现材料,主动用远材料,用自身的语言去做,这个是不一样的。比方说做装置,你自己去找一个材料做装置,和你只是用了一个身边的材料去做一个装置是不一样的。现在装置比以前好在哪?有一个艺术家他是想方设法的去发明一个材料,去做一个装置,说明它的价值是在这个地方,所以九十年代的行为跟八十年代的行为,差别就在这个地方,是自己找到了语言的特点。
记者:从挪用变成制造,比如说您原来那么长的时间,十年的形为,那您回来这个架上的时候,你觉不觉的是两种思考方式?
男:其实是我一直没有停下绘画,因为行为一年你就做几次嘛,不会做很多,然后大部分的时间其实是在画画。做行为的时候,和画画的思考是不一样的,肯定跟我现在是不一样的。因为那个时候绘画就是别人认我更容易,首先是别人说你是个好的行为艺术家,你画画也不错,别人会去这样衡量你。但是现在你不做了,就是你专职来画画,他的眼光又变了,他就需要你更独特,做的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我就是朝这个方向在看。然后从小画画吧这个东西进了骨子里面丢不了,然后自己也特别想在画画这个领域里面找一些东西,其实以前的这个行为对我是有影响的,对绘画的一些理解,其实慢慢的在现在显现出来,其实是把以前的理解的绘画的有些东西就是慢慢的把我,因为你有一个思维的惯性,你做行为的那种思维惯性会影响到绘画上面来,那这个是有已些画家没有的东西,他还是局限在这个绘画的概念头里面。
记者:他们经常很纠结,比如说笔触啊色彩啊,您可能可能关注是别的一个方向。您这个新作品还会继续?
马:这个会,因为这个自己还认为有很多东西可挖掘,而且一个东西出来最少还可以持续几年,最少是五年,才会知道后面真正是什么。
记者:(看到旧照)您大学都玩什么?
马:我们那时候是一到周末就跳舞,跳贴面舞,点一根蜡烛,再罩一个桶,桶上面再罩一块布,基本上看不见,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彼此看着谁都不认识谁。那个年代你们没经历,大学太有意思了,一到周末就在教室,每个教室都一有点点光,音乐声音放的是很小的,因为**我们正好是87去的,正好是88、89三年级的时候。在武汉的各个学校跳舞,美院的男生是比较受欢迎的,然后我们一去音乐学院,音乐学院的男生很恨我们,他们穿的很干净,但是我们呢很有味道,大口鞋穿着。
记者:那时候你们都在粮道街?还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
马:嗯,粮道街离武汉音乐学院还有一段距离嘛,因为我们那时候还很年轻嘛,送女孩子回校都是走路的,然后几对保持距离,然后是几个哥们嘛,大家约了几个女孩,大家保持距离,走时拉着手……
记者:湖北美院没有操场,你们当时的宿舍?
马:就是一进去以后有一个大的九层楼嘛,老的,底下是各个系的教室,上面三层,七八九是宿舍,七八是男生宿舍,九层是女生宿舍,专门设有一个铁门,到时间要关的……。湖北美院很小,当时各系都认识的,不像现在的大学,可能隔一个班就不认识了,那个时候都认识,互相串,很好玩的。
【编辑:张阿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