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or Homme试衣间
在上海国金中心新近开幕的Dior Homme店铺里试衣服可能格外耗时,客人们往往会被试衣间里那上百张黑白照片牢牢吸引。艺术家文芳把中国60年以来的经典男性形象印在砖块上,做成试衣间的装饰墙。文芳说,与国际顶尖时装屋合作,而作品又能在中国普通老百姓中间引起共鸣,这是最令她开心的事。
作为被采访者,文芳的认真程度出乎我的意料。我俩在Dior店铺的休息区里面对面坐下,我打开录音笔,她也拿出两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号字体。她像答考卷一样,预先填满了我的采访提纲,打印在二次利用的A4纸上,有些段落还作了手写补充。她说,文字表达比即兴的侃侃而谈更精确和详实。当然,这并非一场无声的采访,她讲话慢条斯理,不过句句都鲜活实在,正如她的艺术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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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时空的试衣间
文芳擅以砖块作为媒材,从2008年受邀参加“Dior与中国艺术家”的创作,到此次为上海国金中心的Dior Homme新店设计试衣间,她采用的都是“照片砖墙”的形式。客人走进Dior Homme的试衣间,即刻会被百来个熟悉的中国男人形象吸引,他们中间有毛泽东、雷锋,有李小龙、崔健,还有齐天大圣,至于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的是文芳在旧画报上搜集来的普通人照片,有的是她的亲友们提供的。比如,当我问起其中一张西式影楼结婚照的出处时,得到的回答是,“那是我们家的一位长辈”。而诸如此类的好奇心和共鸣感,想必也会让试衣的客人们穿越时空,流连忘返。
Dior Homme试衣间里的照片精选自文芳与Dior的首次合作成果《六十年》。那是一个更为庞大的装置艺术作品,砖块砌成的展示墙上,一面呈现Dior品牌60年来的经典形象,另一面则对应同时期的中国风尚。墙内墙外,风貌虽大相径庭,可是墙中间炸开的大洞以及仿佛时间凝固般悬在半空中的墙体碎片却有更深一层的含义:照片上Dior 60年与中国60年的不同仅仅是一种表象,作为本质的砖块却并无二致,而一旦墙被打破,那些碎片便让人不再分得清哪一面属于法国,哪一面属于中国。
虽然吸引人们视线的是印在砖块上的照片,但是对艺术家而言,作品的关键却在于砖块和印刷方法——后者是一个秘密。文芳说,找到一种合适的砖材并不容易,它的表面必须足够光滑,能够清晰地表现照片,同时,它也不能丢失砖块粗砺的本质,并要让照片自然呈现出一种旧旧的风味。最终她找到了一种不太常见的既有砖材,而在此过程中,她甚至尝试了自己动手造砖。
君子和而不同
“我经常会在比较恶劣的环境里工作,所以穿衣服把实用性放在第一位,经常穿裤装。”文芳这样回答我关于穿衣风格的提问。而我眼前的她略施淡妆,穿一条飘逸出尘的白色长裙,还做了与裙子相配的法式指甲—她的认真程度再次得到了验证。
“我从小就对衣服没有什么要求,因为我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长大以后,我也不是一个对物质很敏感的人,比如让我住在非常高级的酒店里,我不会觉得有多么享受。时装的确是很奢侈的东西,如果把所花费的金钱给一个穷人,他能够生活很长时间。到现在为止,我潜意识里还是这样想。”尽管如此,身为艺术家的她既不反对别人购买奢侈品,也丝毫不排斥与奢侈品牌进行合作。“我反而会去想,这些时装为什么好,其中必定存在着值得我去借鉴的创意和艺术价值。”一言以蔽之,“君子和而不同。”
在采访的尾声,文芳向我介绍了她正在全力投入的一个新项目:“艺术扶贫”。自从去年提出这个概念以来,她一直在中国边远地区寻找传统手工艺者,与他们一起创造能够放进画廊里销售的创意产品和艺术品。“除了支付他们工资之外,我还会把个人所得利润的50%回馈给当地的慈善基金。”她说,“艺术家们不仅要在作品中间接地向社会提问,还可以直接地做到雪中送炭。我要扭转人们对当代艺术家‘自私、不切实际’的印象。”艺术家文芳的这个想法,其实也很值得她的同胞时装设计师们借鉴。
奢侈品是很难得到的东西
记者:请谈谈这次为Dior Homme IFC新店设计试衣间的灵感来源吧。
文芳:2008年我第一次为Dior创作时使用的是砖块,因此他们希望有一个延续性,继续使用砖这一材料。而我的想法是,光顾这里的大都是中国人,当他们走进试衣间时,突然看到墙上有那么多自己熟悉的中国人形象,一定很惊喜,同时感受到这个品牌的亲和力。甚至当他们走出这家店时,依然会浮想联翩。
记者:制作这个试衣间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吗?
文芳:施工过程中,我来上海做监理,当时IFC里面还到处是工地。有一个保安经常会来看这个墙,并且会和我聊墙上面他认识的那些人物,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个墙。这让我想起第一次与Dior合作时做的那面墙,当时北京798艺术中心里的普通工作人员见到我都会笑着问:“人民英雄纪念碑做得怎么样了?”我觉得与这样一个国际顶级品牌合作,而作品又能被中国普通老百姓喜欢,是最让我开心的事。
记者:你与Dior的两次合作都选用了砖块的形式,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文芳:我最早用砖来创作是2007年的“共和国民工俑”,每块砖上都有一张我拍摄的民工的笑脸。砖块是我的个人特色,也是我常用的材料,砖对于中国具有特殊的意义,因为中国现在就是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大工地。当Dior来到中国,他们也希望选择具有国际视野,同时又立足于本土的艺术家和艺术材料。
记者: 你如何看待奢侈品这个概念?
文芳: 就是很难得到的东西,例如休息。
记者: 物质方面的奢侈品呢?
文芳: 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人的想法。比如我不会去买奢侈品,但我不会反对别人去买。因为每个人的道路不同,起点不同。我个人对物质奢侈品并不是很敏感,比如住进很高级的酒店,我并不会觉得有多么享受,物质生活不能给我带来真正的幸福感。
记者: 你曾就读于巴黎路易卢米埃尔国家高等艺术学院摄影系,在你看来,法国人和中国人对待时尚和奢侈品的态度有何不同?
文芳: 对法国人来说,奢侈的并不是物质本身,而是它们的美。法国人并不是都非常有钱,只是对奢侈品的投入比重会更多一些。他们喜欢一样东西是一种情感的热爱,并不仅仅是品牌。他们更在乎的是跟这些美的东西在一起时,自己心底的感受。但中国人更多的是在乎我买了以后,别人会如何看待,而并不是本身的感受。
艺术家是表现人性的设计师
记者:关于时尚,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文芳:上小学的时候,我对绸子做的红领巾印象特别深刻,因为最早我们戴的还是布头的红领巾,后来绸子红领巾出现了,我就觉得非常高级。还有大家都穿的两道白条的蓝色运动衫,突然有一天出现了三道白条的款式,也觉得特时髦。我还记得那种带花边的白衬衫,很漂亮。
记者: 你会怎样描述自己的穿衣风格呢?
文芳: 我经常会在比较恶劣的环境里工作,比如在砖窑里,对我们这种长期干手工活儿的人来说,实用性是第一位的。所以我常常是灰头土脸的,难得才像今天这样。
记者:如果让你挑选一身Dior的装束,你会怎么穿?
文芳:我肯定选男装,因为我大多数时候都穿中性化的衣服。我非常喜欢Dior Homme,很优雅,也很酷,总是以黑白灰为主色调,令廓型和裁剪更为突出,让我想到我从小学习的水墨画和书法,我觉得Dior Homme的设计师将来或许可以从中国水墨中找到灵感。
记者:如果要你设计一身衣服,你会怎么做?
文芳:用摄影和一些比较简洁的材料相结合。例如头发、木头、金属。让人变成一个活动的艺术品,或者让艺术为人体服务。
记者:你曾以Dior以及中国时尚的60年变迁为创作主题,现在请畅想一下,60年以后的时装将是什么样子的?
文芳:我觉得具有特殊功能又可以随意DIY的服饰将会流行起来,比如可以随时改变温度、颜色和款式。因为随着自然环境的不断恶化,服装的功能性必定会越来越重要。而且,这样的服装也能节省大量的自然资源,更加环保。
记者:假如一辈子只能作一身打扮,你想穿什么?
文芳: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种可以随时改变温度、颜色和款式的衣服。
记者:你认为艺术家与时装设计师有何共通之处?
文芳:时装设计师就是时尚领域的艺术家,艺术家是表现人性的设计师。
【编辑:李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