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艺术也是武器吗?
当世界的经济危机到来的时候,人们发现,被当作“武器”的艺术没有人买了。其实,所谓的中国当代艺术太沉重了,它既要代表反意识形态的责任,又要批判商业社会的种种变化。同时,还要撑起足够的财富神话。它不能再承受了,故促使了我的出走,来到丝绸之路。走进那消失了的而且存在了1500年的历史的记忆里。与危机,与名利场有了距离,就可以进行有“距离”的思考。
1877年,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F.Von Richthofen)将张骞开辟的,从公元前114年,沟通中西方的商路命名为丝绸之路。概括地讲,是自古以来,从东亚开始,经中亚,西亚进而联结欧洲及北非的,以丝绸贸易为媒介的这条东西方交通线路的总称。丝绸之路,在世界史上有重大的意义。这是亚欧大陆的交通动脉,是中国,印度,希腊三种主要文化的交汇的桥梁。因其上下跨越历史两千多年,涉及陆路与海路,所以按历史划分为先秦,汉唐,宋元,明清四个时期;按线路有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之别。陆上丝路因地理走向不一,又分为“北方丝路”与“南方丝路”。陆上丝路所径地区地理景观差异很大,人们又把它分为“草原森林丝路”,“高山峡谷丝路”和“沙漠绿洲丝路”。丝绸是古代中国沿商路输出的代表性商品,而作为交换的主要回头商品,也被用做丝路的别称,如“毛皮之路”、“玉石之路”、“珠宝之路”和“香料之路”。海上丝路在中世纪以后输出的瓷器很多,所以又名“瓷器之路”。丝绸之路的意义有三。首先是商品的交流:商队从中国运出丝绸、瓷器、铁器、金器、银器、镜子和其他豪华制品。运往中国的是青金石、葡萄、核桃、胡萝卜、胡椒、胡豆、菠菜、黄瓜、石榴、稀有的动物和鸟类、植物、皮货、药材、香料等。这种传播的有意思之处在于与今天东西方进出口贸易的类别恰恰相反。今天从西方进口的是附加值高的产品,而中国制造的则是一些低附加值的资源性产品。其次是文化交流:中国西传的是古代印刷术,欧洲人谷腾保利用印刷术印出了一部《圣经》。还有坎儿井技术和井渠技术,穿井法,对于西方军事的水源和征程的拓宽亦具有重要的意义。而西方传入中国的技术基本上局限于农业技术。这和今天又是相反的。再者是宗教传播:西方传入中国的有佛教、拜火教、摩尼教、景教和伊斯兰教、天主教。而中国具有最兴旺与古老的文明,与中国交易能获得巨大的利润,于是,中国便被西方认为是向往之地,这是丝路在中西交流史上所带来的精神性影响。这与今天中国人向往西方的文明是多么的相似。我不是在搞研究,尽管这样的结论早已存在,但我们仍需要沿着那些像网状一样穿行的迷路,考古那些掩在历史问题上的尘埃,去找到一条从过去通往今天的“丝绸之路”。重新看待今天的东西方的通道。
考古,我们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今天的西方就像古时候的中国,反之亦然。它就是一种轮回。而这种轮回的“轴”就是丝绸之路。这个“轴”早就超越了通道的意义,就像一把悬在东西方历史长河上的利剑,审视着我们的迷茫,奋斗和贪婪。那么,智慧呢?什么是我们能够面对今天的智慧——重考丝绸之路。
那么,为什么我要拍这个题材呢?我们知道,丝绸之路是一个商道,通过这条最初起源于长安(今西安)至欧亚的一条商贸之路。通过以丝绸的贸易进而沟通古时候的东西方关系,进而转化为一条使多种文化并存的文明通道。反之,我们看今天的世界,虽说是由次贷危机引起的金融风暴,但往深的看,都是以一种文明即西方文明来代替其他文明的存在。也就是由多种文化和一种文明的冲突引起的“危机”。而丝绸之路就是一面镜子,使我们从过去来思考今天的事情。可以这样讲,从这次危机以后, “意识形态艺术”时代宣告结束了,从而进入“全球化、信息化”时代了。
既然解决了拍什么的问题,接下来就是怎么拍的问题了,有人将绘画和摄影的区别比做巫医和外科医生的不同。巫医看病是病人和医生保持一定的距离,通过比划治病。而摄影就像外科医生,是通过深入病人的体内实施手术,达到治病的目的。那么从两者产生的效果而言,摄影就显得要现实一点,绘画要显得主观一点。于是就出现了现在国内比较流行的“观念摄影”的两种倾向。一是用电脑来画照片,二是通过室内摆拍出照片。前者显得很苍白,没有摄影的影像语言。后者却只有摆上去的东西,没有现实中充分的细节。那么怎样才能使摄影既有观念,也有细节和影调的魅力。也就是既有巫医的神秘,又有外科医生的手到病除。我认为只有通过宗教或者禅宗的方式来达到。大家知道,禅宗的“直知人心,见性成佛”揭示了艺术对人的本真状态的唤醒。西方宗教的做“礼拜”,禅宗的“打坐”,佛教的“念经”,都是通过对于一种物质形态的反复行为,从而达到一种灵魂上的“境界”。因此,仅有影调和细节的摄影是不够的,除非你能找到一种能够反复的真实,并“超真实”才能达到。为什么不是“超现实”呢?因为有接近的现实和有距离的现实。超现实就是超带有表象的现实,而真实就有要像雕塑里的“内部支架”或者是绘画中的“肌理”。要知道,波普到了全球化信息时代,信息泛滥超过了商品泛滥。全球一种文明对多种文化的压迫超过了意识形态的强权。人人都是艺术家演变为人人都打着艺术的旗号成为商业明星。假照片,假信息,假商品,假爱情,假艺术大行其道。这世界还有真的吗?所以“超真实”是我们这个社会最难得的,能够活下去的艺术支撑。
那么,怎样才能使我们的照片实现“超真实”呢?首先,要复兴文革拍片法,即三突出原则:在典型的环境中突出典型的情节,在典型的情节中突出典型的人物,在典型的人物中突出主要人物。在这里我扮演的是一个导演的的角色而不是摄影师。“有足够的照片,而大部分是十分多余的,这就是我的照片可称作反照片——即逆自命为关于真实生活的那些复制的潮流而动的图片——的原因。”当摄影重新进入艺术领域时,它靠的是比较朴素的绘画,没有任何灵巧的艺术手法。还是运用这种摄影语言纪录自然与人文的复杂关系的。面对正在被那种机械和电子的形象所愈益歪曲的现实,摄影不知何故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因此它是如此质朴自然。再者,就是寻找导演。三突出之后的那个道理或观念,让禅宗的意味迷漫在整个画面。最后悟到进入心灵空间的现实之路。
一位真正的摄影师永远只为内心去拍片。有时他会迷失,去关注那些政治家和社会学家关心的问题。但他满足了这种责任和道德的成功之后,他会感到空虚,重新回到内心。因为只有内心才会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虚伪 ,他的存在多么突出。内心让他了解自己的真实,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的真实。为了这个真实的内心,必须付出艰辛的劳动和痛苦,因为内心并非时时刻刻都是敞开的,它更多的时候是封闭的,相对于外国人,相对于年轻人,我是沉重的。我不能像他们一样将自己撕裂,并将这个撕裂的过程或者结果表现出来,成为被大众分享的作品。这有价值吗?这种狭隘的,无病呻吟的图像游戏日渐苍白无力。即像那种没有快速成功所引发的烦恼象是严重的,你需要表现这种严重吗?你是否能表现得轻松一点呢?是否不需要承载那么多观念呢?于是,我需要出去,不停地拍片才能使内心敞开,才能使自己置身于发现之中,就像日出地光芒照亮了大地,让我地心感到现实的温暖。一直以来,我的作品都是源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我沉湎幻象之中,又被现实紧紧控制,被回忆痛苦地折磨,我感受到分裂,但又不敢分裂,反复如此。于是只有当现实处于遥远状态时,他们作品的现实才会闪闪发亮。应该看到,这过去的现实虽然充满了魅力,可它已经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那里塞满了个人想像和个人理解。真正的现实是不存在的,是要逃避的。如果真的要表达日常的现实,常常会感到难以承受,蜂拥而来的真实几乎都在诉说着丑恶和阴险,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仅仅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
一直以来,我都在解决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系。我希望找到一条温和途径,通过它拍摄中间状态的事物,同时也包含了审美和思考。这也许是我要拍内心的丝绸之路的原因,我需将今天是经济危机中的现实放到了历史和人文精神之中,这是真正意义的影像现实,因为它不仅连接了东西方,同时也连接了过去和将来。
一些所谓成功的艺术家也在拍现实,可是他们镜头下的现实只是一个环境,是固定,死去的现实。他们看不到人是怎样过走过来的,也看不到怎样走去。当他们在拍摄斤斤计较的现实时,我们会感到艺术家本人也在斤斤计较。你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而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被审美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越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温和的目光看待世界而不是崇拜丑恶。拍人们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如果经过许多苦难的人,表现出来却是很轻松的作品,难道不是一种高尚吗?
既然艺术已放弃其对摄影的限制,并广泛地掌握了它,希望出现富于想像力的,有些巧妙地表演地摄影现实的照片,也就标志这人们对于经验现实即可见与可体验的现实的多种表现的参照系的建立。这里,历史给我们提供了新的母题。当然我们所描绘的历史是有距离地考古,是我们自内心里的主观的,观念的心灵的历史。并且,并不降低意识上的重要性或者使人们对它进行肤浅的思考和沉溺于现实性。作为来自大众传播媒介的无差别的过量信息的批判对立面,艺术家再度企图完成也是其社会功能的事情。它像充满平庸和琐事的艺术舞台中漂起的浮砾。再者还需以自身审美的理智,形成的缜密,训练有素的想像,以及视觉内容的无可匹敌的丰富性来感染着人。就像一幅全景式历史文化全景图。然而,它绝不在抽象中失去其实体性,而且赋予观者的心灵形象以具体感觉的实体性,成为今天危机中时代哲理的乐谱。
考古,就是在历史中发现心灵和现实的真实。
【编辑:张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