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当代艺术在中国扎根起,其与学院艺术就处于二元对立的状态,它们在不同的轨迹上探索并完善着自己的体系。但是在中央美术学院举办的这次造型展上我们却看到了学院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共生和谐局面。这是一次学院艺术展,但在其中当代艺术作品却随处可见,在此,仿佛只有从学校编制体系层面才能将其称为是一次纯粹的学院艺术展。
之所以说在此展览中当代艺术和学院艺术共生和谐,一方面在于当代艺术的产生和发展是在传统的学院艺术雄厚的艺术资源和思想基础上而来的。尽管很多当代艺术作品在偏离传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很难说当代艺术的创作不受传统学院艺术的影响和启发,甚至,任何一件成功的当代艺术品都是对传统的反叛和创新。
另一方面,当代艺术在现代社会中朝气蓬勃,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很难说学院艺术在此语境下仍能保持自我体系的严整而不受其影响。事实也是如此,如今的学院艺术呈现出越来越当代化的趋势,这不仅体现在学院内部的教学课程安排上,而更重要的是学院的教师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作为一位当代艺术家而活跃于社会中的。学院的教师在校教给学生的是中规中矩的传统的造型能力和技巧,而他们自己创作的作品却又是相当“当代化”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矛盾,而在矛盾中其教学也很难说会免受其当代艺术思想的影响。此外,艺术院校的学生也越来越热衷于当代艺术的探索和创作,这也是整个社会当代化的趋势之一。
学院艺术和当代艺术的二元对立状态或许仅仅是一个阶段,是一个各自在不同道路和轨迹上自我完善的过程。而如今,两者却呈现出越来越多的统一趋势,甚至很多艺术作品我们很难严格区分其学院艺术或当代艺术的归属。这次展览中,隋建国的作品《建设者》就很有代表性。隋建国写到:“我们是建设者/矗立的脚手架/指向天际,指向未来/ 艺术人文的精神之塔”。整个作品是由脚手架搭建而成,它是学院精神的象征,是精神之塔,这也是典型的学院艺术一直强调和注重的传统。而另一方面,它的钢铁构架语言以及未完成的效果都会给人一种危险和不安之感,而这也是当代艺术的代表特征之一。无论艺术家的创作初衷和源泉是什么,在这里,学院艺术和当代艺术是和谐统一的,共生共存的,二元对立模式也随之消减。
有趣的是,在展览过程中很多人并不知道或者并没有注意到美术馆外矗立的这个脚手架构架是件艺术作品,当然其中也包括我。这就难免使人思考:学院艺术和当代艺术逐渐趋于统一和谐之后会有怎样的发展趋势呢?当人们不再把艺术家的作品当做艺术品看待,或者人们注意不到艺术品的存在时,艺术的存在还有意义吗?到那时,艺术会不会走向终结?
学院艺术在某些方面越来越当代化,而当代艺术却走着越来越“非艺术”化的道路,当然,从根本上讲,“非艺术”是指偏离传统艺术的程度。从杜尚的《泉》之后,越来越多的艺术家采用现成品、拼贴等各种各样的材料和手段进行创作,于是,艺术作品越来越“非艺术化”和“观念化”。是不是艺术家的创作偏离传统越远就越创新、越当代呢?对此,传统艺术家和当代艺术家都有着不同的理解。而艺术作品“非艺术化”的后果之一可能就是人们意识不到艺术作品的存在,就如很多人没有意识到隋建国的《建设者》是件艺术品一样。当然,这种反应可能仅仅是艺术的门外汉以及初入艺术领域的人所有,而对于专门搞艺术的人来讲情况恰恰相反。就如这次造型展的策展人宋晓霞老师所说,她每去看展览,对于展馆的消防栓都要确认一下是不是件艺术品。这或许是艺术家和艺术史家的职业通病,但这也是当代艺术“非艺术化”所导致的。
更大胆的假设一下,当艺术“非艺术化”到了一定程度,人们已经对身边的艺术作品熟视无睹,或者无法分辨艺术作品和万事万物的区别时,会不会出现“人人都是艺术家、万事万物皆艺术”的局面?或许,这种假设在逻辑和理论上讲得通,但要在现实中实现就有些荒诞了。尽管从鲍伊斯以来很多人都宣称“人人都是艺术家”,但现实是,所有的艺术家在呐喊人人参与的同时都在极力的标榜和论证自己与普通大众的区别以及艺术家比普通人高明所在。因此,即使真正到了“人人都是艺术家”的时候,艺术家或许会以更高明的方式来为自己存在并区别于一般人的合法性进行论证和辩护。于是,逻辑和理论上的艺术是在趋于终结的,但现实中的艺术或许不会终结,如果人、利益和权势一直存在的话。
那么,艺术终结是否代表艺术的灭亡?又或许是另一种重生?或许,那时的艺术仅仅是改变了存在的形态和方式,是以“世界”或者更大的“宇宙”形式存在着。而这种假设会不会实现就又回到了“什么是艺术”这个终极命题上。或许,不同时代的艺术存在的合法性和意义,以及存在的形态、方式和范围都是人们对“什么是艺术”的不同理解和诠释的结果,这是一个循环阐释和论证的怪圈。或许,当“什么是艺术”的争论和诠释不存在的时候,艺术也就面临终结了,当然学院艺术和当代艺术也无例外。
【编辑:张桂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