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艾未未的1亿粒葵花子在泰特的涡沦大厅开幕,标志着伟大的艺术家时代的终结。巨大的资金投入,顶级的世界美术馆平台,全世界密集的媒体聚光灯的闪烁下,终于迎来了这一伟大的标志性事件的到来。非常悬殊的是,黑桥或者环铁,60平方米甚至更小,暖气供应不足,无人问津,只有邻居嘘寒问暖,北京年轻艺术家刚刚结束不拆迁的欣喜,但对于如何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依然略有忧虑。这是同时存在在艺术界的现实。进入后经济危机时代,商业对于艺术的改造不断深化,资本流入到更能高效能地产生利益和传播的渠道,大巨头的经济效益历久不衰,但是可有可无的长尾效应在这里就被直接切割了。实验性艺术在本来就不获得市场份额的情况下,连平台都有丧失的危险。由于无法获得资本的分配,更多的艺术家自发地联合在一起。这就如同80年代受到政治体制压制的地下艺术一般,在商业系统的重压下,反抗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他们利用非美术馆空间,在民间、在野外、在浴室进行方方面面的游击战。艺术家的聚众式的自愿参与,松散的组织结构,平等的社交关系,无阶级差别,身份的多元化,现成品和装置艺术为主的作品形态,对参与艺术作品的无关好坏的价值论,崭新的游戏规则,都成了各个不同名目的组织团体的主要特征,这使多个年轻艺术家资源聚合式的作品成为了可能,从而一个人无法完成的项目诞生了,多突的、不同价值观的、N个指向的、密集思考点的项目开始出现,作品的署名已经不那么重要。整个当代艺术的生产方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深刻的转向,从定件式的、大资本投入的、伟大艺术家的单件作品的加工厂,变成了零散的、集合式的、集体的、匿名的、低成本的创意集合体。这一切的发生,都使得当下的艺术现状更有活力,也是最新迸发出的艺术生态下的源源不断的生产力。我并不知道这些在没有国家赞助的情况下,这些没有经济来源,无明确组织纲领,不指向市场的自我组织究竟会走向哪里,也许他们不会向欧美的艺术系统那样形成一个个艺术家主导的非赢利空间,也许他们会在某一天人困马乏的时候停止,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走向他们现在所反对的权力系统的相同的一面,成为美术馆的下一波起义的胜利者。这一切无从知晓,只有等待历史,给我们答案。
——付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