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 北京保利秋季拍卖的现场,印证着中国艺术品市场的火爆。能容纳700人入座的大厅座无虚席,过道上也挤满了人,就连一些举牌的买家都不得不站在最后一排。
拍卖师:一亿五千万,最后一次。
5分钟之内,一幅宋代的《汉宫秋赋图》被叫到了一亿五千万元的高价。
11月20日,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上。
拍卖师:两亿七千伍佰万,最后一次,敲了。
经过电话委托席和现场竞拍者的几轮争夺,王羲之的草书《平安帖》被拍到了3.08亿元,人们纷纷回过头,寻找天价的举牌者。
10分钟之内,同一个大厅,又一个亿元拍品《情韵墨花图》诞生。
在拍卖会现场,记者注意到,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天文数字的诞生,一件作品以数千万的价格成交 已不能像过去一样赢得掌声。
天价并非市场的全部,各大拍卖公司的总成交额,佐证着秋拍的火热。
11月16日,荣宝拍卖公司1100余件作品以4.27亿元收槌,比春拍的成交额翻了一番。
刘尚勇 北京荣宝拍卖公司总经理
刘尚勇:按照正常估价的拍品,大概都拍上去50%以上,比估价要高出一半左右。
11月24日,获佳士得商标授权的北京永乐拍卖公司,在秋拍中取得1.7亿元的总成交额,是春拍的2倍以上。
董军 北京永乐拍卖公司总经理
董军:秋拍比春拍还要火爆 虽然现在还没有结束,应该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11月23日,中国嘉德秋拍收槌,总成交额高达41.33亿元人民币,三件作品过亿元成交,52件作品超过千万大关。
12月6日,保利秋拍谢幕,总成交额达到52.8亿元,再次刷新了中国艺术品拍卖单季纪录。
中国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张忠义用“空前繁荣”,来评价当前的走势。
张忠义 中国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
张忠义:这一次从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它是不管在参加的人数还是规模,还是它的影响力,还是参与进来的资金量都是空前的。00:03:32 据我们的统计,就现在全国范围内从事文物艺术品收藏这项活动的人将近9千万。
马先生收藏古玩字画已经有20多年,每逢大型拍卖会他都会盯在现场。对今年秋拍他的直接感受是看不懂。
马建军 收藏爱好者:(加价)都是50万 100万 有时甚至1000万 好像到自由市场买菜一样
以往到了拍卖季节,是马建军收获最多的时候。可在这几场拍卖会上,他等到最后,自己也没有买任何拍品。他认为,现在价格直线上升,一般老藏家已经与自己喜欢的东西无缘了。
马建军:这里面已经有一种信号,告诉我们就是说,大家现在不是来买东西,是来买筹码了。
马建军用了“抢东西”来形容拍卖现场的激烈争夺,他告诉我们,暴涨之下,赚钱效应不断刺激,新人新资金还在纷纷入场,他们和以往凭喜好来买东西的藏家大为不同。
一家艺术品咨询公司的老板孙刚告诉我们,现在的市场,不单是个人,就是连像他这样的中小企业,都已经力不从心。
北京良业艺术品投资顾问公司总经理 孙刚
孙刚:包括企业家可能都会感觉吃力了,因为这种资金它是非常巨大的。
孙刚研究收藏当代字画和雕塑已有10年,经营着一个圈内小有名气的会所。秋拍以来,他奔走在各大拍卖会的现场,带着近千万元的资金预算,可还是没有买到自己心仪的藏品。
孙刚:如果要从市场来说是非常好非常火爆,但是从我们如果想买东西,藏家的角度来说,有一种比较遗憾的感觉
在嘉德拍卖会上,他看中了现代画家黄胄一幅起价100万元的画,本希望以六、七百万的价格拿下,没想到几分钟内现场叫价就已经超过了1000万元。
孙刚:预算,我们也是根据情况不断地增加,就会比如说去看预展的时候一个价,后来真正要拍的时候也加价。但是就是我们加了价,最后跟成交价还是差两倍多。
孙刚告诉我们,他非常喜爱这幅画,并为此做足了研究鉴别的功课,但价格超出了心理预期,最终不得不放弃。在孙刚看来,秋拍以来,新入场藏家人数更多、势头更猛。
孙刚:新入的资金他认为多少都是便宜,因为他没有概念,他是根据他资金状况。老的买家容易跟以前比,有的时候容易产生失落感。
今年春拍以来,新入场的大资金和其背后的藏家,就引起了市场的关注和猜测。到了秋拍,这部分力量已经越来越明朗。尽管他们大多不愿面对镜头,但有拍卖公司已从办理登记和后续服务过程中,对这批新人有了更直接的认识。
寇勤 中国嘉德国际拍卖公司副董事总裁
寇勤:在这个30%或者是40%的新人当中,他买到东西的比率他一定可以占到70%、80%,也就是说他来了不是看热闹的。
在秋拍的现场,一位拍卖公司负责人告诉我们,放眼望去,大厅里处处都是企业家或他们的委托人。记者在一场拍卖会后进行了随机采访,受访者来自全国各地,几乎都有企业背景。
李志远,北京某文化发展公司总经理,刚刚涉足艺术品投资,本次拍卖会买下了3件藏品。
刘友林,江苏上友陶业公司总经理,在此次拍卖会上拿下了价格最高的两个紫砂工艺品。
有统计显示,5家上市公司直接或间接涉足艺术品投资。
赵旭 北京保利拍卖公司执行总经理
赵旭:现在新人入场可以说绝大多数是民营企业家,是一些成功的人士还有一些基金投资者,搞证券投资的,地产投资的等等这些比较成功而且实力比较雄厚的这些企业家。
赵旭认为,新入场的资金不能用行业来界定,各行业几乎都有成功者聚集于此,精英荟萃,使得艺术品市场“不差钱”。
长期从事艺术品研究张忠义认为,目前金融资本的介入,已经成为个人甚至中小企业竞争乏力的重要因素。
张忠义 中国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国内一些个金融机构,比如民生银行,比如招商银行,比如建设银行现在都在涉入文物艺术品市场。
在民生银行的网站上,记者注意到,今年该行推出的“艺术品投资计划2号”产品已销售完毕,募集资金将投资于部分中国书画、以及中国当代艺术品。
张忠义:中国文物艺术品市场它的介入不仅仅是我们中国人,国外的一些资本,国外的一些藏家和投资人也已经都介入。保利拍出的宋徽宗的写生真禽图,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买的,因为这次呢是要做一个专场,后来给大家公布了,这是比利时的一个大收藏家也是一个大企业家叫尤伦斯,是他的东西。
在北京798艺术区,记者见到了这位比利时的大收藏家、巴黎卡地亚艺术基金会以及多所博物馆的董事成员。今年秋拍,尤伦斯又卖出了部分收藏的中国古代书画,现在他拥有的近两千件中国文物艺术品中,近80%属于当代艺术。
比利时收藏家 尤伦斯
尤伦斯:目前在中国艺术品拍卖,始于伦敦,很有意思,伦敦、纽约,从纽约到香港都是,先是外国竞拍者,然后是华人,尤其是海外华人,现在到了北京。现在我个人认为,外国人不够了解这些艺术品。中国的艺术品在北京的拍卖,你们有很多非常又竞争力的公司,了解拍卖品,这是个非常大的进步,并不是很多人都了解这一点。
尤伦斯的这句话自有他的道理,历史上每逢经济发达、社会稳定的时期,也都是艺术品收藏最火爆的时候。不过,今年出现的这轮艺术品收藏热还是让不少老藏家们看不懂了,以前还算是比较小众的艺术品市场,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熙熙攘攘的大卖场,各路资金蜂拥而入,民营企业、上市公司,甚至连金融资本都涉足其中。这些新藏家们为什么会纷纷试水艺术品?他们辗转迂回,又锁定了哪些目标呢?我们再来了解一下。
孟庆如经营房地产企业已经有10多年,可以说是个“老地产”了,可在艺术品行业还是个新人。三个月前,他在几位同行的引荐下,开始涉足艺术品收藏,他说除了喜欢之外,也是为了闲置资金的保值。
孟庆如 天津鸿正集团董事长
孟庆如:比较担心的呢,一些人比较担心货币的通胀的预期,怕将来的钱越来越不值钱了。所以说都希望把这个钱去换成物品。
孟庆如告诉我们,他目前投资艺术品的资金量还非常小。对于一个年纳税金额近2亿元的企业来说,并不是差钱,而是现在的市场走势使他不愿继续追高,他更看重的是热点之外的一些品种。
孟庆如:陆怀中陆老先生的画,当时我收的时候是七万一平尺,这个目前陆先生的画呢在市场上相对比较少,还没有经过充分的炒作。这两幅画就算是年轻的画家,这个相对,虽然是比较年轻,但是这个画就算价值洼地吧。
23岁的周海燕也是文物艺术品领域的新人。12月4日,她刚刚走下从杭州到北京的飞机,就立即赶往拍卖会的现场。大学刚毕业就开始创业的她,已是两家普洱茶连锁店的老板。这次她主要是看准了一些还未炒高的新板块。
凡世茶叶公司总经理:除了大家热衷的字画和古董以外,我现在更看重普洱茶、紫砂壶茶向市场,我认为这些在拍卖的平台里,还有一些价值洼地,可以更好地挖掘。
在众多的品种门类中,周海燕更关注和茶文化相关的领域,因为这些自己熟悉的品种,门槛也会低一些。
采访时,永乐拍卖公司总经理董军告诉我们,在不断走高的文物艺术品市场,资金也在寻求相对安全的区域投放。
董军:由于资金这个进入市场这个量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那么会促使在某一个项目上面它的量,出货的量非常大,甚至去寻找新的项目。价格冲到一定程度,再往上冲比较困难的时候,它可能就会向这两边去蔓延,直到外部的资金状况出现了变化。
采访时,我们注意到,为适应市场,各拍卖公司纷纷推出了新品,构建新热点。这次秋拍中,荣宝推出了首次紫砂专场;中国嘉德举行了第一次名表拍卖专场,而注重发掘市场潜力的永乐公司更是推出了茅台酒拍卖、红酒专场,成为秋拍中又一个看点。
董军:体现在中国其他的收藏品和奢侈品那个市场当中有非常类似的一个现象,就是中国人现在他的购买,购买欲望很强,信心也很足,那么首先他们比较容易去关注的是,世界上这是不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品牌、这是不是最顶级的酒庄、最有名的年份,所以他们明显的再去追,整个这个范围当中,最顶尖的那一部分。
研究当代艺术的专家王从卉告诉我们,秋拍中首次推出的新生代艺术家作品专场,出人意料地获得广泛认可,这也说明了只要选择适当,新门类的机遇大于风险。
北京永乐国际拍卖公司专家 王从卉:青年艺术家的选择当中,我们有将近60%以上的艺术家都是第一次进入二级市场,就是第一次进入拍卖的这个平台,那么在青年艺术家这个板块里面我们成交率达到90%左右,那么其中有将近10位艺术家是达到了自己的新的个人的一个记录。
王从卉认为,这些成交记录虽然不能与那些动辄几千万的作品比较, 但因为起点较低,价格上升也更为容易。
王从卉:我们的估价会是在2万到8万之间这样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区间,那么这个艺术家由于有更多的藏家喜欢和欣赏,所以它自然而然的进入到一个20万、30万这样的一个非常健康的一个价格的一个增长。
虽然,现在新入场的藏家们也在不断开辟新的投资领域,但有分析认为,这批新入场的巨量资金已经出现了两极分化的走势,一部分是真正热衷收藏,短期内博取差价的可能性很小,而另一部分资金以投资甚至投机为主,容易导致藏品快速换手,加大市场波动。那么,今年秋拍价格飙升中,到底是否存在着投机泡沫呢?
对今年艺术品秋拍市场的火爆行情,收藏界看法不一。有的说,中国的艺术品价值历史上长期被低估,现在的上涨是价值回归,也有的说,中国经济都上升到世界第二了,国内艺术品价格飙升是在与国际接轨。但更多的专业人士还是表现出了某种程度的担心,因为艺术品市场的表面繁荣之下还存在不少潜在的缺陷。
鉴藏家张紫石最近特别忙碌,秋拍以来,许多新入场的收藏者和机构都找上门来,希望能帮助鉴别藏品,也就是业内常说的掌眼。此时,兼任书画鉴定研究中心学术委员职务的张忠义也在四处奔走。
张忠义:我们参加了大大小小全国几十场上百场鉴定会和其他一些专家一起,瓷器的玉器的(杂匠)的,古玩的等等各方面专家一起,我们最后大家汇总的时候都发现所有的古玩艺术品这个门类,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总的数量赝品比真品多得多,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张忠义认为,在目前文物艺术品市场的空前繁荣,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其背后法规缺失、诚信缺乏的混乱状况。大量的投机资本涌向这个领域,可能会加剧这一局面。
张忠义:就是炒作盛行,这个包括一些资金的炒作,包括一些中介机构的炒作,我所谓炒作就是价格背离价值,假情况掩盖真情况,给大家造成一种假象,对整个收藏投资人群进行诱导。
马建军做艺术品收藏的这些年来,结识下不少圈内的朋友。可就是听信了一个外地朋友的介绍,他花6万元钱买下了一把假的紫砂壶。业内把这称做是“交学费”。
马建军 收藏品爱好者:,所有的都对 就是这个盖子不像大师的。壶盖不严就造成收水收不住。所有制壶大师,不能有这种缺陷。
马建军告诉记者,随着藏品价格的攀升,造假者的手法也越来越高,甚至使用一些高科技的手段。这更使得新入场的藏家防不胜防。
中国嘉德副总裁寇勤坦言,目前火热的形势对市场各方都提出了挑战,而拍卖公司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面对诱惑。
寇勤:就是说市场这么大,发展这么迅速,你是不是要拼命的去满足大家,然后加快怎么怎么样。萝卜快了不洗泥,我想这个恐怕不行。尽管现在还不能够说哪个拍卖公司说我敢从法律这个层面上来讲,我对所有的拍卖标的去担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说你可以拿有这个东西做一个挡箭牌,去兜售一些不应该摆上台面的东西。
采访中,一些藏家告诉记者,秋拍继续走高,使得入场者在赝品的风险之外,还不得不面对价格的风险。有业内人士认为,3年之前,当代艺术品曾经历过的大起大落
董军:价格增长的速度,它是不是可持续 因为任何一种商品也好,投资产品也好,包括艺术品,它都不可能持续的保持一个,非常直的一个线往上走,都应该是一个曲线的,有的时候会放慢它增长的速度,如果有的人认为今天的投入是在未来的一两年之内马上又有更大的一个增值,升值的一个潜力,如果都是出于这样短期的投资的一个动机的话,可能它会面临相当大的一个困难和挑战。
半小时观察
在通胀预期居高不下的情况下,艺术品保值增值的功能被空前发挥了出来,成了各路社会资金竞相涌入的一个避风港。无论金融资本入场,还是企业资金试水,它们背后都揭示了一种社会心理,即使跑不过刘翔也要跑过通胀。作为一种理性的经济选择,参与艺术品投资无可厚非,但问题是,在起跑之前,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自己的这双跑鞋是否质量真的可靠?自己眼前的这条收藏之路到底是跑道还是雷场?事实上,国内艺术品市场尽管一直高烧不退,可也是一直饱受质疑。赝品泛滥早已经不是新闻,个别拍卖机构与藏家联手炒作的潜规则也时有耳闻,这就像当年一度充斥着概念和庄家的股票市场。尽管,两个市场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经验告诉我们,在不规范的环境中,越是抱着投机心理,越容易撞上李鬼。
【编辑：颜媛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