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流,云南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1973年5月生于昆明,1996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饰艺术系装饰绘画专业,2003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研究生课程班,2005年作为国家“西部之光”专案访问学者在中央美术学院工作学习一年。作为云南地区70后艺术家的杰出代表,陈流蜚声艺术市场的是他从民间年画和传统水墨中提取元素进行当代主题创作的“法象”、“天空界”系列;而成为陈流能够在28岁获得副教授技术资格、32岁获得教授技术资格的砥柱因素,除了他的三部著作以外,是他屡屡参加全国重要艺术展览如“中国风景油画展”、“全国美展”、“中国油画展”、“中国水彩肖像展”等,并多获奖项如“全国少数民族百花奖”金奖。助使陈流获得官方或主流认证的却是他的风景绘画作品。
辄以对陈流风景绘画作品的语言分析为例,呼应“艺术国际”第87期推荐文章《看看徐冰对当代艺术批评的批评》一文中徐冰的部分观点。
在批评中建构生命维度
尽管对当代艺术批评的批评已不是新鲜话题,从“全盘西化”到“打中国牌”,从“当代转向”到“普世价值”,从“人文关怀”到“政治反讽”,从“宏大叙事”到“微观图像”,从“艺术本体论”到“社会学转向”,从“反抗体制”到“当代艺术院”……艺术的批评维度始终处在构建状态,对应图像的发展建立了中国特色的“后现代性批评”的雏形。在这种多元化的批评语境中,正如徐冰所说——他不是第一个提出此观点的人——“中国批评家不会读画,很少有批评家真正能读作品”,有浑水摸鱼的“艺术家”,就有浑水摸鱼的“艺术经纪人”和“艺术批评家”。浑水往往是因为注入了不同质的物体,或是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剧烈震荡。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情境如同将“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工商业的发展画面浓缩在了短短三十年的时间中,欲速则不达,西方两千多年的文明错乱地纠结在中国这个陌生的版图,今天也不过刚到而立之年,混乱在所难免。
浮沉尽在流逝中,浑水终有澄清之时,这是事物发展的公理而绝非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消极哲学。因为当代艺术批评的反批评在艺术家——尽管没有依据证明在这个观点上他是否孤单——的话语中成为一个显性关照,这说明当代艺术批评的权力已经遭到了创作领域的质疑,那么批评家们是否依然像先前一样,继续把对隔靴搔痒式的批评的反批评作为台面上的预备话题和操作中的敷衍了事呢?笔者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积极的,方才离去的金融危机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在那场艺术市场的大萧条中,“这是一个回到书房读书的好机会”成为批评界一致的声音,尤其对于那些从中文或哲学系统中建立审美思维的批评家,想必这次定会重点读几本画论和技法理论。
徐冰说“他们不懂得分析作品到底是怎么回事,画面为什么会这样,这块颜色是怎么回事,那块颜色又为什么是那样,他们对艺术语汇的分析和对艺术语汇的批评能力太弱。”难道这些蜚声艺界的批评家们当真不会从绘画的本体理论出发进行作品分析?如果肯定必定武断,他们当中学习过绘画的不在少数,只是在混沌的世界中艺术本体语言评论的声音太渺小了,难以彰显作品暗合“艺术的阴谋”的属性,更难以使之与学院系统脱离而成为当代语言的典型。但当代批评冷落对艺术本体语言的批评当属批评家的躁动错误,对各种观念的偏激宣扬也有失批评的公允。然而无论是对“政治反讽”、“宏大叙事”还是“微观图像”的褒贬,挖掘其中对“自由”、“民主”、“平等”等普世价值的人文关怀,这一点无疑是积极的。这也是当代艺术批评尚保持着批评的本质——对生命存在的关怀的客观证明。只希望当代批评的形式不要再继续偏离下去。
再看当代艺术的创作主体,当代艺术家中虽然不乏技术无为从而破釜沉舟玩儿观念的例子,但学院功底扎实观念也先锋独到的艺术家更不在少数,窥豹一斑,陈流就是后者中的一个典型个案。他不仅具备照相写实的绘画能力,能把藏家院墙上茅草的脉络和夹克虫鞘翅下的神经丝丝再现,也在用一颗虔诚的心表现着我们对生存环境的焦虑,表现着我们共同的生命经验,徐冰说,“对环保、对人类生存环境有所帮助的工作和行为,什么时候都不会有问题”。只要有建构在生命关怀维度上的艺术作品就会有建构在生命维度上的艺术批评。
在寂寞中锤炼艺术真诚
对当代艺术的批评中“不甘寂寞”似乎成为一种当代艺术弊病的共识,它用以总结和指责大部分“艺术家”在市场的涡流中不甘等闲视之,一双双充满血丝的眼在巨额的售卖价格面前几近眦裂,于是他们抱着对艺术的一知半解开始对“商业明星”的模仿。这里的“模仿”已然不是“模仿生活”,更何谈是“模仿自然”,其本质只能是一种“投机”,有如“蛋白精”、“一滴香”和“植物奶油”。尽管“植物奶油”经常与正规奶油混淆在同一个蛋糕坊,导致的后果只会是消费者对“植物奶油”越来越深的憎恨和鄙夷,从而愈发加深对正规奶油的渴望和拥戴。这正如艺术江湖中的“大佬”总能容忍模仿自己的小弟对自己的追捧和簇拥,实质是在利益团体的内部博弈中实现优胜劣汰的自然转化。只有能忍受寂寞者才能时刻保持清醒,不被现实的游戏所吞噬。毫无疑问,陈流就是一个虽然孤独但幸福的艺术工作者。
孤独是表面的
彳亍
是狼融入在自然的怀抱
是鱼畅游在自由的海洋
是鹰翱翔在辽阔的天空
是云浪迹在无边的旷野
是智者泛舟在哲学的天堂
幸福是内在的
踟躇
是心灵捍卫着高尚的真诚
是老农守望着丰收的麦田
是骑士搏击着飞驰的风车
是行者吟唱着旷古的经轮
是赤子沉浸着遥远的思念
陈流是一个沉浸在思考的孤独中的清醒者。外公李乔——现代彝族作家的小说没有把他束缚在少数民族的乡土题材,反而让他在外公的藏书中结识了三国英雄的桀骜意志;母亲李秀——著名版画家的艺术没有引导他成为一个风情主义的倡导者,反而赋予他刚健的性情和清晰的空间洞察力;父亲陈饶光——云南著名油画家从未制约陈流的选择,一路静观小儿子的艺术成长,只在他彷徨时传递男人必须的坚强。艺术世家的渊源培养的是陈流对自然的淳朴理解,助他在蓝天白云下释放所有生活的不惑与无奈。
在学院的进取之路上,陈流刻苦研习,把青春的汗水洒给水彩、丙烯、油彩、调色油、画笔和刮刀。与其把时间消耗在吃吃喝喝的拉帮结伙,他更愿意把画架支在红土高原的紫外线下,仰俯之间完成流云的纯净磅礴和天空的澄清湛蓝,还有灌木的葱郁和远山的丰茂。陈流风景绘画中的物象总是刚毅而个性鲜明,在丰富的色彩层次中潜含神圣不可侵犯的高洁气质,昨天刚打着背包扎营的地方转眼成了似曾相识的世外伊甸园。这是他对环境污染和盲目开发的抗议,是他拒绝同流合污的义愤誓言。
在画面中凝结永恒主题
郎绍君先生评论陈流的油画“多以稀油调色,多用刮刀,色薄而描绘精致,富于质感和装饰性”,其实含有更多技术因素,首先融入壁画的技法,在简洁的色层中用线刻出深浅不同的色线和色块,再用干、湿两种技法进行分层和局部罩染,同时根据材料和物象的不同属性,进行肌理效果的塑造。多年的专业实践使陈流养成了自始而终的耐性,他的流云之所以能够体现云南特有的云彩特征——空气干净使云彩特别净白厚重,风速较大使云成团状分布而又姿态万千,因他有足够的耐力一遍又一遍地用透明或半透明的纯净色彩进行薄染,平衡和协调形色的大关系,寻找形色、肌理、层次上的变化,最后用干画法塑造云团的力量和团块之间的动态关系。对山、木的塑造除运用上述方法之外,还运用了中国传统水墨画中的皴、斫技法,使山岩、树木的层次感和肌理感更加鲜明。层层过渡的技法使他的画面呈现出一片恬静,同时又在细节处体现出去强烈的动态效果,动静相生,变化无穷。
艺术没有统一的标准,艺术家更没有统一的个性,然而能使不同的观众在同一幅画面前悠然而生明确的喜恶,而非先附加一些观念或偏见再去进行感官体验,这就说明这件艺术作品是成功的,因为它的语言是鲜明的。这种成功的语言同时是具有强大包容力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水能成为智者的物志,山能成为仁者的乐园,原因正在于水的圆融、静变和山的延绵、不绝,所以生命在自然中能够永久繁衍,这是哲学命题而非物质课题。
呼应当代艺术批评的批评,太多的质疑是因为当代艺术的创作和批评已经远离自然久矣,心胸和眼界越来越狭隘和偏执,个体经验的社会属性在这里成为生命存在的起源,而舍本求末忘却了自然这个永恒的存在。陈流的风景绘画在自然而然中又蕴含着生存的哲学和现实的情绪,所以它当可成为当代性的风景,然而这点情绪如同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撒娇,母亲总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编辑: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