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恺漫画”中的“阿宝”
子恺漫画中的阿宝——人们对于我大姐丰陈宝的认识,可能仅止于此。或者,知道她是《丰子恺传》的作者之一,七卷本《丰子恺文集》的编者之一。还从英文翻译过《和声乐》、《管弦乐法》,从俄文翻译过托尔斯泰的《艺术论》(后改名《什么是艺术》),又发表过一些零零星星的文章。——仅此而已。
在我心目中,大姐丰陈宝,不仅是丰子恺作品与生平的热心认真、孜孜不倦的研究者,而且更重要的,她是一个助人为乐、认真务实、正直淡泊的人。
近年来,关于父亲的书一本本出来,文章一篇篇写成。而她总是甘愿充当“无名英雄”,退居在后面。即使一同署名的《丰子恺文集》,实际上也是她做的工作最多。起初几乎是她一人在编选,我只是当当参谋。可是,凡是有她参加工作的书或文章,到了署名、拿报酬时,她就一再推让,我们两人要着着实实地“争吵”一番。最后,我除非愿意让一步,否则,必须小小耍些“手段”,才能达到真正公平的地步。
她把父亲的六册一套的《护生画集》450幅全部制成卡片,按拼音排列。有了这套卡片,我工作起来方便多了。她还把父亲的一本彩色画册中200多幅画,一幅幅从古诗词中尽可能寻找出相应的诗词来,供我写书法时选用。这一切,她或是埋头伏案去做,或是卧床休养时伛偻着身子去做,没有任何报酬,完全是为我工作方便,对她自己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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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像是无为而治
宝姐这一生,也是顺其自然地过来的。她幼年时,因为父亲相信在家中教育子女比上学好,所以起初不让子女进小学,由姑妈在家里教。直到后来才让子女进入当地的一所小学。宝姐插班进五年级下学期。读完六年级毕业后,父亲让她等妹妹(我三姐)毕业后一同去杭州考中学,她就顺从地在家待了一年。
在这一年里,父亲自己教她读鲁迅小说,读《爱的教育》日译本,读《红楼梦》英译本。还教她弹琴、画石膏模型木炭画。次年与妹妹一同报考杭州的省立中学和市立中学。
抗日战争爆发,我家避难到大西南。父亲为我兄姐们请了家庭教师补习,宝姐于1941年考入浙江大学外文系,在贵州永兴读一年级,在遵义刚开始读二年级,父亲听人说中央大学外文系更好,便叫她和她弟弟(我大哥)到四川重庆进中央大学,插入二年级。中大毕业后,在南开中学任教。
抗战胜利后,先后在苏州中学、杭州浙大附中、杭州中正中学、厦门双十中学任教。在厦门结识了教音乐的同事杨民望,于1949年一同来到解放了的上海。结婚后,在新沪中学教了半年英文,后来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华东分院(即现在的上海音乐学院)的研究所搞翻译。1958年单位改组,宝姐被调至上海文艺出版社。1968年,被调去参加全市性外文清档。以后又参加编《法汉词典》,一直编了九年。组织关系划归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从该社退休。
姐夫杨民望是福建音乐专科学校毕业的。生前编写、翻译了不少音乐书。其中《世界名曲欣赏》一书,尤其脍炙人口,是全国最受读者欢迎的十本书之一。可惜他编完第三册而刚开始编第四册时,因患肺癌而去世了(时年64岁)。令人感动的是宝姐竟率女领子,继承夫业。(他们三人都没有进过音乐学校啊!)第四册竟由他们母、女、子三人合作续写完毕。当这一套书全部出齐时,报上有人撰文称颂他们为“杨家将”;出版社编辑还认为续写部分的笔调同原作者杨民望的笔调很相似呢。宝姐这一“壮举”倒真有点像“杨门女将”中的佘太君!
人们常常称颂宝姐,说:“丰陈宝的子女真好。我们也不看见她怎样特别教育他们,好像是‘无为而治’的。”
是的,宝姐的一切,都好像是无为而治的。其实,岂是“无为”。宝姐的所作所为、以身作则,对子女便是最好的教育。
“这个阿婆会写英文!”
有一次,宝姐的孙女小学里的老师要求家长去谈话。宝姐体谅儿子上班,不想叫他请假,便自己去。但那位新老师显然不知宝姐的底细,对她讲了几句话后,不屑地说: “叫你儿子来吧!”言下之意:“同你这老太婆讲不清楚!”
唉,时下颇有一些青年人对白发老者似乎都视为无知之辈。我也遇到过。有一回,我去寄国际包裹,因邮局太挤,只得在门外填写包裹单。过路几个小姑娘见了,嘻嘻哈哈地说:
“看不出,这个老太婆会写英文!”
【编辑:李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