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家好友动辄追问,某某新兴艺术家的作品是否值得关注?而我往往会反问几个问题:一、艺术家现在年纪多大?二、是自学成才的艺术家还是学院出身的艺术家?三、有没有画廊代理?一般所谓的新兴艺术家,市场往往以上拍与否作界定,上了拍又有成交纪录的就挤身已成名艺术家之列,而未上拍但有画廊代理的,便称为上台面的艺术家。所以顾名思义,新兴艺术家便是未上台面且仍名不见经传的创作者。但全世界每个区域市场的条件不一,所以对新兴艺术家的界定各异。
在亚洲,新兴艺术家的作品上拍早是司空见惯之事。而问年纪,不外乎想推敲艺术家的创作资历,太年轻对自我的挑战不足,风格尚未成型,即使技法精湛,但也许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仍须持续观察;但如果已年届五六十仍未崭露头角,能扬名立万的机会也就相对少了。问是自学成才还是学院出身,因美学的基础不一,所以对作品诠释的角度不同,市场考虑也各异。自学成才的艺术家的作品一般较难受市场青睐,缺乏传承体系,少了师承,唯有孤军奋战一途,但风格如能独树一帜又有伯乐牵引,名留青史者大有其人,台湾艺术家洪通便是一例。问有无代理,主要是确定可否上得了台面。如乏人代理,不外是尚未被发掘或是画作质量不好,质量不好绝无出头的机会,但才能被埋没者却仍有一线生机。
阅读一件艺术品,尤其是史家尚未着墨的新兴艺术家的作品,要寻找两大共通元素:一、作品中不须深度咀嚼就能掌握的“直接而明确”传达出的信息;二、隐藏在作品背后的符号(暗喻)。如张晓刚的《大家庭血缘》系列作品,一看是一家人,再细看每个人面无表情毫无互动,唯一牵连彼此的就是那脸上抹灭不掉的胎记和那一缕红丝线,将文革时期这层家人若即若离的血缘关系又再次紧紧地相系在一起,简单的构图却讲述了一部沉重的文革创伤史。这种暗喻的铺陈不仅是成就一个艺术家个人风格的必要条件,也是一件好作品的必备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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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史学中的研究方法论,强调从作品中去找答案,训练观者透过作品中形式与内容的演变,先归纳整理出艺术家不同的创作期(系列性作品),再深究改变作品主题与风格的背后原因。譬如梵高1886年前后的作品,出现截然不同的主题与风格,之前用色暗而阴沉,后来色彩转为明亮且纳入日本浮世绘元素,之后作品中又充满了黄色。深究原因得之1886年梵高从阿姆斯特丹来到了巴黎,从深受荷兰学院派的影响转而受巴黎印象派对光影捕捉的熏陶,后又南下阿雷,着迷阿雷的阳光,画中开始大量使用黄色。观者是先从作品中感受到主题与风格的转变,再深究转变背后的原因,是环境的改变、生活的骤变、心灵的冲击、受某风格的影响,还是自我不断地挑战。
又如1973年后的赵无极作品开始出现大量的黑色,且黑色往往偏在画幅的一侧,究其原因乃是丧妻之痛所致。一个艺术家作品风格的改变,事出必有因,即使是对过去主题和内容的反叛,但反叛中必有继承。如主题和风格的改变突然转向,无法从之前的作品中寻得脉络,只是一时兴起或遇创作瓶颈的调适,如此态度皆不足取,也很难对艺术家未来的发展有所期待。
(黄文叡 美国哈佛大学艺术史博士,现任摩帝富艺术集团副总裁兼亚洲区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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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马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