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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艺术品不仅仅是商品,文交所不能彻底商业化

来源:99艺术网 2011-04-07

高岭:艺术品不仅仅是商品,文交所不能彻底商业化

 

主持与嘉宾合影(袁霆轩、高岭、宋睿)

 

主持:宋睿
嘉宾:高岭(批评家/策展人)
袁霆轩(99艺术网执行主编)
文字整理:郝立勋
 

 

编者按:文交所在全国的纷纷挂牌试点,它为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收藏融资提供了一个多元化的选择模式,其中以天津文交所为代表发行的艺术品资产包受到资金的追捧,价格飙涨,远远偏离了其始发价,引起了各大媒体以及市场、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都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深入分析探讨这种现象的利弊,并给出自己的建议。对于文交所这种新事物,存在争议和讨论都是其发展过程中必然要经过的阶段。本次对话也是对于文交所现象的一个有益探索。

 

文交所:中国化的艺术生态链中的最新环节

 

宋睿:高老师您好,欢迎您来到九九会客厅,今天我们要探讨的这个话题是最近比较热门的文交所现象,您是如何看待这个现象的?

 

高岭:艺术如果伟大点说叫艺术事业,具体点说叫艺术界,其实是一个生态链条。这个链条过去对于我们中国的艺术家来说是很简单的,这个链条就是画家(现在叫艺术家)、作品、出版物、官方省级和国家级的美术馆,全国美展,还有各个行业、各个系统的美术爱好者的绘画展。在八十年代以前,我们美术工作者所能够看到、感受到和理解到的艺术界或者艺术链条就这么一点内容。

 

现在我们知道这个艺术链条在不断的扩张和丰富,我们后来知道了有拍卖,1994年嘉德拍卖,我们也知道有画廊,所谓画廊当初有东方油画艺术厅,北京音乐厅画廊,还有红门画廊,并且知道了画廊和画店之间的区别,在三星级饭店,四星级饭店,五星级饭店里都有画店,可以说是旅游纪念品的画店,我们后来也知道了艺术市场,知道越来越多的杂志、通讯、还有手贴,杂志里面还分出DM的杂志。我们后来也知道有网站,先有世纪在线、雅昌、美术同盟,后来又有99艺术网、艺术国际等各种各样的网站。

 

到了后来最近七八年我们知道出现了大量的拍卖公司,知道有798,知道开始有了策展人和经纪人的概念,甚至在西方还有promoter(推广人)这个概念,我们也知道了收藏家这个概念。收藏家又分成N种层次,N种身份,所以艺术生态这个链条就越来越丰富,当然主要都丰富在了艺术市场、销售和社会互动等这些链条。

 

宋睿:您觉得文交所呢?

 

高岭:它是新的链条里面最新的一个环节。这个环节是中国创造,中国独创的一个东西,在西方一二百年的艺术品市场里没有这样一个明确的现象。虽然有些行为类似于现在中国的文交所,但没有以组织结构和商品化的运作方式出现。文交所现象最近确实是引起了很多网络上,杂志、微博上的评论。我本身也在关注这一些,准确地讲只能透露一点,也有某省的文化艺术品交易所公司,准备上市的交易公司正在跟我接触,请我出山。

 

其实,这些年来一直有拍卖公司等商业机构在找我,希望我能参与到公司的商业运营中。我现在通过媒体透露一点,早在好多年以前,就曾经有一两家北京的拍卖公司分头找过我,但是我都婉言谢绝了。这可能跟我的理想,跟我对艺术喜爱的初衷有些不太一样的地方。今天艺术的生态链条确实在不断地扩大,这些变化不断地促使我对这些新事物有一些思考和判断。

 

我的基本判断是文交所这个事物是中国化的,我们不能妄下结论说它是一个骗局,或者说是一种欺诈,或者是一种新的骗钱的方式。因为市场经济追求的是资本最大化,利润最大化,每一个人都希望获得更多的好处,实惠,利润。我认为文交所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的商业事物,但艺术品不仅仅是商品,这些已经上市的文交所忽略了艺术品的艺术性。在他们的操作模式中我看到艺术品只是商品,只是股票,只是基金,只是一连串抽象的数字。

 

文交所也是一把双刃剑

 

宋睿:那这个现象正如您刚才所说是中国化的,在世界上第一次发生这样一个事件,您觉得这个事情发生了以后有没有积极的方面,积极和消极都表现在哪些方面?

 

高岭:我们先说积极的方面。过去吴冠中先生在世的时候曾经说中国人对审美艺术缺乏基本的训练,是“美盲”,就是看不到,发现不了什么是艺术之美,对美是盲目的,是瞎子。这个美盲用我的话来讲就是“视觉盲”,就是缺乏艺术的训练和培养。对于这样的一个缺乏视觉艺术训练和文化素质整体来讲比较低的国家来说,通过经济杠杆,价格的杠杆,甚至是通过给现在很多艺术投资人获得实惠这样的务实方式,它能够使人知道文物和艺术品是一个高贵的东西,是一个好的东西,至少它可以带来这样一个效应。这是一个好的积极方面。

 

宋睿:这是第一个方面,还有第二个好的方面吗?

 

高岭:第二个好的方面是它可以给中国这些购买艺术股票的当事人自己、家人、子女,尤其是下一代,逐渐形成一种文化习惯和态度,就是从事艺术是一个赚钱挺容易的行当,让更多人,更多代人喜爱和投身于这个行为中。

 

宋睿:这也是一个传播性的,对艺术的传播价值。

 

高岭:艺术品价格的传播价值和对艺术的懵懂概念的认知价值,能够使国人对艺术认知力极大的提升,这是肯定的。我觉得目前文交所经营模式带给人们的好的积极方面只有这两点。

 

宋睿:那么袁主编呢,你对这个事件发生有没有感觉认为它好的方面呢?

 

袁霆轩:我觉得它主要集中在文化普及的概念上,但要深入到艺术本身里面的话是不可能指望文交所带来太多实质的东西。

 

宋睿:最近网上有人说,除了文化传播以外,现在咱们很多好的艺术品价格非常高了,一千万美金,或者是突破过亿美金的交易额。普通大众很难说我独立拥有一件感觉很美好的艺术品,有它一股,比如说五千块钱,感觉它有一点点是我的。

 

高岭:其实不是这样的,要具体分析。

 

袁霆轩:这个解释是种理论,但实质上不成立。

 

高岭:艺术品作为原件就这一件,比如说天津文交所推出的白庚延,他的一件作品,其原始作品就那么一件。他分成五百万,按股票发行发行,股民持有的只是延伸的概念,原件艺术品并没有在任何一个股民手里。股民买了这个东西,它是什么?它不过是立了一个偶像,立了一个牌坊,制造了一个赚钱的效应,但其实偶像不属于任何股民,还是属于文交所,或者还属于某一个大股东。股民借着这个赚一点比银行存款高的利息,红利。

 

袁霆轩:这跟股票这种金融产品的特殊性有关,金融市场比如我们房地产股票或者是任何一个企业的股票类似,实际上股民是不可能拥有这套房子和企业的。它是建立在投资者凭借股票参加企业的利润分配同时进行股权交易这些金融概念上的东西,跟他是否真的拥有企业是没有必然关系。

 

宋睿:也就是说你们认为这是文交所拿出来的一个,引诱我们民众去买这个东西的一个诱因,诱点之一,是这样吗?

 

高岭:是,我们国家民间的游资力量是不可小视的,很多大城市里面的人还是有些闲钱的,在现在中国对地产严控的宏观调控下,房地产和股票这两个中国最大的投资领域都已经显示出投资的疲态,现在等于说文交所的这种艺术品分拆成股权来交易来上市的情况,实际上就是让投资者多了一种选择。

 

宋睿:就是跟艺术本身没什么关系了。

 

高岭:跟艺术品本身没有关系,所以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市场环境里面的经济运营。

 

袁霆轩: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它给这个金融市场增加了多元化的一个方向。

 

高岭:理财投资多元化,就是获得比银行更多个性化、多元化的理财选择方式。

 

宋睿:我们接着具体谈一下它不好的方面。高老师您先来

 

高岭:第一条不好的消极的方面是,从理论上讲,艺术品不仅仅是商品,艺术品它是一个直观的东西,是个感性的东西,是个思想和情感对象化的物体,占据一定的时间和空间,是一个拟人化和情感化的事物。而我们目前的文交所现在能够挂牌上市的艺术品,乍一看是作为物的形态存在的东西,但是,今天我们知道艺术其实有许多种呈现方式,比如作为听觉存在的艺术,今天我们知道当代艺术有些是声音艺术,还有些艺术创作是时间艺术,还有些是体验性的艺术,就是需要观众到现场体验的艺术,这些都是艺术作品的样态。可是,从拍卖活动上,更不用说从文交所的交易上,我们根本看不到这些丰富的艺术形式。

 

宋睿:这个方式不解决这类艺术品。

 

高岭:对,文交所目前的做法实际上是很狭隘的,对艺术品的理解是非常狭隘的。刚才我先说到文交所的出现唤醒了人们对艺术的热爱,但它同时又造成了对艺术狭隘的理解。今天我们的理论工作者,批评家,艺术家都知道艺术是无国界,艺术没有媒介之分,人人都是艺术家,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我们都在为此而努力,通过艺术让灵魂解放,让精神解放,让视觉解放,让观念解放,可是,商业环境利益驱使下的拍卖,特别是文交所它反而把这个问题固态化,物体化,偶像化,这就是一个悖论。这是对艺术极大的不理解,它行为会向广大懵懂中的国人造成这样一种误导,好象艺术无非就是架上绘画。

 

宋睿:它可能因此而误导很多人。

 

高岭:架上绘画、雕塑、摄影这三块仅此而已,这是肯定的。这个时候它就会形成了一种屏障,让人们狭隘认为艺术品就那三种形式,其他东西不是艺术品,声音艺术、新媒体艺术等许多艺术创造不是艺术品。

 

宋睿:他可能因此而误导我们大众说的艺术品的范畴。

 

袁霆轩:它涉及到艺术品本身属性的东西。刚才也提了艺术品是个属于精神价值的东西,它在大众概念里是带有神性的。交易所的这种方式把它物质化之后,把他的精神属性给去除了,就把它框架为一个实际的商品,像房地产一样可以是交易的东西,在这种概念下,大众对艺术品的认识,会趋于狭隘化。于是这样的认识把艺术品的一些真的有价值的内容抹掉了。

 

宋睿:我能明白,这是两个问题,高岭老师说的是范畴的狭隘化,你这边说的是价值的狭隘化。

 

高岭:对,你总结得挺好的。这是文交所第一个消极的方面。另外一个不好的方面是显而易见的,艺术品它有一个很长的培养期,其实艺术本身也是这样。艺术是神性的,它是精神积淀的,艺术绝对不是养殖场催肥的。我们现在上市挂牌的艺术品,何时何地,谁来选择,谁来挂牌上市都是存在着问题的。天津这次闹出来的笑话就是这个问题,天津的文交所没有请什么专家学者,就是自己找了几个艺术家,直接就把画高价挂牌上去了,根本没有经过学术的梳理。从媒体曝光的这些材料来看,首先是过高地估计了这些艺术家艺术的价值。在所有媒体的报道里面,我们看不到有关学术和艺术理论这方面的东西。价值判断来源的问题几乎看不到,如果这种现象,在全国各地都如法炮制,艺术的价值究竟在哪里。我们这个时代容许和鼓励人人都可以做企业家,人人都可以开小公司。但是,在艺术领域却要慎重和小心,如果人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涂鸦之作当成赢利的媒介,那么艺术有没有一些恒定的,基本趋同的价值?我的意思是,有很多年轻的艺术院校的本科生毕业,甚至是没有学过画或者科班出身的,如果都有自己的关系,都可以随意巧立名目,把自己的粗劣之作挂牌当成商品股票兜售,那我看无非就是立一个牌坊变着法掏别人兜里的钱。

 

袁霆轩:这是一个机制上决定的东西。实际上艺术圈,特别是当代艺术圈它之所以能够运行起来是因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在西方有一套完善的体系,这套体系是逐步递增的,它是从艺术家,画廊,批评家到艺术市场等各种价值认定最后进入收藏行列的完整体系,它是一个自洽的圈子。

 

宋睿:而这个文交所是没有这样的一个东西。

 

袁霆轩:等于是在发挥中国的独创性,它把这个圈子切了一个口。

 

宋睿:照你们俩的这个说法,是不是如果我也搞文交所,我要是请个专家了,我就有可能了。

 

袁霆轩:之所以说它是切了一个口,而不是在艺术价值链条体系里面,是因为目前来看它没有一个把艺术到转换到商业价值的转换过程。

 

宋睿:它没有跟艺术这个板块结合,而是单去做的商业的模式,没有跟艺术的模式融合起来。

 

高岭:实际上跟艺术界没有发生什么关系。

 

宋睿:有的,不过他们选择的艺术家水平比较差而已。

 

袁霆轩:目前文交所的形式跟艺术这边的圈子还没有一个完善的挂钩方式。所以我们说中国在市场化变革上走的缺乏制约,市场它会存在一种逐利自发性,而这种自发性跟艺术圈现有的一套体系是有冲突性的。所以它会呈现出排它性。

 

艺术价值判断体系的缺失成为文交所的硬伤

 

宋睿:我综合理解一下,咱们高老师提出来的第三个问题是因为咱们文交所的运营模式是肯定有误的。

 

高岭:它缺乏一些必要的环节。

 

宋睿:缺乏艺术价值判断的环节。

 

高岭:是组织结构,它现有的这个结构本身有问题。接下来我讲,结构问题在哪呢?艺术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积淀,修炼,磨砺,历练过程的,我们从画廊开始,从拍卖开始,我们就看不到这个过程。从一级市场的画廊开始就看不到画家是怎么创造出这张画的,拍卖更看不到。

 

宋睿:现在这个交易所,就目前来说连展示都抛弃掉了。由于这个造成文交所不好的展现点在哪,呈现出来在哪呢?

 

袁霆轩:这个涉及到一个潜在的因素,为什么国外发展艺术行业这么多年也没有把它股票化,就是因为国外知道这个圈子有一套运行的轨迹,而这个轨迹并不是说单独切分开,把一个艺术家作品投放到市场就马上生效了,所以它需要一个价值认定。现在这个股票交易所等于把一个艺术家作品,直接利用金融市场的方式转换套现。缺乏了整个一套系统的支撑。

 

宋睿:我能理解两位的意思,我们现在是帮他们去思考他的问题出在哪了,由于他的这个问题造成了我们买这个产品的人或者是社会上观众发生了什么问题。

 

高岭:在金融领域和证券领域,中国有银监会和证监会在负责督导,但是在文化艺术领域我们却缺乏约束性的监理机制。艺术品它不仅仅是商品,目前文交所接受各省文化和工商市场管理部门的经营手续上的监理,这不排除私底下关系好就缺乏公正而草率批文挂牌上市。我的问题是,除了政府职能部门的这种监理外,更应该包括学术的监督和时间的考验。我们面对的这是一个艺术品,它可不仅仅是商品,它与其他一般商品不同的是它需要购买人或者投资人对它有信心,这种信心不是对一个商品的信心,而它是对人的精神的信心,对创作者精神愿望的尊重、理解、认同和共享式的情感层面的信心。它绝对不是交易所里一个抽象的数字。

 

宋睿:它还要有学术体系。

 

高岭:对,它需要时间的积累,不是简单包装一下挂牌就可以卖的。现在的文交所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直接把它转到了金融模式和商业模式中间来。针对这种目前的情况,我建议艺术股民们,不要轻易买大量长线股票,而是打短线,两三天进仓,出仓,这可以。因为你不懂你就要打短线,不要长期投资,因为目前缺乏学术专家参与的所谓艺术股票,没有长期理论和思想观念的积累和广泛认可,是靠不住的。套死是必然的。

 

宋睿:它呈现的问题是它这个价值很容易崩溃,因为它没有监管。

 

高岭:学术监管。

 

宋睿:没有学术监管。

 

高岭:政府那块我们不管,我们代表不了政府,但学术价值这块我们干这行的,应该在有条件的时候负起责任来。我觉得对于股民来说,他们并没有拥有某件具体真实的作品原件,他们只是认购了一种类似于银行理财获利的新产品。目前有些银行在开辟艺术银行的业务。银行是拥有大储户,高端客户的。它请专家做美术馆,办展览,搞普及办班,搞培训和沙龙,为的是有针对性的给这些高端储户推荐艺术品。储户可以购买这些艺术品,买了以后银行承诺,明年可以翻20%,两年以后如果不翻到20%,那我银行还花原价买回来。我们现在知道艺术银行的操作模式是这样的。这种情况是允许的,是一个合理的范围。但是文交所的股民却不一样,他们不持有这些作品,实际上是交易所的人,拿着几个羊头,在那里让股民来买。甚至一开始自己来运作的。然后再看有谁愿意上勾。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是非常危险的。

 

宋睿:挺危险的。关于文交所现象问题,我们就探讨在这里

 

高岭:我没讲完,也不是全面不好,我们也要替它想,这个事物也不是一板子就能打死的,打不死的,我们还要想改进的方法和步骤。

 

袁霆轩:我觉得文交所这个事情并不能现在就说哪些地方是好的,哪些地方是不好的,它是一个新出现的事物。它会给这个圈子,包括整个商业架构带来影响,这个影响会有变革。说得严重点,它会直接跳过艺术圈现在的这些二级市场、三级市场、画廊、拍卖行。它有可能直接改变这个生态,带来另外一种环境,而这种环境不一定是好的,或者是坏的,它可能是一个新的,像互联网的出现一样。

 

文交所给艺术市场带来了什么?

 

宋睿:那我们探讨一下文交所的出现会给我们这个艺术市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可不可能变革。

 

高岭:刚才咱们闲聊的时候我就讲了,如果画廊是一级市场,拍卖是二级市场,我姑且把中国创造的文交所叫“三级市场”。如果我们不来广泛地密切地关注这个事情,如果不是希望他是良性的发展,希望它能够尽早调整自己的一些组织结构和环节,它将会变成什么的恶劣影响呢?我们看到,在中国,画廊举步维艰,画廊举步维艰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最直接的一个,是二级市场拍卖操纵了或者是控制了画廊,画廊必须迁就于拍卖,这是最根本的一点。再有是中国的这些收藏家,艺术爱好者,有钱人也经常会犯一些最低级的错误。为了省那么几个钱要绕过一级市场,去直接找画家,去编织各种美丽但虚假的谎言便宜地买到艺术品然后拿到二级市场高价拍卖。这是我们中国的一些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的混乱常态。

 

那如果现在出现艺术和文物艺术品交易所这样的三级市场,它更加的短线,更加的便捷,更加的直奔主题——金钱。我看他们的宣传词就很有意思,说什么你可以不懂艺术品,但是有人来替你懂,你可以没有钱拥有艺术品,但是你可以借助艺术品获得一些你应该得到的比在银行里高得多的利息,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如果这样的事情不加讨论,不加约束和不加引导的话,它就会让我们整个艺术的生态链条出现很多问题。

 

宋睿:可以直接说你这个艺术品本身的价值无所谓了。

 

高岭:对,据我所知,我身边现在认识的有些画家,已经开始跟我眉飞色舞的说老高我被签了,我开始以为他是被哪个画廊签了,我说祝贺你啊,被什么画廊签了。后来我搞明白了,他是被文交所签了。我就开始说了,我说我要单独跟你谈话了,我要劝你要谨慎。

 

袁霆轩: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高岭:有些画家奋斗了十几二十年,艺术这个金字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得到巨大的成功,但是你毕竟也奋斗了十几年,在你最初选择做艺术家的时候,你是对艺术,对美有一个喜爱才选择这个东西的,这是一个精神磨砺的过程。很多画家说既然没有画廊待见我,没有拍卖公司待见我,没有收藏家待见我。我正好有文交所待见我,我就跟他签。你忘掉了,你可能就是一生的追求都被毁于旦夕,为了几个臭钱,这个臭钱还不一定能拿得到。所以,这个是需要考虑的,它来势很猛,对很多人来说,我们这个时代是个商业化的,谁都向往钱,甚至有些文交所已经开出来了,说我们俩合作,第一步先给你打一百万,这个东西很诱人的,你马上就可以买车。问题是我现在看到的关于文交所的所有报道,还有包括我身边的一些艺术家朋友正在热衷于此事,我没有看到这几个地方的文交所在考虑怎么为艺术的长久发展做一些积淀和学术性的工作,没有一个文交所在考虑这个东西。

 

宋睿:人家是赚钱的。

 

高岭:那问题就来了。

 

袁霆轩:一个市场建议它需要有一个稳定的,它能够健康发展的机制,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几个,上午排的那几个艺术家和作品,换了任何一个艺术家,或者是换另外一套艺术品都没有什么区别,它现在开始做的,跟艺术家和市场没有直接挂钩的。如果说像刚才我们一开始谈的,多了之后,比如说有二十家,上百家的机构,你去选择哪家的艺术品股票,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都没有这样一个良好的监督系统,那最后很可能变成炒作了。导致整个市场塌掉了,那怎么办呢?

 

宋睿:就觉得这样的现象在发生很可能影响他这个市场。

 

高岭: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按照黑格尔的话说凡是存在都是合理的。小袁主编刚才讲了其实这个事情,西方人的脑子不比我们傻,人家为什么没有做?其实是西方人有道德自律,有一个宗教的约束,有一个道德底线。可我们中国人呢,敢干,敢为天下先,就付出实践了。因此,我现在一直在思考,在中国当代人敢干的情况下我们如何给它建立一个相对平衡的底线。我形象地讲,任何事物是一个天平。中国的情况是,大家都在向它的一边倾斜了,它本身是已经完全市场化了,彻头彻尾的市场化。

 

前面也讲到了,中国国民的教育素质,审美素质,他有好的一方面,我们也可以介入这个东西,而且中国人确实是希望有更加多元的理财的方式和投资的方式。这个时候,如何能够让你有限的钱去理财,能够理到物有所值的,理到可靠的财,或者是可靠的利,通过可靠的渠道。这时候我们就应该积极考虑如何搭建这种可靠的平台。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天平一边倒的情况是不对的,我们就要通过杠杆原理,既然天平倒在这边了,那另一边肯定就翘起来了,那边也就是匮乏的时候,没有人顾及。这个时候另一个极端恰恰是需要我们加一点秤砣往下拉一拉。 

 

宋睿:您现在能不能建议一些砝码,具体两个三个。

 

高岭:具体的秤砣砝码是什么东西呢?首先是应该有非盈利的学术研究和探讨的环节部分,也就是说你这个文交所越在想赚钱的时候,你越应该想到另外一边,你要做一个非盈利的,公益的出版物,学术的出版物,或者一个开放的思想交流的平台网站,而不是什么销售商品的网站。比如说建立一个非盈利的,非常像样的,非常令人鼓舞的,有信心的展览展示空间。

 

宋睿:要有一个价值的构建

 

高岭:比如说专家团队的顾问参与、讲座、沙龙,如此等等,都是最基本的。光这些是不够的,因为交易所会花钱来雇包括我这样的人给他做点缀的,这样的话还是不够的,因为我们肉身化的人往往是会被各种诱惑和欲望摧毁了的,但是一种健康、稳定和持久的制度如果建立起来,却是会产生广泛和深远的影响的。

 

宋睿:糖衣炮弹。

 

高岭:必须让文交所这种商业交易机构付出得更多的非赢利的部分。我们如果看西方的世界五百强,多少家企业曾经在它们的发家史里面都是豪取掠夺的残酷经历。为什么走到今天一百年,二百年以后,他们都纷纷地成为慈善家,纷纷成为各个博物馆里面的捐助人?这就是一个平衡,人家西方人用自己的历史得到了这样的教训。西方人在这个历史里边,人家何尝不想去做艺术品交易所。人家觉得这个东西没有想好怎么搭建这个平台,另外一端怎么来做。那今天中国人做了,我们今天吸收了西方所有先进的经验,文化的管理经验和投资经验和评价经验,这个时候我觉得可以做。如果要做那你就要在另外一边也要下功夫。你除了这些市场化的显性的运营模式、营销模式以外,你应该搞隐性的,长久的学术的一种模式。

 

宋睿:学术化的。

 

高岭:比如说要有出版物。出版物它不是说像我们现在很多拍卖公司的拍卖图录,里面全是作品预估价格,没有思想和启迪性的内容,就是产品广告书。对于文交所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你应该做的是什么?就是给这些股民一些知识性的东西,这些东西你要请专家,要付费,要请专家做这种公益性的东西,也就是说在这个时代谁也不比谁傻。你通过这种东西攫取高额的利润我觉得是不现实的,我们这样的专家,今天我们讨论就是站出来告诉他们,你想这样伸出黑手来洗掠对艺术不太了解还没有多少钱的股民,但你必须付出才能挣到钱,至少你要告诉股民要谨慎,任何事物要想长久存在,它就是一个天平,它的收入与支出是成比例的。你应该回馈社会,西方的所谓教堂就是回报,教堂的经费从哪来,就是捐出来的。

 

袁霆轩:在中国这边我觉得够呛,信仰和精神价值的设置在中国已经被摧毁了,摧毁得很彻底了。所以现实一点考虑,只能是依托。一是政府这边给实际化,包括机制的设置,包括公益方面的一些工作和社会文化普及方面的工作,刚才说像博物馆,像一些纯公益性的美术馆,大量化的推广,让大众在这方面能得到更多的常识,否则的话很容易就成为一个被股票市场卷进去的一个受害者,刚才说股民很多时候他是一个利益虏取。这种游戏的设置,如果把它做得更加完善,这真的是证券市场,包括在国家相应机制上的制约性的东西。

 

宋睿:您是觉得在增加国家对这方面的监控。

 

袁霆轩:比如是否是涉及到这个市场准入机制的提高,或者是设置更多竞争性的制度,包括刚才说的其他学术环节的增加,或者是现实性,普及性环节的增加,这些相关都是一套东西。现在等于说有几个试点,这个试点发现大家都有兴趣。

 

宋睿:就是已经知道有人敢买了,但是买东西的价值判断还是要有一个国家的管控。

 

高岭:政府管控也有问题,往往会出现权钱交易的事情。

 

宋睿:不单是权钱交易。

 

高岭:换句话讲,文交所的成立都是政府职能部门批准,怎么批准的,有没有认证过?

 

宋睿:有没有要求。

 

袁霆轩:公开化,透明化。

 

宋睿:它才可以成立这样一个机制,现在其实画廊没有这个要求,拍卖行有蛮明细的要求,你要注册资金多少钱,评估师要有几个,拍卖师要有几个,而且这个都是由国家控制的。

 

袁霆轩:有了这个钱以后,你的监督系统包括管理系统都是得跟上的,现在拍卖行虽然有,但是各种拍卖行也存在大量的制造这样的新闻,直接导致艺术品市场很多人都已经丧失了很大的信心。

 

宋睿:大部分是好的,这个叫什么。几十亿人还是觉得大部分是好的。我们关于文交所的这个话题今天就探讨到这。

 

背景资料:

天津文交所停牌事件发生仅月余,但似乎并未引起业内的反思和关注。就在近日,又有两家地方级文交所将挂牌事宜提上日程。厦门文化艺术品交易所和郑州文交所也将加入国内文化产权市场,加上之前已经挂牌的深圳文交所、上海文交所和广东南方文交所,国内文交所市场全国格局初步形成。此外,首个国字头的文交所,中国文化产权交易所也将在年内挂牌。一时间,文交所成为了今年文化市场的热门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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