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您觉得艺术和现实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刘小东(以下简称刘):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大,有点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我想我只是在这个社会中生活,吃饭。吃喝拉撒睡,剩下的时间画画。艺术家也是脱离不了现实的,个人的成长经历,生活状况会影响我。或许真正要去诠释,那就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记者:我们这期主题是“建构中的现实性”,您最新的作品“金城小子”系列,您觉得它最大的现实意义是什么?
刘:现实性?我想这是理论家研究的问题,我只是在画画。我和那些老哥们儿从小一起长大,觉得画他们很具体,真实。从社会角度讲,城市化的进展让很多村镇都很难维持下去,每个地方都被拆掉重来,拆掉的部分其实就是你记忆的部分,当你记忆里的东西在现实里找不到依据的时候,你其实就失去了故乡,也就失去了你最心爱的那部分。社会中到处都在改变,变成了一个样子,我觉得蛮痛心的,所以画点他们现在的模样,再不画,以后就画不到了。
记者:您在画“金城小子”系列的时候,是以写生和再现的直观方式进行创作的,为什么选择这种直观的创作方式?这种方式在您的绘画创作中是否有着更特殊的含义?
刘:我觉得我选择这种直观的绘画方式是想跟生活打成一片,免得自己变得很矫情,老自以为是。把画布拿到他们身边,可能就不像你自己认为的绘画本身是多么重要,艺术是多么重要。你从他们丰富多彩的生活中,从他们的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将画架拿到现场去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将画架搬到KTV,大家都在唱歌,我在里面画画这本身就是很戏剧,很有矛盾冲突的事情。记得有一次我在日本画裸体的时候也是极为有意思的,日本是有法律规定不准在户外全裸的,我那时候就在外面先画好风景,画完之后再回到室内去画裸体。或许我的这种绘画方式本身就是一种行为艺术。我认为绘画本身就应该融入到生活中去,我就是很自然的喜欢,一直以这种方式在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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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线展厅】刘小东:金城小子
《金城飞机场》300cm×400cm 布面油画 2010
记者:《金城飞机场》,《郭强在自己开的KTV里》这些作品都是一些叙事场景的直接表达,却能让观者直接看到一些自我的身影,您是怎样把握住这种现实中的精髓的?
刘:我在画画的时候也没有去想这么多,我想大家都是生活在这个时代,会有一些时代的共性存在,所以会有一些触动。我觉得自然面对就好了。艺术家也脱不开现实对自己的影响,在现实面前艺术家总是要用自己的作品去说话的。我将我的绘画依托在现实的基础上,这样显得踏实一点,言之有物一点。
记者:“金城小子”的展览形式是以电影、日记、绘画的形式展出的。您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展出形式?
刘:就是想显得丰富一点,把那一段时间能够更全面的呈现出来。展览的空间很大,做个展览你得有一个基本的想法,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画内容会充分一些,我觉得有必要回去画。之前我也国内国外到处画,画烦了,就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画。这样反而能够把展场用更多、更具体的内容充实起来。
记者:之后您在波士顿展出的《何处搜山图》却是在《搜山图》的触动下,选取来自波士顿的九个美国少年绘制成的长卷,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创作形式呢?您怎么看待这种对经典作品再次创作,解读的现实意义?
刘:美国波士顿美术馆组织的展览,它的展览希望跟馆藏有联系,请艺术家看他们馆藏的中国古画,希望在这里头生发灵感,做一个新的作品和古画同时陈列出来。我挺喜欢元朝的《搜山图》的,里头有很多暴力的场面挺好玩。我当时想在美国展,就画点美国的事离美国观众近一点,省得在这儿画完还运过去挺麻烦的。于是找了一些青春年少的高中生,这些孩子对暴力会有自己的意见。开始画的时候他们还不太同意,他们以为我要画他们是施暴者或者是受虐者,后来我也改变了我的方式,我决定让他们变成暴力的阐释者。画完之后,他们把他们自己对暴力的看法写在我的画上。所以我觉得很多时候艺术家到生活里去,生活会改变艺术家固有的想法,对艺术家是有进步意义的。对现实理解细心一点,就能好一点,客观一点。这样的作画方式让我对生活,对艺术有一个平常心的心态,始终能跟现实性保持一种鲜活的互动关系。
其实我觉得这种对经典的作品再次解读的现实意义就是用现在的方法去重新阐释古代的作品。艺术家有时候挺无聊的,总得给自己找事做。有的人对古代的作品感兴趣就重新再创造,有的人对现实感兴趣,就在现实里去挖掘,有的人对自己的头脑感兴趣,就憋着自己研究自己。
记者:您怎么看待艺术家个人“内省”的过程?
刘:我觉得每个人都会“内省”的吧,我也是在不停的修正自己,自己看自己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很难看清楚,不停的通过绘画的方式介入生活,就能够更好的、更客观的了解自己。
记者:您现在的“现实题材”的绘画是否和中国历史上的“现实主义”绘画有关系?
刘:我觉得中国艺术家只要上过学的,上过艺术院校的艺术家,百分之百接受的都是现实主义的教育,这个已经形成了最大的中国艺术的基本土壤;很多艺术家离开这个土壤以后,他们会去做很多别的样式的艺术。最基本的土壤在今天来讲都是被人抛弃的,我不太喜欢抛弃基本的土壤,我希望在基本的土壤里头再生发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如果我是在美国受的艺术教育也不太可能这么画画,都是各有不同的,如果把个人经验、生命历程、教育背景都变成艺术营养、艺术资源,也许这就是对整个艺术生态的一个贡献。
【编辑:汤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