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他往画布上涂抹的重浊色彩和混乱线条,正是他向内心注视时所见到的。”这是笔者对贾涤非教授采访后的真切感受。贾涤非作为中国表现主义绘画的领军人物,他的绘画和塞尚一样,在色彩和形象中,人们可以毫无困难的感受到所表现的生命力和对生命的赞美与渴望。正如范迪安馆长在《生命的姿态》一文中对他的评价:“贾涤非的绘画坚持了一种持续的精神,因其饱满的生命意识和瞬间冲破肢体束缚的力量造就,绘画中可见其肌体内部呼之欲出的激情与对抗外部压抑的铿锵笔触先声夺人。”贾涤非通过夸张、象征手法巧妙的将内心感受隐喻于画面中,在富有强烈生命色彩的气息下,突出表现出了他追求生命原点的激情。有生命力的形态就是美的形态,无生命力的形态就是丑的形态。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在其创作时就必定要创造有生命力的形态,即使再现和表现那些无生命力的事物,也只是为了在对比中加强生命力的表现。
记者:贾老师请你介绍一下自己是如何开始接触绘画的?
贾涤非:我十几岁的时候正是“文革年代”。在中学时遇到一位教物理的老师,他教物理同时还兼我们的美术课。当时我对绘画知道的很少,就凭着兴趣跟着这位老师稀里糊涂的画一些铅笔画。我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吉林省艺术专科学校美术专业文革中恢复招生,经过学校的推荐后就参加了这次招生考试。考试的内容我记得是摆了一组静物,几十人的考场中我发现谁都比我画的好。但是后来令我不解的是自己竟被录取了……,所以画画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从一个偶然开始的。
记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自己的绘画语言的?
贾涤非:中专毕业后,1979年我又考入了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继续学习绘画,临将毕业的两年中,在自己的感觉里总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一股什么劲头”在画面上没有抓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内正处改革开放,也是各个领域十分活跃的时期,在艺术圈里一些画派、团体以及国内外的一些展览开始多了起来,我那个时候也开始在画里画外折腾好多好多的事情。
记者:贾老师你认为艺术创作和艺术家所处的时代背景是什么样的关系?
贾涤非:我出生在大跃进和大炼钢铁的年代,在开始懂事的时候就是文革了,后来大学毕业后又正遇改革开放,社会政治经济快速发展等阶段,在我个人的感受里,人的生活好像就要不断的搞运动和革命,大规模的要调整思想和意识,大规模的要搞经济。我们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也许都是在翻天覆地的变化中轰轰烈烈的走过来的。但是在记忆里我的青少年时期是在一个相对安静的中专学校里度过的,有机会可以和几个在绘画上颇有造诣的画家和老师有很私密的交流,与外界相对隔绝。这些老师虽然在文革中都蹲过牛棚,受过学生的批斗,但是他们上课的时候却很直白也很单纯的传达给我们另外一些东西,比如说绘画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印象很深的是一位原北京大学哲学系专业研究秦汉美学的教授下放到我们这个学校,他教授我们中国美术史课,讲授的内容非常精辟,讲话的神态安静庄重,但是对于我们这些刚刚懂事的孩子们可能当时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回想起这些觉得真是很难得,这个时期的成长经历对我后来的影响很多也很大。
在大学毕业的创作中,我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在一个偏僻的农村住了近半年的时间,用绘画记录了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在这个比较封闭的环境中,面对他们的那种稳定、平淡和很自然态的生活,我心里感觉到了一种“热”。我想在绘画表现中无论生命力还是宗教感应该是在一个本然的生活状态里才能显现出来和感受到的。我认为每个艺术家的绘画都会与所处的社会背景相关,但形态会有很多不同。
记者:贾老师,你认为绘画中最本质的因素是什么?
贾涤非:其实我从稀里糊涂开始接触绘画到后来发现绘画的天地其实很大,一直到现在,越画下去就越感觉到自己在画面上能够面对的东西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尽管小,但我相信属于每个人的绘画一定是一个大千的世界。每当我在画面上感受到绘画自身的时候,总会发现有一个不动得东西一直在吸引着我。那个东西是语言?是感受?是情感?是经历……,也许什么都是。在画面上我一直在很努力的接近它,但是这种能够接近它的力量有时不是人自身所能及的。在法国贾科梅蒂的展览上,我曾经见到一幅手掌大小的油画男像,当时我的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似乎说出什么都会影响我那一刻的惊奇。画面中的每一块颜色都像金子一样放着光,我猜想贾科梅蒂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他不属于哪个派别,也不属于那种绘画语言,其实就是他心的一种神力。所以我一直认为画画这个东西不能用嘴说,一说就没。
记者:我感觉真正的艺术家在到达某种感觉或者境界的时候,其实是在主动的接近这个点,而不是在被动的寻找这个点。
贾涤非:是这样。这是一个有感受又很宁静的过程,其实我们每个画画的人对绘画自身真正有所感受的时候,会发现这个东西很干净、很正大,也许那个东西就在人和绘画的起点上。
记者:你作为中国表现性画家的领军人物之一,你认为中国的表现主义绘画特征是什么?
贾涤非:哈哈……你一提到“主义”我就神经紧张,总觉得要“运动”和“革命”了、又要“潮流”了,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了。
从绘画的理论上讲“表现主义”一定是一种文化特征的理论概念,但是在画面的表现上说,中国的古代绘画、书法艺术包括诗词,“表现主义”好像天生属于这块土地。比如说梁楷、徐渭、八大等等太多太多了,这些画家的作品中所显露出来的品质中,有我们当代所谓“表现性绘画”汲取不尽的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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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作为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你觉得表现主义绘画对于学院教育的影响有哪些?
贾涤非:你这个问题很难。其实绘画是绘画,教学是教学,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从学校教学上讲,不管是古典主义,表现主义,他都有一个共同的事,共同的因素,比如说,你看到了什么,你的情绪是什么,你的性格是什么,你在画面上怎么把这些东西很顺畅的画为一体,这都应该是学院研究的。学院一定要说规律,但是规律里面的东西有相当大的范畴,比如说怎么观察这个事物,怎么体验自己的情绪,这里面应该有共同的基础。所以说这些东西并不矛盾,它是一个圆融的东西。
记者:即将在艺-凯旋艺术空间举办的个展中,你将主要展出哪些作品?本次展览的主旨和形式是什么?
贾涤非:这次展览的作品其实还是持续着原来的题材和内容,比如《尴尬图》系列中的部分。《叶子图》等也是我持续十多年的系列作品,画面中充满了我对自然、安宁的一种敬畏,果实、叶子、女人呈现出丰满、灿烂和天然的力量。无论《尴尬图》、《叶子图》还是《桑拿图》和《斑马线》系列并不是追求什么图式,其实都是我因绘画找到的一种借口,这个“借口”是我与绘画的一个起点。一个人的进步也许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特别是一个人在绘画里的进步尤其艰难。但是这对一个人来说是非常有趣的,也许在这个过程中能体现出自己的一种坚信。其实这就是我的绘画。
【编辑:汤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