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新锐”都应该是2011年度中国摄影界最炙手可热也最受关注的词汇之一。从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和中国摄影家协会联合主办的首届全国青年摄影大展始,中国摄协和浙江省文联联合主办的“TOP20-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色影无忌网的中国新锐摄影师“发现之旅”、大理国际影会的“亚洲先锋摄影师成长计划”等次第登场,加上青年摄影人自办新锐展览,一些奖项中加入“新锐”字样并更多授予年轻摄影师,甚至浙江省摄影家协会等还举办了专门针对中青年摄影新人的专题研修……南方周末在今年初推出的影像特刊中全面展示摄影新锐的“我-见”,并称赞“无论庙堂抑或江湖,都对‘新锐’门户大开、青睐有加”。
这是一个“新锐”当道的时代。全面开花的新锐势力,在2011年度大张旗鼓地登上中国的摄影舞台。
“TOP20-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之后举办的高端论坛主题“新锐势力的影像影响力”,有理由成为我们纵横观潮新锐摄影现象的重要话题。
景观之静观
当新锐扑面而来之时,景观摄影也因之而大行其道,成为与这个新群体脱不开干系的话题之一。“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中景观摄影的多与少成就了一些争论,更有人认为,景观摄影本身已成为一种景观。
诗人背景的策展人、本次展览的推荐委员海杰在论坛中发言认为,国内的各种景观摄影,远视角的拍摄,甚至很冰冷的光照,已经很多。但入选展览的青年摄影师史旸曾跟风森山大道,但转身很快,摆脱了视觉追随,有很残酷的反击的东西。
同为推荐委员的摄影家、策展人颜长江则认为,在当下的中国,景观摄影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好的太少。作为展览评委的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刘树勇强调,景观摄影有一种样式化的倾向,一些摄影师在视野范围内把景观,包括社会的风景或者批判的风景作为自己的语言方式,他自己是否有内心的认同感,则是个问题。有的人没那么诚恳,可能是为了获奖,从影像呈现可以看出来。
一直坚持拍摄景观的入展摄影师、策展人曾翰的发言或许能代表一部分人的心声:“所有的东西都是很自然地发生。你不停地经历事情,不停地面对现实,不停生存在这个环境的时候,总想着用什么方法和现实世界对话,或者寻找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那你所做的事情就很自然。”
当景观摄影作为一种现象在许多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时,已开始遭到有识之士的反思。最有意思的是,一篇题为《摄影装逼指南》的网文以反讽的笔调提及:“现在国内流行的大趋势是景观摄影。但谈到景观摄影的时候,最好表示审慎乐观。一方面要指出它与美国新地景摄影的关系,以及与当下中国变迁的联系,又要表示出对这类型同质化照片的担忧。在提及景观摄影的翘楚时,可谈到的摄影师:骆丹、游莉、严明、塔可、张晓、颜长江。也可提到一些在中国创作的外国摄影师,如纳达夫。”——举出的例证全是相当火的“新锐”。
技术之艺术
诸多的新锐摄影活动展示出越来越多样化的影像呈现方式,古老的技术开始返璞归真式地出现,建构的语言方式被大胆的解构……面对此种种情形,姜纬在“2011中国当代新锐摄影展”高端论坛上发言认为,摄影是一个手艺活,或者是一个视觉形式,它应该是考究的。以付羽为代表的一批年轻摄影师在工艺和语言上追求,与罗伯特-弗兰克、爱德华-韦斯顿等名家对摄影之美的无限追求和提炼,恰恰导致了摄影的可持续发展。
“新锐势力的影像影响力”主题论坛主持人,大众日报摄影部主任、图片总监孙京涛借着姜纬的话题认为,摄影本体语言,在中国之前的摄影实践里面缺乏探索,一些摄影师返过头来做,这恰恰说明了非常巨大的进步。但他提出的从技术美学角度理解骆丹用湿版技术拍摄的《素歌》,却让在现场的骆丹有不同看法。骆丹不太愿意别人仅仅看到技术的呈现,“它承载了太多的东西,非常厚重,自己在做的过程当中,有非常多的情感倾注其中。”新华社高级编辑曾璜认为,骆丹的技术是在反映他的艺术创作,“我们现在对科学技术的追求,对现代主义的追求,对形式主义的追求,对材质的追求都要跟艺术创作产生关联。”
曾璜对在场参展摄影师说,“一定要把摄影技术问题解决好,一定要把摄影的技术标准建立起来,你这个东西要成为艺术,一定要尽可能做到完美”。
意义之非议
“去意义化”无疑是当下许多影像的特色或曰方向之一。刘树勇认为,年轻人的一部分影像中出现了很强的游戏形态,没有那么多的意义。
面对传统的作品要表现什么,拍摄有什么意义等问题,刘树勇提出,影响的内涵、社会价值、历史价值固然重要,但这仅仅是影像的某一种功能,或者某几种功能,摄影的功能和可能性“我个人认为是无限的,摄影应该是什么样的?摄影应该是可以有一切的样子,每一种样子都有它存在的合理性。这一类的实验我比较看重,不应该用意义、价值来判断,否则就太单一了。”
同样作为论坛主持人的中国青年报摄影部主任晋永权则认为新锐影像的特点包括价值判断含混、没有道德制高点、叙事性和逻辑性减弱等,更多是一种“心像”。“非常明确的价值选择,在这些年的影像实验里显得含混、模糊了,到底是批评还是表扬?它到底想说什么?不明确。”
南方周末图片总监李楠则提出问题:“是不是拍得越怪、越荒诞就是新锐?是不是很奇怪的建筑,我们没有见过的很古怪的东西就是新锐?我们在颠覆的时候不要忘了,最后的落脚点是要提供一个有社会现实意义的有价值的摄影表达和体验,一定要落到社会现实意义,它不是空对空的东西。”
颜长江在全国青年摄影大展评选期间曾提出,是否可以请一些优秀摄影师参评,比如说骆丹、塔可。他没有想到,两三个月后,上述两位就以“新锐”的身份与他同场论道了。他认为,“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是中国摄协办的一件好事,其意义再过几年会越来越大——这种出自真心的“贴金”,也是对意义探讨的一种话题转移。
标签之高见
尽管有强大的推荐委员会强力推介和组委会热情邀请,还是有一些颇具实力的年轻摄影人拒绝参与活动,其中有的可能顾及名望和影响,有的则拒绝一切评选活动,更有的会判定自己是否属于“新锐”行当,与自己同场的又是哪些人。从这个角度来看,无论是评出来的还是找出来的,“新锐”会成为一种无形的标签,对业界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刘树勇曾在某个场合发言认为,作为评委,自己都觉得年龄有些大。在他看来,新锐们应该是一代人,他们的默契在任何方面都非常强烈,非常值得关注。评选也好,观看其作品也好,其实都在炫耀某种权力,评判者应该保持警惕,必须在尊重别人的经验前提下来合理利用权力。
对于什么是新锐的话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各种活动组委会给出的解释也不尽相同。海杰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挑战了人们大脑中程式的新锐,代表着年轻和锋芒,但又很少被正视,以至于不曾深究。用作品实践来触碰这个概念,触动的不仅仅是新锐的定义,更多的是中国摄影的问题,比如说过度表达、过度阐释,或者纪实依赖症。甚至不排除活动本身,“是对新锐概念的一种颠覆,只有对于传统突破和对新锐自我的突破,才能够获得新的力量”。
认为自己“被新锐”的摄影师朱锋提出,自己只有被选择的权力,身份无法定义。颜长江则认为,如果蒙敏生在世,也会被他推荐为新锐,因为老先生仍保持着青春的心态。
中国美术学院在读摄影专业研究生黄东黎认为,关于新锐,有纪实类的,也有偏艺术类的,学院风格的也有,还有很多实验性质的,但缺少了商业摄影类作品这一块。——如果视野放宽一些,我们会发现,商业摄影领域的“新锐”名头会更吓人,更有标签化倾向。
南方周末发表的署名乔木的《打破新锐幻象》一文对此有所深思:“一方面,中国近年的确涌现出了一批极具勇气又极富才情的新锐摄影师;另一方面,不难发现,又有多少莫名之作假‘新锐’二字虚张声势、招摇过市?或者说,当摄影在一个以资本与权力合谋的社会以一种自愿姿态进入消费领域时,‘新锐’不过是基于商业策略和市场推广目的的一种形象包装宣传手段?”
力量之衡量
对于“新锐”的解读,多数人会分开来看两个字眼,“新”是面目,“锐”则代表着力量。颜长江觉得,所谓新,就是针对他人,或者摄影史,甚至评价者能想到的艺术内容的一种差异性。锐就是锋利,有力量。有个性、有力量的作品就是新锐作品。
声称自己是农民身份的摄影师魏壁在不少人眼里有着“乡绅”气度。据他介绍,一个非摄影的朋友把入选“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的20人作品都看了个遍,最后留下了两个字,“陈腐”。那位朋友说,只有骆丹的作品值得一看,其实骆丹的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陈腐”的一面,“这种东西恰好是在找自己的根,他找到了,语言形式多陈腐都不重要。”
有意思的是,经层层评选入围“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的军旅摄影师李宇宁,却在入展前后经历着莫大的纠结。这组作品此间的网际传播,让他所在部队的领导对此有不同看法。尽管摄影界和公众对此意见不一,但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证明了新锐影像的力量。与他有着同样境遇的摄影师,尤其是年轻摄影师不止一例,传播过程中的不确定性也在考验着新锐们经受风雨的能力。
孙京涛在总结其主持的半场论坛时说:“摄影从它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给我们提供了一种个人观看和视觉自由的可能,这种自由恰恰是摄影的魅力所在,而所有参加‘TOP20-2011中国当代摄影新锐展’的摄影家都在不同的角度和层面,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经验,这些经验是弥足珍贵的。”
【编辑:陈耀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