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交龙纹鑑需要连接89片青铜器残片
上海博物馆青铜器修复组组长张光敏正在介绍修复情况
青铜交龙纹鑑
据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介绍,青铜鑑多用于储水、储冰或洗澡,流行于春秋时期和战国时期,战国中期以后几乎消失。20世纪90年代,上海博物馆原馆长马承源从香港购回此件青铜鑑,因为上面没发现铭文,因此以其独特的交龙纹纹饰加以命名。
与上海博物馆此前收藏的两件“吴王夫差鑑”相比较,此青铜“交龙纹鑑”体形最为庞大,高45厘米、口径79厘米、底径39厘米。当时的上博馆长、青铜器专家马承源为了筹建上博新馆,经常往返沪港两地,每次去香港都会去古玩街走走看看,有一次就偶然看到它了,它不仅体形大,而且纹饰也比较精致,表面装饰着精细复杂的龙形图案,这是上博此前的青铜器收藏品中所未见的,因此尽管它十分残破,但仍不失其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因此他购回此青铜鑑以丰富上博青铜馆藏品。
平均厚度仅1.5毫米的89片青铜器残片,经历16年的修复,有望于今年10月完成修复工程,在上海博物馆60周年馆庆之年,将以完整的面貌与观众见面。目前仍在修复中的这件青铜器为“交龙纹鑑”,为上博馆藏品,入藏有16年历史。据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介绍,青铜鑑多用于储水、储冰或洗澡,流行于春秋和战国时期,战国中期以后就几乎消失了。
正当修复进行到最关键阶段时,美资银行美银美林向上博注入了一笔资金,专门用于青铜交龙纹鑑的修复工作。而这也是上博首次以社会资本助力文物修复。
修复难度高
平均厚度1.5毫米
上海博物馆青铜器修复组组长张光敏负责实际修复工作,早报记者在他办公室的工作台上见到了这件已进入最后修复阶段的青铜鑑。该器物如儿童用的浴盆大小,倒扣在一个可以旋转的木支架上,补缺的部分尚未经过最后处理,仍可清晰辨别出来,三只有残缺的耳也尚未修补完整。据张光敏透露,这件器物目前断代为春秋中期,疑似盗墓者从山西盗得之后辗转流入香港市场。
“我们16年前最初看到这件东西时,它也看似是完整的,好像不需要修复。”张光敏对记者说,“但是,在初步清洗之后,就发现问题了。文物贩子为了能卖个好价格,用很粗劣地手段把它补上了,不仅让人看不清其精美的花纹,而且对文物也会造成很大的损伤。”因此,张光敏自1996年接受了青铜鑑的修复任务之后,和同事们一起,按照清洗、拆除、除锈、矫形、焊接、翻模、铸铜、刻纹、配缺、打磨、接缝连通和做色做旧这十二个步骤,着手给这件器物来一个全套的修复。
事实上,此件青铜鑑的形制之大,器壁之薄,破碎之严重,缺损面积之大,是上海博物馆建馆以来修复难度最高的一件。“目前,我们进行到连通阶段,预计今年10月份能完成全部工作。”张光敏说,“修复这件青铜鑑的工作包含了青铜修复技术的全过程,这是很少见的。而且,因为它很薄,最薄处才1毫米,平均厚度为1.5毫米,因此每一步工作都很有挑战,都很难。”从1996年至今已经过去了16个年头,张光敏的工作断断续续。他说:“有时候技术水平跟不上,工作就不得不停滞下来,等到考虑成熟了再继续修复,绝不敢冒冒失失地去拿文物做试验品。”从他出示的一张照片可见,这件青铜鑑在其铸造年代,就曾经修复。“从一些痕迹来看,当初的工匠做这件东西就做失败了,因为它那么薄,对工艺要求很高,所以他们就曾经补过它。同样的,这么高工艺水平的器物,对今天的修复师来说,也是巨大的挑战。”
添置超声波雕刻刀
修配残缺纹样
正当青铜交龙纹鑑的修复工作处于最关键阶段时,社会力量的介入也起到了提速的作用。美资银行美银美林向上博注入了一笔资金,专门用于青铜交龙纹鑑的修复工作。“在得到资助之后,修复进程加速了。”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说,“这笔资助使得我们有更多的经费用于购买修复过程中需要用到的设备和器具,使修复工作获得了技术层面的保障。”张光敏也表示:“因为有这个资金的支撑,我们就得以比较方便地做很多事情。我们可以添置一些高科技设备以加强效率和准确度。比如这次我们引进了日本产的设备,如超声波雕刻刀,用来在青铜器配缺的铸铜件上雕刻花纹,它能提供更高的准确性。”
美银美林中国首席运营官黄健告诉记者:“资助上博的修复项目属于企业2012年全球艺术品保护项目的一部分。美银美林进入中国市场已有30多年了,希望为中国文化遗产和艺术品的传承略尽绵薄之力。”当记者询及具体资助金额,却被告知企业的资助行为不便透露金额。
陈燮君则认为企业资本助力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让博物馆馆藏文物的修复工作获得经费保障。他说:“这可以视作是企业在全球艺术品保护领域的尝试,也是上海博物馆在交友和对外拓展方面的新经验与新尝试。”事实上,国外的博物馆系统,作为社会公共服务机构,与民间资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法国巴黎卢浮宫馆藏三宝之一胜利女神雕像即曾在去年依靠企业资本赞助完成了其保护项目。
据悉,虽然中国的国有博物馆早已开始尝试引进社会资本办展,但是大型国有博物馆对馆藏文物的修复工作也引入社会资本,这还尚属新中国成立后首次。因此,陈燮君说:“我相信这是个好的开端,也期盼将来会有更好的合作。”除了上海博物馆之外,目前,北京的首都博物馆也在同一项目的资助下,启动了馆藏清乾隆官刻《大藏经》木刻版的保护和修复工作,预计需要8到10年完成。
专访
“正在进行纹样连通”
张光敏 上海博物馆青铜器修复组组长
修复组
东方早报:刚接手青铜交龙纹鑑的时候,它的状况是怎样的?
张光敏:我1996年开始这项修复工作。最初看到它的时候,修得乱七八糟,那种做法对文物伤害也很大,所以才决定把那种全拆掉。把不合理的东西拆除掉之后,我们仔细检验其破碎程度:首先是严重的变形;其次,碎片达到89片之多;第三,四个耳缺失一个,剩下的三个也都分别缺失一个触角;第四,整件器物缺失三分之一。
东方早报:修复过程中,最困难的地方在哪里?
张光敏:矫形是比较难处理的,但又是不得不经历的一个过程。因为,如果不矫正,就没法连接碎片。可是,一件文物经历了那么多年,铜质已经发生了变化,稍有不慎就会断裂,这是我们非常头痛的事情。我们在矫形之前,修复的资料很有限,我们自己动脑筋想办法,针对这个鑑的变形状况,我们自己设计制作了一个局部的矫形模型。有的碎片变形了,但是又很没规律,当我们把上面矫正了,下面又不对了,于是,我们就用一个铜杆子把下面支撑住,慢慢来。有在拼接的时候,再局部矫正形状的,也有在焊接过程中矫正的。
另一个问题是,这件器物太薄了,最薄的地方只有1毫米,平均也只有1.5毫米。所以还需要解决其强度问题,否则修复完成之后要是强度不够还是会破碎的。
东方早报:修复到现在这个地步,能看出器物的大概了吗?
张光敏:现在的状况是我们已经把残片都连接上去了。于是我们就能看清楚这个鑑一共分四层花纹,上面一层是连环交龙纹,共有8组,目前缺失4组。中间以兽为中心,鸟纹和绳纹环绕其间,也是8组,缺了2组。再下面两组缺得不是很厉害。
有缺损的就需要补。目前,我是用铸铜来解决缺损的部分。传统的修复方法是老师傅在上面补上一层石膏,再在石膏上刻出花纹,但是这件器物太薄,我们现在没法这样弄。所以,只好找一块比较完整的花纹,用翻模的方法把纹饰取下来,取下来的纹饰如果还不是很清楚,就再雕刻加工一下,然后再去翻模铸铜,像裁衣服一样裁铜坯,再补上去。
做到这一步,感觉好像是做好了,可实际上还没解决全部问题。古代的青铜器是手工做的,它的每一组花纹的大小和距离都不尽一致,如果我们直接移过来配上去,还是没法连通,尺寸不对,对不上。因此,还需要采用一种高分子还原材料作为连通剂来填补进去,让花纹能对上。目前就在进行这一步,看上去效果蛮好。
接下来就要用这种方法来完成整个青铜鑑的纹样连通,完成连通之后再做色,最后要保证补上去的新的部分与原件基本保持颜色吻合一致。
“只提供资金支持,不介入专业问题”
黄健 美银美林中国首席运营官
资助方
东方早报:中国的博物馆之前并没有接受民间资本,甚至是外资的赞助来进行文物修复工作。那么你们这次尝试与上海博物馆展开合作,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或困难?
黄健:其实我都很惊讶我们的项目居然能开展得那么顺利。我从一开始就参与这个项目,我能感受到博物馆方面的支持。事实上,他们也愿意尝试这样一个模式,也希望先试试,然后或许会有更多的企业来参与。
而我们从2010年开始这样一个全球性的文物修复项目,最开始当然是在一些博物馆与社会力量相互交流的模式比较成熟的地方,如欧洲。我们也知道在中国,这种模式相对来说比较薄弱一点儿,所以去年找项目的时候,我开始都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合适的项目。
现在,我觉得我们是幸运的。一开始来上海博物馆与陈燮君馆长、陈克伦副馆长讨论的时候,就能感觉到他们的支持,那真是个非常好的开始,他们之前也没有很多这样的经验,相对来说类似合作的经验我们反而比较多,所以他们也觉得很合适作为一个尝试一起来做。
东方早报:你们是仅仅提供资金,还是会介入修复的实际工作?
黄健:我们主要就是提供资金。因为,我们相信上海博物馆是专业的。在考虑项目之前,也有非常多的交流,了解是个什么项目,我们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们的工作对他们是有帮助有意义的我们才会介入,至于说具体怎么修复,多长时间,怎么做,都是他们专业的角度,我们不会介入。
东方早报:你们今后会考虑优先与合作成熟的博物馆继续合作,还是会去内地一些文物大省拓展此类合作项目?
黄健:我们的项目本身是没有限制的,我们有一个在美国的专门的团队来负责审核项目,他们从很多项目中发掘最有价值的去做。当然,我们也希望能在中国继续这样的项目,甚至增加每年的项目数量。我们基本上一年在全球做20个项目,而今年仅在中国就有上博和首博两个项目,其他的国家都只有一个项目。
【编辑:汤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