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峻涤作品
对存在及其焦虑的表达似乎一直是胡峻涤绘画的主题。他的作于2007年的《惑》系列作品即是试图通过在充满冲突、抗争、设局、欺骗,残酷或荒谬的环境中的人物表情来揭示人类的真实存在。画家的创作意图显而易见——用那些惊恐、痛苦、迷惘、麻木或被催眠的人物表情作为我们观察人的生存状态的透镜,让我们对这个给人无尽苦闷、令人悲观失望的世界保持必要的警惕。作于2009年的巨幅油画作品《茶馆》场面宏大,人物众多,看似体制内主流绘画范式的宏大历史叙事,其实不然,画家着力刻划因而也是令人过目难忘的,依然是形形色色的人物表情,这众多的人物表情同样构成一组组观察事态人情的透镜,作品描绘手法现代而气息古典,造型洗练准确而生动,细节的丰富以及令人沉思的品质,很受欣赏者喜爱。然而正是这喜爱令胡峻涤感到幻灭,促使他反省,因为这与他表达存在及其焦虑的初衷相距甚远。作为艺术家,他内心的困惑与日俱增,他说:“思想的四分五裂与命运的多舛激起了我前所未有的对自身和现实进行沉重思考。”他开始意识到“个人风格和标签式的追求是自我催眠,它会遮蔽艺术家的敏感性和对事物的新的认知。让心变得迟钝、愚笨”。(均摘自画家随笔)
这促成了胡峻涤2012年绘画创作的转折。如果说上述《惑》系列与《茶馆》等作品是画家置身于存在及其焦虑之外的一种冷静客观的描绘,则包括《金瓶梅》、《冥想》、《山水》及《新娘》等在内的新作,可说是一种物我两忘、任意纵心的抽象与象征式表达。除了《金瓶梅》中依稀可见原有人物造型风格的遗痕,几乎在所有的新作中作者都放弃了自己造型洗练严谨的描绘手法。也许与其说新作造型松动、笔触奔放的画法是对原有已成风格画法的放弃,毋宁说是一种毅然决然的颠覆。这种自我颠覆的动因无疑是画家想要将自己从“自我催眠”的状态中唤醒,他要拒绝传统文人画家式的逃逸立场,与他所说的那种“与社会文化现实不发生关系的情趣把玩”决裂。他的新作因此而成为了将自己置身于生存及其焦虑之中的充满激情的感人表达。与既往图式的明显区别是,在胡峻涤的这批新作中作为观察人之生存状态透镜的人物表情已在有意无意间被淡化、弱化,而人物的飘浮感却被描绘得意味深长,这种飘浮感与《冥想》中的襁褓一同大大扩展了新作的能指。它们让我想起了珠海女诗人司童的诗作,因我曾为司童的诗集写过序。“悬空”和“躺卧”,是反复出现在司童诗作中的两个象征意象。只有黑夜里的“悬空”和“躺卧”才能使那“白日里无所不在的遗忘的能量在空气中溶解消亡”,诗人 “选择躺卧”以“将自己悬空”的真实理由,是因为“遗忘了任何一种悬空的方式都不能回复子宫以内的生活”。(见司童《黑夜的流放》序,中国文联出版社,2003年)可见诗人与画家一样有着对精神升华的执着不懈的向往。而画家作品中作为象征意象的“飘浮”与“襁褓”也正如诗人为“不能回复子宫以内的生活”而哀伤一样,是对纯粹和纯洁的追求向往,对沸腾着欲望、贪婪和野心的世界的拒斥和抵抗。胡峻涤在他的新作中表达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性的存在感,与画家此前对存在及其焦虑的冷静描绘所引发的视觉愉悦不同,胡峻涤的新作引发的是我们对存在及其焦虑的视觉思辨。它们也因此而成为我们与艺术家心智交流的灵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