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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琉璃阐释中国人对生命与世界的理解

来源:信息时报 作者:冯钰 2013-04-28

杨惠姗(中)与张毅(右)的作品《万相唯一心》将于此次展览后拍卖,所得将捐赠雅安灾区。

中国美术馆与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共同主办的《琉璃之人间探索——杨惠姗、张毅联展》4月23日于中国美术馆展出。在这个展览中,中国现代琉璃艺术的拓荒者——杨惠姗、张毅,用没有生命的材质琉璃,讲述中国人对生命与世界的理解。

这是一起走过25年琉璃路的杨惠姗和张毅首次联展。杨惠姗携“一朵中国琉璃花”、“无相无无相”、“更见菩提”,张毅以“焰火禅心”、“自在”共5大系列近50件大型新作品,在为期20天的展期里,两位艺术家将借由“花”、“佛”、“禅”等中国元素创作来探讨人间生命的意义。

1987年,杨惠姗、张毅创立琉璃工房,选择以“脱蜡铸造法”恢复中断两千余年的中国琉璃制作技法,今天已提升到世界一流水平。此次展览中的“一朵中国琉璃花”系列,是杨惠姗粉烧定色技法的代表作品,精美细致,令人惊艳。

1998年,张毅与死神擦肩而过,经受生命无常之苦,杨惠姗从此领悟到《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的理念,她用重复出现的气泡等抽象符号,诠释佛学概念。该系列作品2001年于美国宝尔博物馆展出之后,已成为杨惠姗个人重要的创作风格。值得一提的是,“无相无无相”系列作品里的《六识自在》上镌刻的《心经》全文,是由张毅亲笔书写。

很长时间里,张毅是站在杨惠姗身后的辅助者,其实张毅也对琉璃艺术有着深刻的理解,此次携带作品与妻子共同展出,两人的艺术风格相异而又互补。张毅说,“将近40岁开始从事创作,生命的阅历是不一样的,每一次创作都希望跟自己的生命、生活有关系。讲生命的科学,对人世的不安,对生命的无常,总会觉得跟创作越来越息息相关。”

焰火禅心系列·火鹦鹉,张毅,2013年 玻璃吹制+脱蜡铸造法,47x45x33cm

访谈

透过琉璃的特质看到生命的脆弱

记者:你们是如何理解琉璃这种材质的?

张毅:我想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对琉璃两个字的诠释,有那么完整的过去。中国在西周时期就已经存在琉璃制品,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里出土了脱蜡精铸琉璃器,两只翠绿色的琉璃耳杯。在汉传佛教《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中,有“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的句子,我想这是一个精神状态,心灵透明纯粹无瑕疵,同时也是深沉内敛的。在对佛学有很深了解的大诗人白居易笔下,也有“彩云易散琉璃脆”的句子,深刻地传达了琉璃本质中表达的“无常”的象征意义。所以光明、纯净、美好、无常这都是琉璃的文化属性。琉璃这个材质是很折腾人的,它对技术的要求非常高,早期我们为了寻找琉璃的语言,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二十几年来,我们两个人彼此砥砺的一些作品,现在终于可以请大家看。

记者:同样是用琉璃表现花卉,杨惠姗的“一朵中国琉璃花”系列和张毅的“焰火禅心”系列,视觉差异非常大,前者非常晶莹剔透,后者却大相径庭。你们是如何思考的?

张毅:中国人说对花卉的理解,首先想到的是花开花谢,无论花朵多么美丽迷人,我们立刻会想到它很快会凋谢了,由此想到生命的无常,美好的易逝。惠姗经过25年来不断地精研,终于可以做出一个神奇的表现。你看这个琉璃花,透明的琉璃部分和彩色的琉璃的部分是同一个材质,金属氧化物经过研磨以后,玻璃粉慢慢的定色,它把整个琉璃成为一个新的,类似绘画的形式表现,而我们刚才已经说到,琉璃本质上是无常的,让无机的材质极力表达生命的有机的表现,我想这就是“一朵琉璃花”背后的意义,对无常的世间、对极容易凋落的美的一种抗议和坚持。同时,这个琉璃花的尺寸被放到很大,几乎已经是这种工艺技术可以达到的极限,难度非常高。

这是惠姗的作品对花的解释,这些创作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当我看到惠姗作品越做越精细,我突然问自己,如果是我,我想做什么?精雕细琢可能不是唯一的方式。我相信,我应该有自己的语言。有没有一种经过大破之后,可以大立的可能?所以“焰火禅心”系列就是我的尝试,一朵花开在一个非常任意自在的着体上面,它背后这个黑色的瓶子,其实是在高温状态下用沙模建立起来的一个随意的、自在的任意体,每个瓶身,都不会再出现同样的造型,因为它是我用手进行的,是诚意的,但是非常自由的创造。包括我在“自在”这个系列里面做的佛像,和惠姗的作品不一样,都是黑漆麻糊的。但是你很难相信,这是把所有琉璃的颜色,按照一定的比例搁到里面去之后,呈现的颜色。造型也是,我信手用毛笔在宣纸上勾勒出几个形象,然后惠姗帮助我按照那轮廓造像。你仔细看会发现,前面和后面都有像,还有许多破裂的地方,如果不是经过那些“破裂”,光是不会呈现的。

无相无无相系列·菩提之路,杨惠姗,2012年 复铸法+脱蜡铸造法,113x25x29cm

记者:一直以来张毅是处在一个“幕后”工作的位置,支持着杨惠姗来进行艺术创作的,包括这次展览中,面对媒体,也一直是张毅在叙说。那么做为命名者,你最喜欢杨惠姗的哪件作品?

张毅:其实惠姗在做许多作品时不命名,不去做最后的诠释,诠释通常是我的工作。我可以体会到她透过琉璃的特质表现出的情感,例如“无相无无相”这个系列,在佛教里面认为,每一个人只要觉悟了,就是佛,每一个人也都在面对着他的苦厄,我自己在看这些漂浮着的面孔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我的解释是,那些菩萨在未成佛之前诸多的徘徊与游移,形成了一个大的影像空间,在太虚与人间的纠结与探索,是最迷人的。还有这一件作品,它的灵感是来自敦煌的,一层一层的小佛漂浮着,是一层一层的时间,一层一层的人间。我们在敦煌最大的感触,是研究专家们告诉我们,敦煌不是一个时代的,从北梁到晚清,它是几百年几百年的累积,在那个累积的过程中一层一层的行与念,它形成一个大的宇宙。这是我对惠姗很佩服的一件作品。

记者:最后这组作品“更见菩提”,我们知道是在杨惠姗左耳失聪之后创作的,用铁丝深入到琉璃中的异材质结合,造就混乱的协调。英国策展人安德鲁·布华顿形容,它表现出“不加修饰、令人焦虑的能量与联想”。在创作时,你们是怎么思考的?

张毅:3年前她因为工作过度,一个耳朵听不见了,她自己形容自己是像一个坏掉的电视机,时刻听到电流般的噪音。在那个时候她仍然每天工作,她考虑的问题是琉璃的材质经常遇到与其他材料的矛盾,举个例子,比如说不锈钢的材质跟琉璃,因为膨胀系数的关系,它们几乎是不能烧融的。她想到她自己,失聪和正常的生活体验一样是强烈的矛盾。她想把两个不同的、矛盾的材料合并成一个新的和谐的状态,这就是“更见菩提”。你仔细看每一个佛像,背后的铁丝网是烧熔的,穿透在琉璃的佛像里面,表达经过了折磨之后的、浩劫之后的悲悯和宁静。所有的铁丝网,成为火焰、成为云彩、成为新的圆光。两个相异材质形成一种对话。这是惠姗作为一个心灵强大的艺术家,在面对生活中的折磨时,把那种最坏的东西,通过修行,变成了最好的部分。

杨惠姗:创作的时候,我想表现自己的痛苦,想把那些噪音通过表达释放掉,张毅告诉我,这很好,但是更好的是接受挫折之后的完满,这句话我听进去了,我试着把它表现出来。

一朵中国琉璃花·朝花之歌,杨惠姗,2012年 脱蜡铸造法,68.5x38.5x41.5cm

记者手记

15年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在北京故宫博物馆参观过杨惠姗的琉璃艺术品,当时的感受是清净光明,表里澄澈,造型与气韵都烙着敦煌的影子。我对艺术家的背景感到好奇。这才知道,杨惠姗曾经是著名的影后,获得过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和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奖。在演艺事业最高峰的时候,她转而迷恋上了琉璃艺术,与爱人、金马奖导演张毅携手息影,创立了“琉璃工房”。此后他们在敦煌莫高窟研究佛教造像,又向法国琉璃艺术传承世家学习烧制琉璃的高难度技巧,经过多年实践,创造出了这些精美的艺术品,填补了中国现代琉璃艺术的空白。

15年后,当我对左耳失聪的她缓缓讲述少年时看到她作品时的感受时,她笑着说,“你应该看看我近期的作品”。

我看到了,然后知道,琉璃不只是晶莹无瑕完美无缺的。它也可以破裂、粗糙、它也可以与钢铁绞杀、纠结。就像生命,不只有荣光与幸福,还有挫折与打击。她在作品中释放自己感受到的负面情绪,然后用更大的诚意去悦纳生命的不完满。

艺术品之所以成为艺术品,最重要的不是工艺技巧的登峰造极,而是对艺术家观念与情感的表达。

【编辑:徐瀹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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