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力量——中国书法价值时代正在开启
沈周(1427-1509) 行书蜗壳诗
书法和古籍善本怎么可能比画贵?”——这一既成事实也许颠覆了很多人“先知性”的判断。
人们早已习惯了生活中的视觉饕餮盛宴,大部分人对一沓沓的手稿与“素颜朝天”的书法中堂确实是难以提起兴致。而正是后者主宰过拍卖场的舞台并触碰了人们对深层次文化精华的神经。假如“过云楼”“南长街54号”“广韵楼”是以数量取胜,那么,2012年匡时秋拍中沈周《行书蜗壳诗》以3047.5万元夺得那一场拍卖的冠军,使书法的价格真正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而2013年民国书法家于右任书法专场更是以惊人的100%成交率而令人眼前一亮。
在刚刚结束不久的北京匡时拍卖上,“古代书法专场”上拍191件,成交额为1.55亿元,成交比率为78.53%;而古代绘画专场上拍139件,成交额为1.18亿元,成交比率为72.66%。近现代书法部分,“‘挹翠庐’藏于右任书法专场”,上拍82件作品,更是出现罕见的全部成交的场面。通过上面的数据,我们不难看出,古代、近现代书法正在逐步迎头赶上并大有赶超古代、近现代绘画的势头。
正如2012年雅昌《中国艺术品拍卖市场调查报告》中所指出的:古代书法板块逐渐破除了“书法卖不过绘画”的传统观念。市场的反馈已经证明书法作品完全可以撑起书画市场的“半边天”,至少可以与绘画分庭抗礼、平分秋色,而我们对近现代及古代书法的挖掘其实还远远不够。
在藏家对标的进行遴选之时,首先依据的往往是作品的“露面”次数、有哪些人鉴定过、在哪些图录资料上著录过、《石渠宝笈》否是著录过等非专业因素。除了少数专业藏家,如今大多数人依然是凭着感觉或作品以外的附加参照来“下手”,对书法作品背后的信息却常常视而不见。
我们视而不见了什么
史料价值
中国的历史经过了诸如“焚书坑儒”“文化大革命”等灾难性事件以及战乱与朝代更迭后,在国家机器掌控着意识形态的大环境下,大多数历史是难以还原的,很多第一手档案早已不知去向,甚至面临学术断代的危机。此时,文人间的手稿、书信便成为弥足珍贵的财富,“南长街54号”藏梁氏档案就很清晰地反映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
梁启超是民国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国学大家,同时又是著名的书法家,正如匡时拍卖公司对“南长街54号”藏梁氏档案的分析:“包括信札、手稿、书籍、家具等共计近千件,其中287通信札,涵括梁启超胞弟梁启勋收藏的梁启超信札240余通、康有为信札23通、汤觉顿致梁启勋信札17 通等。除梁启超与袁世凯、冯国璋、孙传芳等民国风云人物的往来通信和涉及。“声援五四运动电报”“退出进步党通告”“讲学社简章”“与袁世凯书变更国体之论”“梁思成、林徽因文定礼细节”,以及涉及梁启超与清华大学、中国银行、司法储才馆、京师图书馆等单位的诸多渊源,与20世纪时局重大事件息息相关的信函外,关于梁思成、林徽因文定礼细节家书,康有为见证芝加哥“琼彩楼”案和广西振华案的信札;梁启超《清代学术讲稿》《袁世凯之解剖》等重要学术著作的手稿”。假如我们能够平心静气,在欣赏那一件件精美隽永的信札之时,完全可以感受到那一段历史背后所涌动的风云变幻与新旧思想的剧烈冲击。它们让我们感受到时代的脉搏,通过一个人的个案研究即可以粗略地勾画出整个民国时期的民族危亡。
我们视而不见了什么
情感价值
书法作品在文人唱和、联络感情方面的作用与相互馈赠的几率要明显高于绘画,特别是近现代书法,上款为“某某人嘱”的字样十分常见,很多作品并伴有对上款人的溢美之辞,从中很自然地窥见文人间的熟识关系,这对画家的交友范围、年谱编撰等都具有重要意义。
以沈周《行书蜗壳诗》为例,从他对挚友史痴翁的赞美即可窥见二人感情之笃深。
齐白石的作品永远是拍卖场上的“保留曲目”,不论大拍小拍,都少不了“齐老爷子”的撑腰,但为什么只有《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能拍到4个亿?难道就因为是刘益谦的旧藏,还是单纯因为作品尺幅巨大?显然不是,此画与人们喜闻乐见的虾、螃蟹题材迥然相异,是1946年张道藩响应蒋介石亲近文化名人的号召,拜齐白石为师进而求齐白石作画,为蒋委员长祝寿。不知是齐白石出于政治的考虑,还是人情的需要,才完成了这样一张应景之作,也很难称其为齐老的巅峰作品,因此,拍出天价很重要的原因正是源于它的上款——蒋介石。
书画作品的上款与鉴藏语蕴藏着无数的情感与秘密,这情感因素也有着褒贬之分,齐白石就常以老鼠、不倒翁等为题材赠予那些贪官,暗讽其种种市侩嘴脸。启功作为一代鉴定大家遇到挚友持画求鉴,启老盛情难却又不愿违心,常常称作品为“颇似某某作品”,又接连使用一连串溢美之词,而不会直言其作之真伪。
我们视而不见了什么
审美价值
身处当代,我们已经慢慢接受了西方艺术的深度理性与奔放的色彩。开始读懂了抽象主义的“点线面”,开始读懂了表现主义的“超越性”,开始读懂了立体主义的“空间与时间的转换”。对于线条与空间的艺术——书法,还依然显得木讷。中国人看待书法应该如西方人看待音乐一样,是随处可见并渗透到血液当中的生活必需品。
山西收藏家陈艺谈到:“为什么前人的书法作品如此精彩?因为他们将往来的信札作为一件件作品来看。也许书信内容可能没有实在意义,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应答唱和,甚至在当时可能就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书法。今天我们看作书法经典的王羲之尺牍、宋人手札或许就是他们当初‘书信打擂’,比拼书法的工具而已,也就是书法的艺术性远胜于想要表达的情感”。也就是,前人对待书法的态度与体认的方式与现代人有着很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