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海边三裸女》
编者语:即将于4月7日举行的“二十世纪及中国当代艺术”,共30件拍品,是嘉德在香港举行的第二场当代艺术拍卖,2013年首拍,35件拍品总成交逾1.1亿元,问起首拍成功的原因时,嘉德油画部负责人李艳锋表示:“最核心的是选择的作品与香港市场吻合,且定价很接地气。”近日,记者邀请李艳锋为我们分析如何把控市场及藏家趣味布局拍品,既能迎合市场又能保持自己公司的一贯风格。
记者:2013年秋拍在香港举行首拍,取得非常好的成绩,你能分析下成功的因素吗?
李艳锋:最核心的就是选择的作品与香港市场非常吻合。很多客人收到图录之后就表示,这些作品既符合公司的风格,也没和香港市场脱节,而且价位很适中,作品也很精到,不论是50万还是500万的作品,都是艺术家作品中水准比较好的,且定价很接地气。其次在图录的编排、思路以及宣传、推广方面做得很充分。
记者:香港喜欢什么风格的作品和艺术家?
李艳锋:一般比较推崇具有海外背景的艺术家,不论是二十世纪华人艺术家,还是当代画家,更多的还是注重具有国际视野和背景的艺术家,如:赵无极、朱德群、常玉,当代的如曾梵志、刘野、方力钧、刘偉,包括年轻的,如贾霭力等,都是在国际舞台非常活跃并有一定影响力的艺术家,他们在欧美、港台有比较好的市场基础。
记者:首场拍卖的买家构成是怎样的?
李艳锋:一部分是台湾客人,赵无极、朱德群、常玉的市场很早在台湾兴起,之后扩大至港台和东南亚。圈内公认的几个重要的台湾藏家都去了现场,很多有参与拍卖,之前在北京的拍卖,这些客人很少参与或者参与不是那么充分,只是偶尔会有委托,但是这次他们都来了现场,这点很重要,也是在香港拍卖的一个出发点,将东南亚和港台的客人聚集起来。
另一方面香港本土的藏家参与也很充分,朱德群《蓝影》和蔡国强《黄牡丹》都被香港藏家收入囊中,也有很多藏家参与竞标但最终没有成功,作为参与者,有一个印尼藏家参与了封面的竞拍,还有几个新加坡的藏家参与,并成功竞买王怀庆、丁衍庸。不同于北京拍卖的节奏,这次他们看到原作,加上现场的交流和互动,藏家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首拍最大的收获就是吸引一些之前参与不够充分的藏家参与进来,并且还能成功竞标。
记者:香港的拍卖对于北京来说,是分流还是补充?
李艳锋:单纯从拍卖来说,分成北京和香港两个战场,从声势上会有一定的分散,如果两场合在一起宣传,在影响力上肯定是大于分开拍卖;但是分开也有好处,那就是战场更广,影响力更广了,覆盖面也更广。这样一来,一方面至少会对香港的市场造成威胁,在北京还保持我们的优势,长远来看,会越做越明确,哪些放香港拍,哪些放北京拍,慢慢地,客人也会适应我们的节奏。之前有些作品我们是拿不到的,比如赵无极、朱德群很难征集,因为藏家了解在北京卖不好,现在有了香港的拍卖,客人就会愿意交给嘉德。这次春拍有三张朱德群作品,六张赵无极,其中两张油画,四张早期水彩,还有三张朱沅芷的作品。藏家一般不愿意将这些作品放在北京拍卖,当开设香港战场之后,客人会觉得在香港能卖好。慢慢地会更加明确,香港和北京的拍品要区分开,同时兼顾客人的要求和个性化的东西进行调配。比如这次北京有三张曾梵志作品,全放在北京会有冲突和影响,就调配一张到香港。多一个战场,客户群会更广。
记者:2014年春拍是如何布局的?在数量上有什么变化?
李艳锋:这次的数量比首拍还要少,大概32件拍品,总估价不到六千万,因为资源真的很稀缺。整个思路和首拍一样,分两块:一是二十世纪中西融合的主题,从林风眠、常玉、潘玉良、吴大羽,延续下来如赵无极、朱德群,再接下来刘国松、谷文达、杨诘苍,所谓的西为中用,以中为体,借助西方的样式把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结合的一个立场。另外一个部分是中国当代,曾梵志、李山等。
记者:香港每年都推出多件赵无极、朱德群、常玉的作品,市场能够消化吗?
李艳锋:香港苏富比和佳士得,每年都有十几张赵无极和朱德群的作品,他们都在法国,本身在欧美和法国就有市场,而台湾藏家在台湾做了推广,后来就蔓延到港台和东南亚。现在有个新趋势,大陆的藏家也开始介入收藏,可能会再创新高。2013年北京苏富比8968万成交的赵无极《抽象》,假如没有大陆藏家的参与,价格可能不会那么高,而在过去三、四年,指望大陆藏家参与这么高价位的赵无极几乎不太可能。
记者:2014年香港几家公司推出多件曾梵志作品,这与2013年曾梵志作品过亿有直接关系吗?
李艳锋:那是一个个案,不会对市场有多大影响,因为曾梵志的市场本来就很稳定,也很热络,对拍卖公司和藏家来讲都是炙手可热的。曾梵志的作品过亿当然是好事情,但不会有太明显的影响,只是锦上添花。
记者:当代艺术市场的低迷与国际藏家的收藏趣味转向有关系吗?
李艳锋:最关键的还是内因,比如某些艺术家在创作上不那么专注,没有更多的创新和延续,还停留在十年前的风格,没有变化;另一方面整个市场运作相对混乱。外因是因为大的环境和西方的资本运作,中国的当代艺术源于所谓的西方收藏群体的带动,当价位到某一程度,这个收藏群体的退出或者抛售,一定会对市场产生影响。但是更关键的还是艺术家自身的问题,所以2014年春拍在北京推出“新绘画专场”,集结了一些多年来一直按照自己的节奏绘画的艺术家,他们更加关注艺术本体创作,不去追潮流,也不关注所谓的大的时代,永远从自己的内心出发。这些人,市场好的时候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市场一旦出现所谓的调整,他们的作品慢慢被重新认知,之前只是时机没到,这两年比较明显,可能市场需要重新洗牌,需要淘汰掉一些东西,而一些没被重视,被低估的会浮出水面,市场开始稳转。
记者:最近两年有一个特别的现象,大家都在关注青年艺术家,无论是水墨还是油画,而在国外,藏家往往也会挖掘新的艺术家,目前的趋势是否与西方趋同?
李艳锋:因为很多艺术家的作品已经处于很高的位置,甚至有的艺术家市场在走下坡路,大家对他们没有了信心,必须要去找新的资源或新的希望,而新的资源无非就是年轻人或者之前被低估的艺术家。比如张恩利,他和方力钧是同时期的,市场火的时候,张恩利的市场也是不温不火,首先他的作品很好,之前的价位太低,现在大家反而扑向这一块,以他为代表的之前被淹没或被市场忽略的一批艺术家。追捧年轻艺术家,是因为艺术家的成长和藏家的成长是同步的,可以观察他们的发展,预测或判断他们的未来,这是可控的,成本风险相对较低,所以从资本和艺术的资源来讲,肯定会寻找这拨人。
记者:即将推出的“新绘画专场”强调的是东方美学,而2013年大热的新水墨也在强调东方美学的概念,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观念?
李艳锋:所谓的东方美学还不太一样,新水墨毕竟还是水墨,根基还是传统,只是借用现代的方式来表达,相对容易理解,当时当代艺术的东方美学就不一样,所有的材料、技法、形式都是西方的,如何来体现东方的东西?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来发掘呢?我们在一两年前就观察到这一潮流,但只是个案,无论是展览、学术研讨还是评论家的表述,都有一些个案在不断表述这种想法,只是市场反应相对滞后。一方面一级市场的画廊、艺术家已经有一点苗头,我们觉得时机相对成熟了,经过我们的过滤,将所有的个案集结成一个专场,这样接受起来也容易些,从市场操作规律来讲也是合理的。
贾蔼力《年轻的行者》2010年布面油画170×150cm
我们选择的这部分艺术家不论是年轻的还是老的都有很强的市场基础,每个艺术家都有很好的画廊做代理,没有一个自由艺术家和刚毕业的学生。其中最年轻的是出生于1987年的藏坤坤,林大做代理,在新加坡、印尼、上海和北京都有分支机构。这些人有两个特点,一是学术上追求内在,东方传统;一是市场很科学,很先进的操作方式运作,不像之前的部分艺术家,作品疲于形式,市场也很混乱,一方面画廊在代售,艺术家自己也在卖画,价格不同,也没有画廊帮助把控、梳理,或者认真筛选藏家。好的画廊一定会布局市场,一个藏家买两张就不会再卖给你了,不可能让一个藏家有过多的筹码,这样艺术家会非常被动。比如五张作品放东南亚,上海有五张卖得很快,能否从东南亚调货,一定不行,画廊会有非常合理和科学的布局。所谓“新”就是从学术到市场都是全新的,非常严谨,以西方科学的模式进行运作。比如藏坤坤,虽然年轻,但是他的画根本买不到,就是因为画廊运作得非常好,整个藏家的布局也非常好。
记者:作品征集的来源?
李艳锋:都来自画廊和藏家,因为艺术家和画廊完全是合作的。即便是通过画廊,也是他们帮我们从藏家手里挑作品。比如有一个藏家,我们不认识,看拍卖公司做这样一件事也挺有意义的,对他们也是一个双赢的模式。藏家想出手这些作品非常容易,为什么送给嘉德拍卖,就是因为我们做这么一个事情是指标性的,他们觉得这个方案选择艺术家有一定的标准,选择艺术家的面目很明确,他们也愿意支持。
比如藏坤坤的作品,很多藏家都不愿意出,因为艺术家的市场才刚刚开始,谁出得早谁就是炮灰,现在卖20万,过两年七、八十万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有说服他,比如拿出一张,画廊保证再有他的作品会补给藏家,只能是这种方式。所以这批画真的不容易,无论从20万到200万都是一样,征集难度非常大。
记者:这个专场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李艳锋:本来是2013年秋天要做的,但是因为香港的首场拍卖就搁浅了,既然做还是准备的充分一点,而且每年都有一个重点,这几天的展览有客人去看,普遍反映都不错,很多人不看艺术家,转一圈看整个作品的气质,就知道你想表达什么,要做什么,很多人都能体会到,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为什么一定要有基础才做呢?加入没有画廊、策展人的引导,会有很多人理解不了,有了接触就好做,很多人看到作品和其它的进行比较就知道你想做什么。
记者:现在藏家的收藏趣味是不是也在发生改变?
李艳锋:从大的方向讲,收藏趣味有很多,比如写实、当代、政治波普、玩世现实等很多风格,藏家慢慢都会有些微妙的变化,喜欢写实的藏家慢慢可能会收藏当代。有些藏家刚刚起步的时候,他的认知与收藏三、四年之后是不一样的,很少有藏家一下能到达顶端,一定是坚持走他认定的路,比如唐炬收藏实力派,管艺收藏的是前卫的、观念的等等。
记者:之前符号化的当代艺术的市场已经走到底了吗?
李艳锋:不管是哪个流派,在某一个时期是很重要的,89时期,符号化、政治波普是很重要的,当时的先锋是中国当代艺术最大的雏形,他们开启了一个新的潮流,与之前所谓的乡土写实、古典绘画完全不同,在那个时候他们是很重要的。但是所有艺术家都面临同一个状况,不是在每个阶段都重要,他只是在某一个时间段,对未来新的发展起了很重要的影响和开启,只不过有的艺术家在后期的创作不太理想,但不能因此否定他的重要性,他们的早期作品还是会受人追捧的。
记者:现在拍卖越来越细分化,而且会推出不同的概念,是拍卖市场在趋同大家的收藏趣味,还是在引导藏家呢?
李艳锋:拍卖公司永远是二级市场,要照顾到市场的需求,还有一小部分功能是引导市场,因为拍卖公司能觉察到哪些东西是成熟的,有卖点的,也会发现一级市场的问题,比如过度膨胀。
06年当代艺术最火的那段时间,嘉德并没有过多的参与到这个潮流当中,这就是一个态度,当然那是一个市场热点,一方面要照顾到市场需求,适当做一些,但并没有把主力放在这块,只是参与而已。我们感觉这里面有些问题,但是作为拍卖公司盈利是没有问题,那段时间真的是一路高歌,只要参与,拿来作品就可以卖,但是也存在方方面面的问题,画廊、市场运作、艺术家都存在风险,所以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在推相对学院派的作品,而四大天王的就比较少。
记者:如何做到既契合市场又能保持自己公司的风格呢?
李艳锋:主要依托于公司多年的积淀,公司允许你有自己的立场,不给太大的压力,会尊重部门的决策和你的判断。公司会和你沟通,我们说出自己的理由,公司认同我们的决策就让我们去做,事实证明,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参与,尤其是在高峰期参与的时候很难甩掉,比如客人一千万买的东西,现在可能只能卖到三百万,如何给客人一个交代?
记者:北京春拍除了“新绘画”专场,还有其它的专场或者重要作品吗?
李艳锋:北京春拍,“新绘画”专场30件,二十世纪早期油画专场40件,“回顾:85时期的中国当代艺术”专题10件,然后就是常规的中国油画雕塑专场。
记者:早期中国当代专场主要有哪些作品?
李艳锋:最重要的一件是陈仁的代表作《突破》,画面以三破世界跳高纪录的朱建华为蓝本,将跳高的三个步骤组合在一个画面里,并用灰色背景与框架中的蓝天白云隐喻过去和未来,而完成了迈起大步助跑、起跳、成功突破的运动员则隐喻了激烈变化中的现实。
陈仁《突破》1985年布面油画170×170cm
《突破》创作于1985年,表面上表现一个体育动作,实际则表达了一种强烈的创新精神和诉求,一经完成便成为当年浙江美术学院校刊《新美术》杂志4月刊的封面,紧随其后,又发表于1985年《美术》杂志的封二。这幅画表现形式简洁前卫,即使今天看来也仍然鲜活有力,就像一份宣言,在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文艺氛围中产生了振聋发聩的影响,甚至引发了一场关于学院与新潮、本土和国际、意识形态和艺术实验之间的大争论。
这件作品参加了1987年由美国基辛格基金会的支持下,在美国加州亚太博物馆举办了“打开国门之后:来自中国的当代绘画展”,这是文革以后中国艺术在海外的首次展览,许江、张培力、耿建翌、陈仁、宋陵等当时活跃的艺术家均参加了此次展览。
记者:这几年都在逐渐挖掘早期的作品。
李艳锋:大家对美术史研究越来越重视,之前这样的作品流入市场也没有人关注,因为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记者:现在学术上也在逐渐梳理。
李艳锋:所谓梳理就是对当前现状的不满意,重新反思哪些是对的,哪些是不合理的,发现这块将来应该是没有质疑的,是不可能被切掉的。
【编辑:田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