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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艺术回顾展前言——王明明

来源:99艺术网专稿 2014-08-13



留学日本时期的傅抱石

傅抱石先生是我最喜欢的20世纪中国美术大家之一,多年来,我对他的艺术一直品读赏鉴,也常常思考傅抱石在中国美术史上为什么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我认为傅抱石是囊括了中国传统书画、篆刻以及美术史研究等几个方面,综合形成的一代大家。所以这次我们与南京博物院联合筹办这个展览,就不仅仅局限在绘画领域,而是从上述三个方面来展示傅抱石,力图综合地呈现出傅抱石先生能够成为艺术大家的一些规律,从而为我们当前的美术发展提供一些参照。

艺术大师的形成不是偶然的,都有规律可循,我们要研究大师如何把传统的东西转化成为自己的滋养,如何把时代精神灌注于其中,最终生成一种独特鲜明的个人风格。我认为傅抱石先生就具备了大师生成不可或缺的几个内在和外在的因素。首先傅抱石先生作为一个美术史学者,他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研究中国绘画不同时期发展面貌的,这就从源流和根本上探究了中国画发展的演变规律,同时他也领略了画法画论,这是一种全方位的传统积淀,傅抱石先生在饱览经典、含英咀华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目标。此外傅抱石先生也从国外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尤其是在日本,他接触到了很多中国画艺术所没有的方式方法以及观察事物的角度,这为他的艺术成就追溯了深广的取法渊源。

其次,傅抱石的艺术探索重心定位在中国画的本体层面,而不是表面的形式技法。傅抱石对于传统的吸收主要集中在艺术精神层面,比如中国画强调的意境意象和艺术气韵,另外又借鉴了一些外来的元素,才最后在中国画本体层面促发了一种彻底的转变-在20世纪40年代的重庆金刚坡时期,傅抱石的艺术突然有了一个脱胎换骨式的转变,他的山水画中的雄浑恣肆,人物画的古意气韵,都形成了一种全新的风格,当然这次的绘画部分我们只选取了傅抱石先生的代表性山水题材,其实他的人物画艺术成就也不在山水之下。这种风格是没有过渡的突然生成,我认为这个突然生成的根本原因就是由于过去的积淀、思考都达到了一种很成熟的程度,不是外在的皮相层面,而是在艺术精神上一朝顿悟,才忽然生发出这样一个非常成熟的面貌,这是傅抱石艺术风格生成的终极原因。另外20世纪这个时期还有其他几位艺术大家都发生了这样一种非常特殊的转变,比如蒋兆和先生的《流民图》,也是这样横空出世、不可端倪,这的确是20世纪有待深入研究的一个重要文化现象。以上两个方面是傅抱石先生艺术成就的主要原因,当然还有一些特殊的机缘也不可忽略,比如傅抱石先生在不同时期都遇到了极为重要的人物的提携和帮扶,比如徐悲鸿先生的慧眼识才,还有他和郭沫若先生的亲密交游,这些也是艺术大师成就的重要因素。

关于傅抱石先生整体艺术风格特征的形成,我认为主要源自于他对生活的理解和风格的转化。傅抱石先生采用的完全是传统“中得心源”的观察方法,他画中表现的是胸中山水而不是自然物象,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一种表现。傅抱石先生的性格就是这样一种抒发型的,他能很快地把生活中的自然物象转变成富于自我个性表现的山水意象,我觉得这个是最可贵的。新中国成立以后傅抱石先生也画了很多的诗意画,通过写生也创作了一些作品,这些山水画都非常精彩,但是因为受到题材和内容的限制,我感觉这些作品的抒发性就没有原来那样的顺畅,这是新中国时期提倡的写生给傅抱石先生的艺术带来的某种程度的束缚。

在这方面,我认为李可染与傅抱石两位大师可以做一个比较:可染先生是通过写生来升华,从而形成了成熟的山水画面貌;抱石先生是把自然的山水转化成胸中意象的新山水。二者可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我们应该从不同的角度各取所需。对傅抱石先生的研究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他胸中意象的转化,探究生活在他胸中如何转换为意象,他的真性情如何通过笔墨表现出来。我们今天的山水画所缺少的正是这个东西,很多的作品仅仅是写生的再现,往往就是一个生活的再临摹,有意境的很少,表现胸中意气的更少,我们应该从傅抱石的艺术里面吸取这种养分。傅抱石整体艺术风格形成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他的文化自信,傅抱石先生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入研究,使他的骨子里充满了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有了这种文化自信才有艺术探索的底气,才能合理地吸收东洋的元素和西方的技法,而不迷失根本,我认为这是特别重要的。

傅抱石先生对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继承和整体艺术风格形成,在艺术手法方面的具体表现,我认为在于成功处理了虚与实关系,尤其是善于用“虚”。中国传统绘画的意境在“虚”不在“实”,结构太实了也就缺少了意境表现。傅抱石先生的大笔皴擦实际上就是一种用“虚”的表现,他与关山月先生合画的山水画史经典作品《江山如此多娇》,就是通过近处的“实”和远处大面积的“虚”才表现出了宇宙的宏大气象,如果把黄山、江河画得结构清晰,气格就反而小了。中国画的要旨就是在“放”和“收”之间达到一种协调,“放”得大又能够收得紧,比如傅先生把自然山水拟之于鸿蒙太虚,但是他把“实”收在画眼上,一个小亭子或者一个水口,甚至一个小人的眼睛,他在这个地方画实了,这就成为了点睛之笔;另外还有对于书法在绘画上的运用,他在大写意画上写那么工整的字,就是为了把“放”的东西收住,同时又发挥了书法上的优长,用题字的位置和大小来反衬出山水气象之大。所以我认为傅先生所把握的这种大开大合、大虚大实的手段,正符合了中国画真正的“道”。

在傅抱石先生诞辰110周年之际,通过展览研究来回顾傅抱石先生的艺术,我们得到的收益是多方面的,尤其作为艺术家,不能仅仅把目光放在微观层面的技法和形式上,而更要体悟一些探索规律和认识事物的方式方法,以及生活和艺术与内心情感转变的途径,我认为这对我们今天艺术发展的意义更大,更值得反思。

甲午年仲夏于潜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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