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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志杰:不确定的世界才值得一过

来源: 艺术商业 作者:岳岩 2020-09-23
邱志杰
艺术家、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院长
录像中一只手正在执笔书写,随着毛笔笔锋的运动,纸上的墨迹正在被一一抹去。纸上书法、录像、你的观看共同构成了这件为艺术商业创作的《倒写书法》作品:别来无恙。 “倒写书法”有一种催眠般的快感,让人忍不住要看下去,而正被一边书写一边抹去的那幅字分明又好端端地钉在旁边的墙上,你将它与录像相互对照,验明正身,毫厘不爽。书法不是艺术,因为它高于艺术。它不是“术”,而是书写的“法”(Law)和“道”(Tao)。

——邱志杰

《倒写书法》的形式来自于邱志杰1997年在布鲁塞尔进行的一次反思。他把自己从西式的观念艺术的话题中拔出来,把中国人的人生感喟和历史感作为工作内核,倒写书法也成了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在今天,邱志杰带着布满感应触头的帽子,让自己与计算机连为一体,记录书写时的情绪和书法墨迹之间的关系。他在计算机中保留了自身大量的数据,有关于教学的、有关于情绪的。他所专注的教师身份和《地图》系列作者的身份,都培育了相应的AI。 艺术家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场景会扮演不同的角色,与AI无限结合、与中国人的历史感无限深入,是今天这个时代、地域中邱志杰的选择。 AB=《艺术商业》 邱=邱志杰 AB:您会担心目前逆全球化的状态吗? 邱:我认为目前的全球化只是按下暂停键,绝无可能回到逆全球化的状态里。互联网、国际货币体系等,这些全球组织一起构成了全球化的基本技术可能,回到各自为战、大家各自闭关锁国的状态并不现实。 全球除了中国、美国、俄罗斯,其他国家不可能建全产业链,况且目前只有中国有全产业链。像类似新加坡这样的国家何必自己炼钢又生产口罩?让柬埔寨自己研究试剂与疫苗?这是毫无意义的,是对人类生产力极大的浪费。全球化逆流,是少数政客为了个人利益在对抗技术大潮。 AB:或者说目前反而进入了一个全球化的新阶段,加速了某种全球化之前缺的东西,比如现在加速发展的数字化? 邱:还不知道,从历史大局判断,我认为疫情本身就是全球化的产物,它的解决也只有通过全球合作来解决,不可能通过反全球化来解决。除了疫情之外,世界还有很多别的事情,比如气候变暖、核危机,这些都需要全球治理。也就是说,在今天全球治理不是任何一个国家可以自己解决的。 AB:科技化的社会艺术?具体解释呢? 邱:科技艺术不能走向娱乐,必须走向社会性的艺术:比如说生态艺术、区块链艺术,同时含有科技和社会艺术。社会艺术不能变成简单的民艺保护和艺术治疗,“学雷锋做好事”的社会性艺术,帮人画壁画扶贫一下,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有把科技带进去,才能真正改变人类。 科技手段融入艺术社会化,这个大概是我想到的特点,但能够般配这个时代和这种艺术的核心思想者还没出现。

AB:艺术家扮演的角色应该是什么? 邱:我觉得首先艺术扮演的社会角色与其他时代的艺术是相似的,是产品提供者或是表演服务提供者,尽管这个表演有时候可能还蛮高级的,表演祭司或者表演苦行者,最终都是表演。我大概总结了艺术对于社会的4种功能:产品、品牌、表演,或者是一种教育课程。 AB:刚才您讲了今天社会需要什么样的艺术,那么艺术今天面临的问题呢? 邱:首先是要去定义今天社会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其次就是它如何面对人类和世界面对的问题,这个问题对外部世界来说,是全球治理的问题,对更大的或者对更真切的、更有历史意义的,可能是关于人的进化的问题。这个社会和个体人类如何在技术进一步发展的过程中,防止坏的进化出现,以阻止可怕的结果出现。
《地图》系列
AB:艺术可以阻止技术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吗? 邱:如果艺术守得住,技术还没有多可怕,但现在是艺术守不住。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在AI也能做艺术的情况下,人要去做什么样的艺术。这个问题就像梵高他们在面对安格尔方式的绘画和新型的摄影技术时,要怎样画画。 AB:维纳所着《人有人的用处》讲的也是这个问题——人到最后有什么用?我觉得他最后提出的也是创造性的问题,最终机器能做的依然是有一定确定性范围内的事情。机器更多地去处理那些既定的分工,而人更要专注于创造性这件事情。 邱:对,人就是一台机器人,很多人甚至是不合格的机器人。

AB:这么多科技公司找您,像区块链、基因公司等等这些,肯定是认为您艺术的一面是他们所需要的,您能提供给科学家别人给不了的东西,或者他们完全做不到的事,这是什么样的事情? 邱:大家都在努力划这个边界,想知道到底边界在哪里,但其实没有人知道。比如目前AI的发展程度,其中重要的方式就是通过让它搞艺术来验证。它并不是独立发展出两个领域然后融合,它从成长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融合发展的。 心理学家、教育学家做过研究,认为人们过多地夸大了在中小学生中设置艺术课程的必要性,他们认为这是一种迷思。但是在2008年,Nature刊登了密歇根大学的一篇论文,这篇论文比较了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和没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艺术教养的差异,结论是前者的艺术教养明显高于后者,而且还把这些得了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喜欢什么样的艺术进行了区分,其中喜欢音乐的排第一,喜欢电影的基本上最没戏,喜欢绘画的还算可以。 这当然有道理,音乐和数学的关系太密切,艺术越抽象对科学越有帮助。所以这两种说法,后面这种听起来更像实证研究,有数据。
邱志杰工作室
从我这几年的实践来看,这些科学家挺需要我的,是因为我能够把不同的东西连接在一起。能够用科学语言来描述艺术的人很少,能够向科学家输送艺术的人很少,能够讲出一些艺术界真话的人也很少。 整个科技涉及很多不同的领域、不同的问题,比如说关于灵感题;可以对接到脑科学里面的心流体验的问题;关于教育,可以对接到机器学习。我知道艺术界不同的板块如何来和科学界的不同板块对接,哪些问题是真正有关联的。 拿一个灵感问题去对接基因改造,就会有很大问题,变成单向地去鼓励基因改造。

AB:传统的艺术可以和科技对接吗?比如书法。 邱:其实可以对接,书法不经过一番结构化,是没办法对接AI的。要研究到顶峰才能通透,就像德国物理学家维尔纳·卡尔·海森堡,受到音乐理论中泛音振动频率是基音振动整倍数的启发,进行了“原子跃迁基频与次频”的实验,音乐就成了物理的桥梁。海森堡觉得人们把这个桥梁忽略了,艺术和科学都是人创造的。想明白这个问题,艺术和科学这两种文明的差距才能变小。

AB:是不是下一个大书法家,就有可能是AI,而不是人类? 邱:不知道。这个事情会变成哲学问题。即便这样的AI出现,大家也不会把他称之为AI书法家,AI的情况确实又不太一样。一方面照相机技术的出现逼着画家去当梵高和毕加索,但另一方面又出现了布列松这样的摄影大师。 所以是不是有另外一些人会成为AI艺术大师,可能不能这样类比AI跟照相机,因为照相机是一种更工具的东西,AI是一个更有自觉意识的工具,它像一个命题一样。这是历史上全新的,没办法回答。

AB:对个人来讲,我们生活在越来越不确定的环境里,你觉得现在从个人体验怎么去应对不确定性? 邱:其实每一代人都有这种感觉,梵高震撼自己生活在火车时代,达·芬奇也许面对比梵高更大的不确定性,每一代人都面临着同样大的不确定性。我们没办法推测谁面对的不确定性更大,因为感受强度没有留下脑电图记录,比如当时达·芬奇把人体解剖开来,看到里面的结构,那一瞬间感到有多么震惊;还有梵·高看到照相机的时候有多么震惊。今天我们看到AlphaGo的时候,无从比较起,每一代人都宣称自己最激烈,这种话不太可信。这叫分水岭幻觉,认为自己所面临的变革是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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