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史对艺术家的选择仿如大浪淘沙,能留下者凤毛麟角。除去天分,努力、机遇之外,命运这只看不见的“手”往往才是最后的裁判。
翻看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东渡扶桑研习美术者:李叔同(1905-1910)、陈抱一(1913-1921)、汪亚尘(1916-1921)、关良(1917-1922)、丁衍庸(1921-1925)、倪贻德(1927-1928)等艺术前辈莫不被学界乃至市场所熟知。
而赵兽却成为一枚“被遗忘在艺术史”角落中闪闪发光的金子一般,只有当熟知他重要性的人把他从历史灰尘中挖掘出来后,人们才开始认识到这位“西画”前辈的重要价值 。
艺术史学者陶咏白在《走近赵兽》一文中曾这样回忆到——“
当我于85年就任《中国美术报》编辑的时候,在这份力推艺术新思潮的报纸第6期上刊登了赵兽的作品《跳跃吧!》,赵兽的作品,才首次公诸于众 。”
“读者对赵兽的被发现,犹如“出土文物”,让人惊奇、惊喜。87年我编著出版的《中国油画1700-1985》大型史册性画集中,赵兽作为三、四十年代现代艺术运动中的代表人物而载入史册。95年我在《中国油画》第5期上再次发表题为《追回历史--记赵兽与中华独立美术协会》一文,赵兽是不应该被遗忘的。”
赵兽的作品大多具有明显的现代主义风格与强烈的主体表现性,是早期中国画坛现代主义风格的自觉实践者与传播者。作为马蒂斯的忠实崇拜者,他深受野兽派画风的影响,同时他也是中国超现实主义绘画的最早引入者之一。
“ 艺术运动应有如脱光了蔽着身的衣裳的裸体一样的心,把一切都撇开来,诚意地向着艺术的路途上前进…… ——赵兽
在永樂首拍现当代艺术夜场中将上拍一张赵兽创作于1977年的《迷失的方向》,这是已知的市场上流通的最大尺幅的作品 。相较之四十年代时的作品,这个时期的画作仍然延续了抽象的形式和鲜艳的色彩,但是由于年龄和人生际遇的缘故,作品中显示出更多的哲理性思考。在七十年代的文革期间,赵兽与家人被押送到举目无亲的肇庆围安落户,在极度困苦的环境中从事繁重的劳动,还频繁接受批斗。
与此同时,赵兽在隐蔽的环境中始终坚持着创作,这一阶段的《白云苍狗》、《圆寂—他在废字纸堆中死去》、《迷失的方向》都代表了他的压抑、迷惘的精神状况。此幅画中以几块鲜艳的原色并置,红、黄、蓝、紫色像旗帜一样垂落,笔触厚重,略带干涩,营造出一种逼迫而又凝重的心理暗示。背景以白粉和灰色为主,掺杂少许冷色。右侧角落里一个人物守在黑色的门前,向远方张望,人物仅以轮廓线绘出,被挤压在黑门与白墙之间,门外的多重色彩代表着他要面对的各种可能性。此幅画显然受到了野兽派的影响,画家通过表现性的色彩和直率粗放的笔触所表达的是内心的主观感受,画中没有明确的形体和空间经营,完全是一首色彩的交响曲。
赵兽是活跃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前卫派艺术家,作为中国早期现代艺术运动中超现实主义艺术的代表人物,他也是一位长期被低估和漠视的艺术家。赵兽早年就读于上海艺术专科学校,1932年东渡日本留学。与同时期其他赴日留学的画家不同,赵兽热衷于现代艺术,他原名赵伟雄,作为马蒂斯的忠实崇拜者,他甚至改名来表达自己对野兽派艺术的热情。
留日期间,赵兽与梁锡鸿、方人定、李仲生等创立了“中华独立美术协会”,介绍西方现代艺术,该会也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一个重要的美术组织,在1930年代为中国现代艺术运动创造了一段传奇。赵兽在1935年归国后继续为画坛引进最新的西方艺术思潮,并通过创作和教学毕生积极推广现代绘画。赵兽的艺术来源于当时的日本前卫绘画,其作品融合了立体派和超现实主义的技法,并加入野兽派的大胆浓重的色彩,呈现出一种鲜明热烈的风格,同时他也很擅长用象征主义的手法表达理性的哲思和对生活的感悟。
| 赵兽:
超现实主义者的世纪之旅(节选)
在对20世纪中国美术史的重新解读过程中,一些长期游离于人们视线之外的“编外人员”陆续浮出水面,这项持续至今的寻访工作开启于上世纪80年代初,赵兽从那时起便引起学界的关注,作为20世纪30年代中国最为活跃的现代艺术团体之一:中华独立美术协会的重要成员,赵兽属于最早一批获得“正名”的民国期前卫艺术家。
1935年初,赵兽和梁锡鸿、李东平、曾鸣等五人在东京山水楼宣布成立了中华独立美术协会。继决澜社之后,这是中国在抗战爆发前最广为人知的一个前卫美术团体,它基本延续了决澜社对于中国现代美术运动的诉求内容,但同时也增加了很多新的内容。协会发表的宣言也声称“以新的绘画精神为基点,更为本会作风之方向,我们需要的是新时代的绘画所以在这新绘画精神下所趋向的各主义和主张是尊重的”。四人各自分担了前卫艺术流派中国代言人的角,李东平是“新野兽主义画家”,曾鸣是“夏加尔现实主义者”,梁锡鸿是“野兽主义画家”,赵兽则是超现实主义画家”,而且被称为“中国最初超现实主义绘画的提倡者”。
在20世纪中国美术史的翻云覆雨中,赵兽仿佛一块孤僻的礁石,他深深扎根于被战争强行阻隔的世界主义理想和现代主义经验——从日本转口的超现实主义,同时又历经世态炎凉和人欲横流的时代,这位艺术家的自我成立完全在于困境中的意志和坚守,以及由此感悟出的现实批判精神。
2003年11月19日,赵兽病逝。同月,广东美术馆举办“二十世纪广东美术家系列展:冯钢百、谭华牧、赵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