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综合自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公号)
延伸阅读: 唐纳德·斯通:一个美国大学教授的收藏60年 这位在2016年已经75岁高龄的小个子教授,相貌清癯,一头金发,深受北京大学英语系学生的欢迎。他们亲切地称他为“little stone”。 也许是因为继承了母亲法国血统的缘故,斯通从小就热情活泼,感情丰富细腻。他语速轻快,幽默亲和,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曾有一个学生在校门口遇到他,结果被斯通教授拽着聊了几个小时。 “在纽约看艺术品的时候,心里就在想,如果能把这些作品带到中国来,给千千万万的中国学生看,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唐纳德·斯通教授是这么说的。 但是,唐纳德·斯通并非富豪,只是一位普通的美国教授,他依靠自己的薪水玩了60年收藏,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从小开始的“危险爱好” 唐纳德·斯通家境贫寒,原本没有接触艺术品的机会,直到12岁时的一次巴黎旅行。 20世纪50年代,母亲在一次意外中得到一笔补偿金,于是,她带着12岁的斯通去巴黎探亲。他们在巴黎住了6个月,虽然每餐只能吃土豆,但那却是他一生最快乐的记忆。 巴黎,这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城市成了小斯通的乐园。他常常一个人在街头溜达,几乎踏遍了巴黎的每一寸土地。更让他开心的是,他可以每天流连在博物馆中欣赏艺术品。 当时的巴黎博物馆会出售很多艺术品明信片,5美分一张,小斯通非常喜欢。他开始把有限的零花钱攒起来买明信片。这个爱好伴随了他一生。至今,在他纽约的寓所里,收藏有3万余张明信片。 那时,母亲认为小斯通的爱好是非常危险的:“小时候就这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等他长大后肯定会买真正的艺术品,可家里并没有钱来支持他……” 不过,家人并没有阻止他。 多年以后,当从父亲那里得知母亲当年的担忧时,他已经收藏了不少艺术品。 收藏第一件艺术品的时候,斯通只有17岁。那是一幅伦勃朗的肖像版画,只有巴掌大小。 当时,学校举办了一个活动,花1美元可以借一幅画。当看到这幅版画背面的画商名字时,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买下这幅画的想法,于是,他找到了那个画商。 对于斯通这样的穷学生来说,35美元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为了筹到这笔钱,他足足做了3个星期粉刷匠。当用辛苦钱换来这幅版画的时候,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满足。当时他并没有想到,从那以后,他的一生都将在攒钱买画中度过,不断重复这样的艰辛和惊喜。 为了买艺术品,他的生活一直非常节俭。他住纽约的经济适用房,暑期也坚持授课,年逾古稀仍在辛勤工作,甚至最近助听器坏了都舍不得更换。过去10年间,他花在收藏上的资金超过30万美元,占其总收入的40%。 资金的捉襟见肘,是斯通教授选择收藏西方大师版画的主要原因。 一方面,版画的复制性稀释了价格,使得版画比其他画种要低廉得多。他曾咨询过一幅毕加索作品,售价高达150万美元,但通常一幅毕加索的版画只需几千美元。另一方面,版画本身的审美价值并没有被削减。文艺复兴时期,拉斐尔最初只为教堂画画,他的作品无法为大众所欣赏,于是他雇佣版画师帮他把作品制作成了版画。正因为有这些版画的存在,才使民众有机会欣赏到这些作品,进而影响到后世艺术家。到伦勃朗时期,艺术家开始意识到版画的独立艺术价值,尤其是20世纪,版画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艺术门类。 很多人认为版画稀缺性弱,收藏价值不大,但斯通教授不认同这种说法。他认为,能流传至今的古代版画非常少,同样具有稀缺性。就算是当年杜米埃的版画是作为插图印到杂志上的,每幅达3000版之多,但留下来的也并不多,因为当时的大多数杂志被当作垃圾扔掉了。 除了西方版画,斯通教授也收藏了一些中国艺术品。 20世纪80年代来中国后,斯通教授曾经去故宫看展览,并经学生孙志新介绍,开始接触中国现代大师,从此喜欢上了中国艺术,尤其喜欢齐白石、李可染、黄永玉和吴冠中。 1991年,斯通教授在荣宝斋花掉一个月的薪水(500美元)买下一幅吴冠中的精品。这个价格令当时的学生们瞠目,但斯通教授认为自己买了一幅杰作。这几年,吴冠中作品已进入“天价”序列,斯通教授只能望洋兴叹,但这无法阻挡斯通的热爱与收藏。他转而去买吴冠中得意弟子刘永明的水彩画。刘永明专门为斯通教授画了一幅北大的喜鹊,教授非常喜欢,把它挂在纽约的公寓里。 好眼光带来好运气 60年来,唐纳德·斯通收藏了数百幅艺术品,每一幅背后都有故事。而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收藏品,是著名画家鲁本斯聘请助手舍尔特·亚当斯·波尔斯沃特刻制的20幅小景系列蚀刻版画。这些版画中的一些原作仍然完好地保存在博物馆。 这套20幅小景版画原藏于费城博物馆,2015年出现在拍卖会上。也许是当时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并不清楚这批版画的价值,它们并没有被装画框,只是草草地摞在一起,边缘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甚至其中一幅版画还没有出现在目录上(由于边缘比较窄,被遮盖住了)。 更令唐纳德·斯通意外的是,当时拍卖会有20多位藏家在抢毕加索的画,竞争异常激烈,但到拍这20幅版画时,却只有他自己举牌竞拍。 唐纳德·斯通说:“很多人的收藏观是畸形的,他们花几百万、几千万美元买画,并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这些画,而是为了炫富,买的只是艺术家的名气,而很多这样好的作品却因为没有那么大的名气而无人问津。” 结果,斯通教授只用极低的价格就拿到了这20幅版画。 “很多时候,花很多时间去买一件东西,结果可能失之交臂,但有时无意间就买到了不错的东西。”斯通教授深有感触。 他曾花4年时间到拍卖会上竞拍布拉克的作品,但由于布拉克名气太大,很多人都在抢,而他的财力又有限,所以每一次都只能忍痛放弃。直到有一天,有一幅布拉克的画遇冷,他终于如愿以偿。 有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藏品,斯通教授得来也非常幸运。 10年前,在加利福尼亚北部的一个二手货跳蚤市场上,有位画商朋友惊喜地发现了10幅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年轻的摊主并不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画商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买了下来。斯通教授在一次展览上看到了这批画,在跟画商聊天时,他带着遗憾说道:“我特别喜欢这些画,但我可能永远也买不起。” 令斯通教授没想到的是,这时画商却说:“我们已经卖了9幅,剩下这1幅只需要5000美元。” 于是,这幅画就这样成了斯通教授的收藏品。 对于这些“捡漏儿”的经历,斯通教授归结为自己的运气好。显然,斯通教授的好运气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好眼光。 与画商为友 相比于拍卖来说,斯通教授更多还是通过信誉良好的画商朋友购藏艺术品。 从画商手里买东西有两个好处,一是东西比较靠谱,二是一旦发现假货,还可以退款。斯通教授曾经在某画商那里买到过7幅作品,后来发现有些问题,沟通后画商爽快地退了款。 在斯通教授的手机里存储着20多位欧洲画商朋友的联系方式,他们长期保持着良好的沟通,其中,有几位还是斯通教授关系非常好的朋友。这些画商朋友一旦有品质精良的版画待售,就会打电话给斯通教授,并会以低廉的价格卖给他。他们都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艺术品,买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投资。 20年来,斯通教授经常去一家法国画廊看展览,与画廊主的关系非常好。有一天,斯通教授问画廊主:“有合适的画吗?”画廊主心领神会,笑着拿出一幅作品,以标价的15%卖给了他。 对于他来说,每一幅藏品都是心爱之物。因为收入少,而大部分工资会花费在昂贵的公寓上,所以,他需要花很长时间攒钱。有时候,一幅画他需要一两年才能买到。为了买到心仪的艺术品,他还学会了讨价还价。 斯通教授说,这项技能还是在中国学到的。 刚到中国的时候,斯通教授经常去潘家园。有一次,他看上了一件古玩,就随口问了句:“能不能给更好的价格?”没想到店主同意了。从那以后,讲价就成为他收藏的一大助力。 另一方面,当捐赠成为他生活的重要内容后,一些事件也由此引发。 有一次,斯通教授在巴黎买了6幅马蒂斯和1幅毕加索的版画。原本那套毕加索版画有6幅,每幅需要3500美元。斯通教授觉得很贵,所以只买了1幅。然而,当他拆开包裹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他收到的是6幅毕加索版画。 斯通教授以为店主包错了,询问下才得知,原来艺术品商店的主人是一个犹太人。她的父母在二战时被纳粹杀死了,那时犹太人备受残害压迫,肯收留犹太难民的国家很少,而中国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当得知这些版画是要捐给中国的博物馆时,她决定把其他5幅版画当作礼物送给中国。 与从事他的专业——文学研究一样,斯通教授会对每幅画的来龙去脉、创作背景进行严密考证,对画家的创作意图、画面形象背后的意义作文学化的深入解读,并在每次捐赠作品展览中将这些成果共享给观众。虽然这些收藏品来之不易,但是在斯通教授看来,收藏的意义和乐趣不在于拥有,而在于研究和共享。 (本文资料部分转载自《收藏杂志》2017年,作者王金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