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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象群:追求艺术 奔向希望

来源:北京青年周刊 2021-01-27
作为一个艺术家,李象群的身份非常多元:他是鲁迅美术学院院长,2003年他被选为北京市人大代表,2012年又成为了全国政协委员。 一方面,我们看到他在微博上回复每一个学生的提问,事无巨细,俯首甘为孺子牛;另外一方面,他用雕塑进行宏大的叙事,他所表现的肖像人物带给人震撼与感动,雕塑在他的手中成为历史的记载与延续,显示出艺术家思想的强大力量。 一个认真、对周遭世界抱有热情的人,正在用他的双手记录着他所经历的这个时代。

第一次见李象群老师,也是在798艺术区他的工作室,也是一个冬天,老师在充满激情地讲述他的创作、他的审美、他对生活的感受,对艺术的领悟。 时隔多年,老师在北京的工作室,仍然是798艺术区一隅,他搬到这里将近20年了,除了中间换了一次地板,这个被分割成三层的空间与其他艺术家的复杂性或者是拥有特别庞大体量的空间不同,这里紧凑、分工明确,也特别实用。 现在的李象群,是鲁迅美术学院院长,2003年他被选为北京市人大代表,2012年又成为了全国政协委员。他发现自己身上是有使命和担当的:“大家推荐我,也许是看重我是一个认真、对周遭世界抱有热情的人。” “鲁迅美术学院是国家的,我们有这份责任和使命把它接过来,有所担当。” 题、淋浴间的浴帘、遮挡到房间的树木……事无巨细,更像是一种反哺,作为校长的李象群俯首甘为孺子牛。“东北是北方。现在的趋势是不断向南方涌动的。此时北上,最主要的动力是为了给母校做点贡献,情怀使得我逆向而行,这也是我的个性。” 现在的李象群北京、沈阳来回奔波,有人将他在798艺术中心长时间的驻留称之为“留守”,工作室中的李象群脱去了各种身份,在这里,他用熟悉的创作方式,探讨宏大主题的当代性与可能性。 就在《北京青年》周刊封面拍摄的前一天,艺术家李象群工作到了凌晨四点,晚饭也忘记吃了。 “现在做雕塑的时间太少了,越来越少。”创作中的艺术家一般是从上午开始工作的,投入进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可能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才真正有感觉。 下午两三点钟坐在雕塑台旁边,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钟表已经转了大半圈。这时候,助理、家人都不会打扰他,工作室特别安静,时间仿佛回到了接触视觉艺术之初的样子,少年李象群即便是生病了也要趴在床上画画,一幅一幅的,像是苦行僧一样的修行。 仍然是那个学生眼中的“穿着笔挺的西装做泥塑,依然干干净净游刃有余的人”。 “我觉得中国古人的‘成人之美’‘与人为善’‘与世无争’,这些观点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认清自己,你是谁?你要去哪里?你自己本来是没有什么的,需要你更多地去创造价值,奔向一个理想的、看得到的希望。这便是我的初心,我的追求。”艺术家如是说。 泡上一壶茶,李象群身形笔挺地坐在沙发上,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四个字“顺其自然”。 他一如十年前,讲述他的创作、他的审美、他对生活的感受,对艺术的领悟,难得的是,他的讲述增加了温和,仍然充满激情。 对话李象群 艺术家创作的源泉那时候,画画就是我的一切 Q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成为一个艺术家的?A 我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小时候东北恢复办学,鲁迅美术学院首任校长杨角回到哈尔滨,正好和我们家做邻居,杨角老师开始教我画画,这让11岁的我学下了童子功。 后来带我的老师都是很好的老师,再长大一点,我在工厂里面画素描,一画画好几百本,都是非常好的训练。那时候已经想成为一个艺术家了。 Q 现在,创作给您带来的幸福感,跟您几十年前刚开始摸到泥巴的时候有什么区别?A 从刚开始接触艺术到现在,对我而言幸福感是一样的。小时候我们把画画当成一种游戏,就像是现在看孩子们都喜欢的电脑游戏一样,那是我们的消遣。我立志要成为一个专业的美术工作者,画画是我的一切,即便是生病的时候,我也会趴在床上画画,就是喜欢。 我的理想没有那么远大也没有那么高尚,当时预想能在工厂画个黑板报已经不错了。那时候觉得要实现一定的高度太难了,那应该是我毕生的方向。成为艺术家是永远的追求,艺术单位与其他的机关单位不同,很多单位到年龄就退休了。作为艺术家和教育工作者,永远在教学,永远在做艺术,这是一辈子所做的工作。不能说有一个时间点让你停下来,游山玩水去了。 Q 在鲁迅美术学院的工作是怎样的?A 最近在忙学校的事情,内涵建设、五轮学科评估、外围社会服务,还有全国艺术院校的联络和沟通。目前,高等艺术院校特别难,尤其像鲁迅美术学院。它是有传承的——它从延安走来,是中国共产党创建的第一所艺术高校,在东北也是唯一的一个美术学院,是三省地区的龙头老大,所以说它的担子很重。 1949年之后开始恢复办学,陆续有一些优秀的艺术家从鲁美到了其他地方,包括北京、四川、广州、浙江等等。比如艺术家张汀,他们散开了在各个院校当中,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 Q 您对鲁迅美术学院有哪些期待和盼望?A 鲁美人共同的愿望就是想把鲁艺精神传承下去。我们在东北办学考虑的也是传承以及艺术院校在区域当中的作用。 我们一再强调要强化鲁艺的精神,首先要站在时代思想的前沿、做时代文化的先导,不仅有思想还要有实践, 为社会、为人民群众服务。 基于这样的基础,新中国成立之后,鲁迅美术学院更多的是做主题性艺术,比如雕塑学院,当年在北京做的“人民公社万岁”,在哈尔滨做的“防洪纪念塔”,沈阳中山广场“毛泽东思想胜利万岁”,都是非常著名的建筑,已然成为时代的标识。 Q 特别珍惜的就是时代在更迭,但是这些雕塑真的是能留下来,影响一代又一代人。A 是的,前一段梳理鲁迅美术学院的历史,在教学当中,我提出夯实基础,没有雄厚的专业基础是找不到我们的未来的。 我提出本科的时候,扎扎实实学基础,在研究生的时候,大胆实验,放开手脚去做。通过实践不断挖掘潜能,创作更多的原创作品。 Q 说得太好了,看您在微博与学生以及家长互动,我觉得特别感人。A 我的微博每天都有2000多条私信,我一般能看到的就立即解决。学生说洗脸的地方没有镜子,我就给装个镜子;说南方孩子不习惯北方混在一起的公共浴池,我就给浴池搭上架子,拉上浴帘;有人反馈树枝遮挡了学生宿舍的窗户,把树给剪一剪,实在剪不了的,这个地方挪为他用。 家长把孩子交给你了,得让家长放心。我就是个大家长,孩子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教学教好,把生活照顾好,当孩子们毕业离开校门时刻,给他们在鲁美的学习生涯画个圆满的句号,比什么都重要。从德从才都要去教学,这才是我们培育的人。 Q 您跟学生打交道多少年了?怎样得来的教育经验呢?A 自1982年大学毕业之后, 我就开始跟学生打交道了,1990年我离开鲁美到了中央美术学院,2000年又到了清华美术学院,跳来跳去都是在学校里,一直到今天,近 40年了。所以学校的生活对我来讲特别重要,我了解学生,了解老师,也了解行政,他们怎么想的,想要什么,打算做什么,我都特别清晰。 Q 在鲁迅美术学院,您最喜欢的地方、觉得最舒服的角落是哪里?A 鲁美的春季秋季都特别美,鲜花盛开,树叶子特别厚,原来我上大学的时候还不这样,树还很小,我是看着那些树慢慢长起来的。 图书馆和美术馆是最好的地方,图书馆是对内的窗口,美术馆是对外的窗口,最能体现学校的学术氛围。所以我对这两个地方的用人特别谨慎。 Q 现在鲁迅美术学院的学生都来自哪里呢?您怎么看待艺术未来的发展,以及艺术教育的过去跟未来、历史跟未来的关系,怎么看其中的开拓性?A 全国各地都有。外省占50%,辽宁省占50%,现在逐步在调整,希望外省占比例60%,本省40%,这样就差不多了。 本省生源太多就业会成问题。我提出减少本科招生,增加研究生的招生。 经过不断的论证、 研究, 以及在实践过程当中我们发现的一些问题,及时进行修正和解决。在教育教学改革当中,有的时候很难,好像要切入进去一个体系,教育教学的改革,有的时候必须打破这种门派的壁垒。20年前西方的艺术教育对中国的艺术市场和艺术教育有相当大的冲击力。但是这两年我们又转回来了,更多地在思考本民族的文化和观念。进行理论研究和探索,梳理我们的历史,这样才能更好地认清我们的艺术教育的方向,找出一条适合中国的艺术教材。 我的智力训练是什么?是在交流中把头脑中的数据库激活了。 Q 从哈尔滨、沈阳,再到北京,这些城市有哪些不同?您汲取的养分是怎么样的? A 各有利弊。在东北可以安静地学习,因为没有那么多诱惑,我能够把自己封闭起来。在我的艺术生涯中,在东北的时间是储备的时间,把传统的、当代的知识深入透彻地钻研明白,把基础打牢固了,然后在这基础之上,我们创作了更多的内容,我的创意、 想法在不断充实。 在鲁迅美术学院有那么多好的老师带我, 我看那些老先生陆续离开,心里特别难受,也是觉得这些老师这么厉害,在全国他们应该有一个影响力的,但是始终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我觉得我的职业不应该像这些老先生一样,局限在一个地方。 北京当时是人才的海洋。在海洋中,不管是成功是失败,我要闯一下,成功了没准我就站起来,像个巨人一样,失败了,我认了。到了北京之后,一切都打开了。各种文化活动、各种展览,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做雕塑的材料也有很多,品类非常多元。在北京我跟大家处得都很好,更便于我思考创作的问题,我开始奔着做一个艺术家的方向努力了。 Q 我看您工作室的墙壁上挂着到北京买的第一辆自行车,您对那段时间充满怀念吧?A 那是 1990 年7月份买的自行车,车的品牌是美国的四星牌。在那个时代看到这样的自行车给人感觉非常奇特,我在大街上骑着自行车,别人都在看我。那时候我就对机械的东西很感兴趣,同时我也喜欢摄影,对相机也很感兴趣,后来变成了我的收藏,囤了一堆相机。 Q 从您艺术创作生涯来看,到了北京您的创作风格有变化吗?A 不是风格的问题,是一种观念上的改变,让我觉得来对了。之前沈阳的艺术圈很窄,人们很封闭不懂得做展览,其实现在仍然有这种后遗症。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参与一些群展,始终不敢做自己的个展,觉得自己做个展就像赤裸裸地脱光了让大家看。 后来得到了很多朋友的支持,从事艺术工作这么多年,我终于在2012年做了自己的个展。当时的心态特别忐忑,就像是结婚一样。然后是798艺术中心、中国国家博物馆、故宫……我渐渐成熟起来。现在我越来越知道该怎么做展览了。找到一个定位,找一个好的由头,来把一些新的成果展现给观众,特别的重要。每次展览都有新的作品,呈现的方式也都会有一些不同,做得越来越好。 Q 您怎么看雕塑这种艺术形式?A 雕塑运用好了,就是把它作为一个大的载体,它能不断地把艺术家的想法通过这种立体的艺术形式传递给观众,这个特质非常重要,艺术家好像是在用艺术作品跟观众对话。我不是一个喜欢在人群中跟大家过分交流的人,所以通过作品,让作品来说话就更加重要了。 创作雕塑作品的时候,更多的是手跟材质的互动,特别顺手的时候会越做越兴奋。这是多少年来都依然保持着的热情,有的时候工作起来会忘记时间。 Q 都是什么东西能够进入到您的创意中来,还是以人物为主?A 对。都是人物,这也挺有趣的,这么多年我创作的作品都是人物。我们经常跟人打交道,抬头看到的是人,低头看到的也是人,都和人性与政治有关系。这两天又有一些新的创意和想法,也很有意思,我把时间整合好,便能创作更多的作品了。一般给我命题的时候,我愿意接的话,都会当我自己的作品做。我在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都会经历一个复杂的思考过程,然后全心全力地投入工作。 Q 做雕塑这么多年,您有没有那些像是特异功能一样的专业能力?A 其实是一种对空间的想象,是多年的经验形成的对空间的判断。 Q 对于您喜欢的作品您有哪些愿望?A 对于我喜欢的作品,我总觉得应该再重做一个,重做也可能比现在还好。就像那些艺术大师们,他们对自己作品不满意的时候再画一张,再做一件。不断地重复,好像这就是生活,这让艺术家在认识上有个升华。 Q 作为创作者来说,您一直以来的智力训练是什么?您会有自我训练吗?A 从社会当中和更多的交流当中进行训练,交流是很重要的,你能学到很多东西,通过你的视角和你的听觉在大脑里面进行不断的转换,然后不断充实自己。交流特别重要,这个对象可能是也未必是特定的一个对象——有的时候可能是看电影、甚至是逛街、人与人在一起交流,或是在展览当中分享对什么东西的感受,也有可能在大自然当中一块石头给人什么样启示,都非常有用,都是在无意间被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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