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20年10月开始,曾经在北京的做过一系列展览实验的崔灿灿,忽然跑到深圳开始建一座意义不明的混沌之塔——“九层塔”。
原本以为“九层塔”是一个极具历史感且庄严的佛教用语,结果在大百度上搜索这三个字儿时,头条显示出的竟是一丛绿油油的植物娃娃,关于它唇形目唇形科的学术定义,也在我的头脑中瞬间勾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绿色嘴唇的形象来。
而这种由网络强大的打岔功能,所带来的自由延展或意义沦陷,也正如我在“九层塔”的展览现场所看到的那样:一种五味混杂的文艺乱炖与狂欢模式。
作为深圳坪山美术馆的一个长期跨界项目,“九层塔:空间与视觉的魔术”是在2020年由策展人崔灿灿和建筑师刘晓都共同发起的,尝试通过艺术、建筑和设计等不同领域的互动,来完成一系列“中国从未有过的展览方向和形式”。其中共汇集了9位(组)艺术家的作品作为展览基础素材,同时邀请了9位建筑师、9位平面设计师,分别组成9个临时团队。艺术家、建筑师、平面设计师三方联名合作,没有“主次”和“中心”,只是分工与协作,最终形成9个全新类型的展览。
而这种混合出击的交互式展览,给人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无龄感。
因为在“九层塔”的不同塔层中,观者既能看到鹤发松姿的长者之作,也能看中坚力量的多元化表现,还能到看到天马行空的新锐视角等等,而当不同时空的平面设计想象和建筑师们眼中独特的空间结构等,与不同艺术家的创作交织在一起的时候,那一处处叠层拼盘儿式的立体结构,也用异造的方式抹平了创作者之间的年龄界限。
如在“九层塔”的第五层“相似的结果,不同的路径”中,“陈文骥+丁乙+梁铨+谭平”的成熟抽象艺术组合,与建筑师张永和和平面设计师韩家英,就在“点、线、面”的共有元素基础上,产生了平面空间与立体结构间的对话,并最终在展厅里呈现出一种看似轻盈唯美,实则厚重曲折的思辨路径演绎。
而作为九层塔的第八个项目,“情景”则是一个女性中坚力量的组合展,探讨在艺术、建筑、设计中的个体意识和身份差异,以及“感知”作为理解世界方式的首要位置。展览以艺术家姜杰、彭薇、尹秀珍的三组作品为基础,并邀请建筑师徐甜甜进行空间呈现的创作,平面设计师小马哥进行海报等视觉系统的创作。在现场,诸多充满女性气质的柔性材质,如布料、绵纸、睡衣、镜子等等,共同构成了一个进入感知世界的入口,将我们从日常生活的情境中引入到一个由阅读、感知和想象所主导的世界里。
在“九层塔”第四层“‘天堂电影院’厉槟源个展”中,建筑师吴林寿用明亮与幽暗互为表里的空间构成,将一个年轻人寄存在行为和影像中的希望与失望等,在展厅中铺陈成一段段神圣和幽暗穿插结合的情景转换。而在平面设计师何见平的眼中,那个作为艺术界坏小孩之一的厉槟源,不论其人和作品始终都表现出一种无边界又黏糊糊的未明状态,因此他用形似奶油或鸡屎的泡沫形象,来构成海报视觉的主要元素,但这种解读方式却并不为艺术家本人所认可。
而这种艺术家与设计师或建筑师之间的“矛盾”状态,也正构成了“九层塔”项目的另一个特色:无为。
由于项目本身涉及的人员身份比较复杂,作为策展人的崔灿灿和项目发起人的刘晓都,也无法像常规意义的展览中那样、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和控制权,而更多地是在无为的气场中,为不同圈子的创意大脑提供种种润滑与弥合的可能性。
如在“九层塔”的第七层“‘面具与浮影’谢南星个展”中,平面设计师马仕睿就用一种自己喜欢的、简陋且直白的视觉方式,部分地溶解掉了谢南星绘画中晦涩的隐喻性。而在展前的对谈中,谢南星与建筑师何健翔的对话,也在绵里藏针的对立和自我表达间,将肖像、面具和浮影等迷离闪烁的概念,搭脉到城堡、十字架和回廊等实体化的异域空间之中。
同样,作为“九层塔”塔基的“团结就是力量”展览,是以圈内知名的艺术小组“政纯办”的作品作为基础的,建筑师王子耕用大面积的蓝色,将展厅重塑成一个起伏跌宕的盗梦空间,而平面设计师刘治治又用中文和拼音的混搭叠放,将令人费解的视觉游戏进行到底。正如在展览的相关文案中所写“(这次展览)象征9组艺术家、建筑师、平面设计师合作的价值与开放的状态”,可以说“九层塔”中的合作关系从它起航的伊始,便已驶入到一种既彼此相关又各自为政的无限制状态中。
在第六层“‘形式的狂想’刘韡个展”中,那些为观众们所熟悉的极简几何形体依然是展览的主角,但原本惯性的白盒子却已经被一片漆黑的封闭空间所取代了,而闪烁在其间的点状灯光,又将种种关于未来、宇宙或终极哲学等命题的狂想,表现的更加贴切。
而在第二层“‘陈列与重现’李青个展”和第三层“‘我的诗人’毛焰&韩东”的展览中,不同角色间的对立感又似乎完全消失在了白色的空间主调之中。但仔细观看后却会发现,李青作品中那些看似波澜不惊的窗户、房子和城市等,却正在用消逝中的景观或意识错觉,不断地为轻盈的白色添加上沉重的砝码;而悬浮在由王辉所设计出的迷宫式空间中的毛焰与韩东,则在灰色油画与纤细诗句的移步换景中,为观者提供了一处暗含转折的、静谧且纯洁的阅读空间。而藏身在在崔灿灿与刘晓都无为之举背后的丰富性与延展性,也正是在这些彼此间充满落差感的不同塔层中尽显无疑。
最后,“塔”作为中国古代的一种建筑形式,除了具有层叠的固定物理结构之外,由它衍生出的故事或文本却比建筑本身更加丰富与有趣。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雷峰塔”了。我想不论是崔灿灿还是刘晓都,他们本身并不是法海或是许仙,而这座还在坪山美术馆中继续生长的“九层塔”,也会随着不同塔层间的故事发展,幻化出不同的形态来:时而化身成盘丝洞中的蜘蛛精,时而又变作不甘向世俗妥协的白娘子,或者干脆变成一只摧枯拉朽的奥特曼等等,而作为读故事的观众,我们可使用的唯一法器就是自己的眼睛和大脑。
坪山美术馆位于坪山文化聚落北区,是深圳重要的公共文化设施。坪山美术馆以创新的体制机制,推动传统公立美术馆与民间美术馆的资源融通,汇聚各方能量,办一个专业化、品质化、国际化的“正而酷”的美术馆,成为集活力、包容、创意、互动为一体的新时代新都市美术馆新标杆,为市民群众带来新鲜、多元的文化享受和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