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柏林苍穹下,一个中国男孩从学生公寓楼里抱出一堆自己的大幅绘画作品,扔弃到垃圾箱边,以此告别基弗式的表现主义。
——朱朱《只有一克重》
艺术家刘野
刘野,一个中国当代艺术史上不可忽略的独特个案。在上世纪九⼗年代中国艺术潮流中,他既不属于“前卫”,也无缘“学院”,既不是“实验,”也无关“观念”。他专注于思考过去不同的艺术传统、美学形式,将西方的古典主义、写实具象、几何构成主义、超现实主义以及童话、戏剧、魔幻神秘等文本全部融汇于作品之中,以自己独特的艺术经历完成了与西方艺术大师的互文对话,开辟了一个全新的美学体系。
刘野(b.1964)
马利的兄弟们
1992
布面油画
85 × 85cm
签名:92 YE 野
来源 :
1.原藏家直接得自艺术家;
2.亚洲私人收藏。
华艺国际(广州)2023春季拍卖会
柏林苍穹下的断舍离
1989年,刘野尚未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就去了柏林,在柏林艺术学院的造型艺术专业学习,1994年获硕士学位。旅居柏林这段时间,是其艺术转型的一个重要时期。他开始从中国人视野去看待世界,重新审视西方文化艺术。正如朱朱在《只有一克重》所说,“在那个时刻的德国,新表现主义已成潮流,与此同时,伴随着‘绘画已死’的呼声,装置或图片成为了当代艺术语境所钟情的媒介,不过,对于不久前才告别中国的刘野而言,个体绘画的现代性仍然是梦寐以求之物。”
刘野 《男孩与鱼2》 1998年 100×100cm 成交价:HKD 15,850,000 佳士得香港2020年秋季拍卖会
在古典主义的回溯和现代主义的洗礼下,他毅然告别了基弗式的表现主义,不断加深对于整个北方文艺复兴的理解,并沿着这条线索,串联起约翰内斯·维米尔 (Johannes Vermeer)、彼埃·蒙德里安 (Piet Mondrian)、爱德华·霍普 (Edward Hopper)、勒内·马格里特 (Rene Magritte)等之间的隐瞒关联,“进而构成一个属于他自身的、独特的艺术史谱系”,确立起自己独有的艺术语言。
刘野《马利的兄弟们》的文本世界
▲ 蒙德里安的色彩意象
▲ 维米尔的“圣洁神光”
▲ 霍普的孤独肃穆
▲ 马格里特的梦幻想象
……
蒙德里安的色彩意象
《马利的兄弟们》创作于1992年,是其柏林转型时期一件具有宣言意义的重要作品。 这件作品深受蒙德里安的色彩理论和严密构图的影响。作品中,两个年幼的孩子正在玩着台球,其中耀眼的红黄蓝台球,延续了蒙德里安的色彩意象。同年的他的自画像中,不仅有出现了蒙德里安的画作,也出现了红黄蓝的几何体意象。三原色是变成世界缤纷复杂色彩的“原点”。刘野在自述中也提到自己最早对红、黄、蓝三原色的使用始于儿时涂鸦:红色代表太阳和红旗,黄色代表向日葵和太阳的光芒,蓝色代表大海和蓝天。刘野与蒙德里安在美学追求里相遇,奔赴寻找彼此的艺术 “原点”。
刘野《自画像》 1992年 24 × 24cm
《马利的兄弟们》局部
维米尔的“圣洁神光”
受到光影大师维米尔的启发,在这件作品中可以看到刘野对光线的精准描绘和运用。此作与维米尔的《少女与仆人》虽都没有画窗户,但我们依然能从此处空间的光线、色彩的的变化,感受到光从侧面射过来。人物背后的墙封闭起一个浅平的空间,光与影在其中交错,这亦是刘野衷爱的方式。维米尔给平凡的人物营造了了圣洁的人性光辉,如柔和的弦乐曲中,忽然传出银铃的撞击声,让人感到赏心悦目。刘野则将这“圣洁神光”赋予了天真懵懂的儿童,让他们充满了未知的错位、神秘与庄严,仿佛开启了一场莫名的冒险游戏。
约翰内斯·维米尔 《少女与仆人》 1667年
《马利的兄弟们》局部
霍普的孤独肃穆
刘野在柏林时期,由于异国他乡孤独感如此强烈,以致忧郁成了这一时期的真正主题。在心理主题和结构表现上,《马利的兄弟们》和霍普代表作《夜游者》(Nighthawks)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夜游者》中点头哈腰的白衣侍者和美丽优雅的红衣女郎被黄色墙面分割不同时空,《马利的兄弟们》中悬浮的台球,似乎正要将身身穿白衣的弟弟和身穿棕色帽衫的哥哥隔离分开。深沉的背景和分离的结构预示了潜在的冲突,人物各自疏离,正如画中微笑的弟弟竟然是眼神空洞,青春动感的哥哥却一脸肃穆,孤独的力量在内心悄然生长。
爱德华·霍普 《夜游者》局部 1942年
《马利的兄弟们》局部
马格里特的梦幻想象
超现实主义大师马格里特对刘野的艺术创作也有非常重要的影响。马格里特通过剥离日常物体的功能和意义,去传达一种非常规的物体形象。他把物体漂浮在空中,忘却重量和环境去赋予该物体一种新的定义。正如刘野在他的作品将台球悬浮空中一样,在潜意识层面透漏出一个超现实的梦幻想象,颠倒了人们对于现实世界的经验,普通台球在失重定格的瞬间,让人产生出精神上的迷离与震撼。
勒内·马格里特 《The voice of space》 1928年
《马利的兄弟们》局部
走向更新的刘野
刘野曾说他每一幅作品其实都是他的自画像,这件作品也可如此解读。画面中两个孩子是马利的兄弟,那马利又是谁?马利常见的英文名Marley,这个名字寓意愉快、成熟、可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或许这个在画外的马利正是刘野对艺术的终极追求或者就是艺术本身,而这件作品也便有了艺术家寻求创作转型的自我隐喻。
《马利的兄弟们》局部
由此延伸,拿着信封的弟弟是过去的自己;手持黑球的哥哥现在的自己。信是对过去的告别,黑色的台球,既是一局游戏落幕的终球,也象征三原色淬炼融合后的新生。哥哥凝望着掌心里的黑球,如同魔法师的水晶球,在神秘的仪式中期待着光辉的启示与奇迹的诞生。这种仪式如同刘野在柏林经历转型煎熬后的一种新艺术宣言,他最终实现了在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所说的文本世界里恣意汲取一切艺术的营养,走向更新的古典,走向更新的刘野。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