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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 学术研讨文化与艺术的变迁

来源:99艺术网上海站 作者:徐婉娟 2011-12-22

“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上海美术馆开幕式现场互动

 

2011年12月15日(99艺术网上海站 徐婉娟)下午3点,“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于上海美术馆举行开幕。此次展览是艺术家应天齐在国内,继北京、深圳之后的第三站。由范迪安任学术主持、王林策展的此次展览,完整展出应天齐告别安徽进入深圳以来的全新系列《世纪遗痕》近百幅作品,以及“砸碎黑色”、“西递村”等系列作品。出席展览开幕式的嘉宾有贾方舟、陈孝信、杨维民、吴亮、勒卫红、江梅、王南溟、段君、李晓峰、李旭等众多艺术评论家,并参加了此次展览的学术研讨会。

 

王林: 这是应天齐在国内做展览的第三站,我和应天齐商量了,上海这个展览实际上是从中国美术馆做应天齐的作品展览以后,间隔的时间比较长,艺术家做了展览以后,自己有一个反省、思考,整理自己思路的时间;另外听一些理论家的意见和看法,也有一个梳理的过程。

 

正好从去年到今年,因为我策划威尼斯的展览,那个主题是“碎裂的文化等于今天的人吗?”,当时我也邀请了应天齐参加。做了以后我觉得到上海来做他的这个展览,回来以后应天齐又创作了一些新的作品。当时在中国美术馆做展览的时候,我觉得应天齐就会有一些新的作品出现,新的迹象出现。

 

我觉得应天齐的创作上的变化,实际上有三个大的阶段:一个是西递村的阶段,告别西递村艺术探索的时期。后来到《世纪遗痕》的创作,比较整体的油画作品。我的感觉,应天齐尽管这三个阶段不同的变化,看起来好像比较大,但有很多延续性的东西。

 

在深圳和北京的研讨会上也谈到了这一点,应天齐在他的创作里面,他尽管能够大胆的改变创作的面貌,但是每一次做作品的时候,其实他还是考虑的比较仔细的,大概从版画出来的人都有一个严谨的作风,还有在技术上有一种比较精益求精的东西。早期的版画训练是对他们非常有影响的,有一种技术上比较讲究品质,比较讲究精确性,艺术表达比较准确的东西。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应天齐的作品还是非常有特点,我们可以看到他很理性的一面,不管他为人也好,还是做作品也好,另外一面又有很冲动的一面,这样一些距离很远的东西在他身上怎么合并在一起,并且这么协调,我觉得这个是很有意思的。

 

反正作品都摆在展厅了,最新的作品也摆在展厅了。从威尼斯回来以后,因为广州美术馆邀请我们做一个展览,包括我们所有参加威尼斯展览的人都参加,正好是他们的三联展,今年是启动展、项目展和主题展览,我们是做的项目展,明年1月份在广东美术馆策划了一个展览,包括很多艺术家都参加这个展览。我昨天晚上去展厅,我已经把应天齐作品选好了,今天下午的研讨会,我们邀请来自全国各地的,特别上海,请南京的朋友一起来讨论讨论。贾方舟老师是我们前两次研讨会都没来,他也非常的关心应天齐的创作,请贾先生先开个头,贾先生经常是研讨会开头的人。

 

贾方舟:应天齐这个展览在北京展的时候,恰好我没有赶得上,但是对应天齐的艺术一直比较关注,曾经参加过他的《徽州女人》,那个戏剧的活动,去看了那个戏。我们现在回顾从80年代以来的艺术家,有的一开始进入在新潮状态中成长起来的,还有一些当时跟整个全国的,通过官方展览这样演变过来的。像应天齐这样的艺术家最初也是在比较官方正规的道路上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包括70年代画的一些画,按照为工农兵服务,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一步一步看过来确实步伐很大。

 

看应天齐这个艺术家事实上从最初的起步,到现在的步伐特别大,尤其到了深圳以后做的一些作品,他曾经有过一段西递村,成名以后要告别西递,砸碎黑色,这两个是在已经建立了基本绘画面貌以后,重新寻找自己的经过,这个阶段是最重要的部分。虽然这个阶段有一些纷杂,面貌不是那么清晰,但是至少说明一个艺术家他在不断的超越自己,不断的否定自己,经历这个过程之后又回到平面来,我们就看到《世纪遗痕》的作品,叫做《世纪遗痕》,实际上叫做“世纪遗恨”,事实上可以反应出很多中国人的一种无奈。我们走到任何一个城市,我们看不到历史。

 

我从小在包头长大的,我回到从小的地方现在全部没有了。所以我深切的感觉到文革是一次非常大的破坏,在文化上。那么,新时代大规模的建筑、建设是又一次对文化的破坏,我们到过欧洲,可以看到不管是他们的大城市,他们的中小城市,你都可以看到外观保持的非常完美,你在那个城市可以看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地区或者一个城市的历史和原貌,内部不管你如何的现代化,但是在城市的外观,一个建筑的外观任何人是没有权利动的,国家和政府也不会轻易的破坏,我觉得这就是一种文化。城市的文化是以它的建筑为主的,我觉得《世纪遗痕》这个作品是他带着泪水和血做的作品,这个作品不仅有平面的,有影像、有装置,我们从作品当中可以看得到艺术家那种对我们眼前现实的无奈,以及那种无奈的恨,希望保留的东西完全没有保留下来,完全被清除掉了,被毁掉了。

 

中国自90年代以来成为一个大工地,这个大工地在不断的建、不断的破坏。就像有一个外国人很感慨的说,你们中国就叫“拆哪”(China),你们在不断的拆,不断的破坏,我想应天齐的主题正好是我们中国今天的主题。在这样一个大的主题当中,他充分的表达了他作为一个个体,对我们文化的遗失表达内心的千古遗恨,在这一点是非常感人的,而且不仅体现在画面上,而且体现到他的装置,像我们一走上台阶看到的装置,以及进入展厅看到的影像,那些影像是投放在被拆掉的建筑物上。

 

应天齐在艺术上的表达可以说是比较完整的体现了,对主题完整的体现,通过不同的方面,不仅仅是平面上。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觉得应天齐是一个很优秀的当代艺术家,我就想这些,谢谢。

 

王林:我们大家就随便聊。

 

陈孝信:与应天齐也是老朋友,我曾经有一年在深圳的时候专门去过他的工作室去考察过,我们研究一些艺术问题,进行过一些探讨。王林选择的个案,作为一个个人叙事来说是非常好的个案,在当代史上很有意思的个案。这个个案为什么有意思?首先是因为它非常丰富,几乎他什么都做过,作品非常丰富:平面的、空间的、行为的、过程的,甚至还舞台演出的等等,而且也确实很勤奋,完全执著于艺术,创作量非常大,想法非常多。

 

所以把他作为当代史的个案,而且是一个极有参考性个案。他最早的成功肯定是《西递村系列》,西递村系列形成了创作的支点,不是一个简单的起点,而且成了他一生的追求。

 

西递村系列这个是作为版画,与水印有关。一,他特别强调版画的印痕、版痕,抓住了版痕,提炼了版痕的语言,提炼了想象的空间。这个版痕和印痕作为版画语言的基本元素,应天齐是非常在意的;第二个特点,他非常巧妙的包容了一些抽象构成的元素,几何型、长方块、短方块、正方形、矩形,所以说西递村系列里面理性很浓,抓住了几何构成和理性思索。这两级之间找到了个平衡点,而且反而复去的调整这个平衡点;第三个特点就是简约,这个是中国艺术一贯的追求,简约之美,非常简洁;第四个特点干净、纯净,而且非常明净,既干净又明净;最后一个特点是凝重,有凝重的历史感。

 

这几个方面构成了应天齐先生的艺术风格的特点,这是他的第一个高峰期。而且第一个高峰期的特点非常鲜明,所以一下子就赢得了一片喝采声,当时在版画里面应该说西递村系列是非常出跳的。之后有一段放的过程,走出西递有一个放的过程,这个放从舞台包括《徽州女人》、《砸碎黑色》,有一些包裹装置行为,我认为这个是一个放的过程。

 

第三个这个过程我个人认为是一个收的过程,也形成了他第二个高峰,我把这个《世纪遗痕》展看成第二个高峰,我认为在精神里面他继续把西递村系列的经典做了起来,抓住这种“痕”、“恨”,对文脉的一种延续,对痛苦和断裂的复述,对希望的一种展望。就这样的精神上它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在第二高潮当中从精神意义上来讲,我认为他变得更加深层一点、内在一点,他总的创作思路我仔细研究了他的一些思考,和他自己写的文字,我觉得是从内向外的艺术特征。所以在精神上必然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内敛、更加含蓄。

 

《世纪遗痕》与前期的版画创作还是一脉相承的。所以在艺术风格上还是体现了这些特征,就是第一个时期的特征,还是对黑颜色的迷恋,所以砸碎黑颜色也是迷恋黑颜色的原因,与我们中国文化特质有关,因为我们知道秦始皇就是尚黑,而且尚黑与五行里的水是有关系的,黑是水。尚黑是一种国中国文化基本的表现。

 

“世纪遗痕”策展人王林现场致辞

 

还有一个是尚厚,因为以前版画是很薄的,现在很厚,变得更加沉重,更加有凝固性。所以这一些特点是在延续着第一期版画的基础上,是应天齐在艺术上一贯性和发展拓宽性,所以现在应天齐第二个高峰期,我认为整个作品变得更加的大气、更加凝重,精神性更加鲜明,精神意义更加鲜明,这是两个高峰期。

 

还有应天齐的作品与时间密切相关,它不仅仅是一个平面、空间的问题,它始终抓住了时间做元素,我认为抓住时间时正反两个方向,一个方向它是把时间拉开成为空间,成为平面,再一个就反向的把时间凝缩到一个点上去。所以这个时间、延伸、拉开和凝固,是我们在历史的时间序列里面去感怀背后的人文故事,和背后精神寄托,这是他创作当中非常重视的思考点。就是时间的元素,他的强项是平面还有时间,这两个是应天齐极为突出的两个强项。

 

艺术家王怀庆也是从传统出发向现代渐变,衡量开来,用建筑材料来做作品,用城市主题做作品,这些拉开来比较的话。我认为应天齐和王怀庆来比,他也借助过建筑材料的,应天齐更有强度、更有力度、更有深度一些。

 

王林:王怀庆和应天齐的确是两个不同的艺术家灵感,一个比较沉重,一个是画的比较轻松。其实两个都不错,我们也挺喜欢的,所以刚刚最后一点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没法学的,应天齐也没有办法学。比较厚重的东西当中有一些很凝重的东西,这一点是挺好的。

 

我举个例子:大家注意他的影像是放在很多旧家具上面的,实际上是我们在威尼斯偶然的结果。因为是在一个艺术学院里面做的展览,在教师里面做的印象,里面堆了很多桌子。我们觉得其实把影像放在堆起来的桌子上面反而感觉特别好。我用这个例子实际上想补充陈孝信说的这个东西,一上来就把原来的纪实性的叙事方式改变了,一个是现场感增强,有一种破碎的感觉就出来了。实际上应天齐厚重的部分里面,怎么样在下一步创作里面还可以有一些作品更灵动。

 

所以我喜欢他画的三副单色的作品,那个三张我是非常喜欢的,我觉得他摆脱一个东西,画面过于墙面画,跟墙面靠的太近,保持一定的距离。一个艺术家在创作一批作品里面,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甚至因为天气的原因或者是生理的原因,他的可能某一张作品,感觉身体都很有光气,他的作品里面会表现特别突出,特别具有代表性,我觉得是这样的。

 

杨维民:跟应天齐很熟,大家评价他的转型,包括应老师在日常创作之外,应老师他的状态,我的感觉是多一点的。

 

刚才两位在说的是应老师画面上的感觉,包括这回应老师的,南北巡展叫做《世纪遗痕》,这个痕还是从版画的角度。大家一提对应老师的版画很了解,所以主题叫做《世纪遗痕》。但是我觉得应老师这个展览和应老师的追求,不是轻轻松松的在画面上,应老师转化到装置,他想把这个东西做到全方位的。

 

当时我觉得版画这东西,大家觉得一般都是漂亮、薄薄的感觉。但是他的东西可以给人视觉上强烈的感觉。逐渐从现在的《世纪遗痕》系列作品,有人说应老师现在还延续了一个大版画,但是我觉得是一直追求凝重的、深厚的,让人感觉到一层一层积淀的东西。实际上我觉得应天齐对时间的把握很好,包括这次的展览看到了最上面一行字纪念他的母亲诞辰100周年。

 

我觉得怎么样给应天齐定位,现在我们要说他是一个大师,或者说一个巨匠肯定不合适。应天齐是新时期中国美术,或者现代当下美术发展中是不可绕开的艺术家,是个当代艺术家他不单单是一个画家,是一个很有作为的视觉艺术家,他的转型让他更丰富了。刚才贾方舟老师在说,我觉得有时候批评家就是看第一眼的感觉,贾方舟老师说“含着泪”,他可能跟应天齐老师接触不太多,后来贾老师又说“含着喜”,我了解应天齐,他对于文化的思考、对传统,他是放在一个大的形式之中。他是追求艺术形式的,一个艺术家不追求艺术形式是很失败的,他在每一段的时候向社会、向他人汲取营养的时候,他把他有机的构成了新的东西,最后形成一个应氏的东西。

 

王南溟:其实评价一个画家是不能用综合方法来评论的,不是说既要怎么样又要怎么样。事实上一个画家的成长就是将自己缺点的放大,缺点的放大构成了自己的特点。我们既要这样又要那样的话,这个画家的风格肯定不能形成,这个是评论画家最重要的一点。

 

我们一直会用一分为二,二分相加,这个说起来容易,但是对艺术家来说也行不通,因为艺术家的成长,从语言探索都是用排他法,只有排他法做好才能在个人的系统里面慢慢形成。

 

回到作品,倒过来讲应天齐和其他画家不同的是,他不但在画室里面画画,他用社会走动的方式进行画画,他选择的公共现场跟他小时候的记忆,跟他出生的背景,跟文化诉求相关。以他老家  的这样一种图象、物质景观来从事他创始的母题。围绕着这样一种截取,我们看到画面一堵墙,这一堵墙在什么情况下构成作品母题。

 

当然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直接用现成品,还有一个是直接用现成品。用他的语言方式进行挪用的方式,这个首先是方法上的拓展,围绕着这个问题,因为用现成品来挪用,墙是一个斑驳的墙,现成品有一种手感,有一种可碰的,这时候大量使用肌理。首先是原料上面的痕迹,我们用各种各样混合材料组成画面的错感,所以说对于今天应天齐的一堵墙,首先是对墙的挪用,后来把墙转化为视觉对话,这个是整个当代艺术创作里面非常重要的方法。

 

这个肌理本身能不能打动我们,应天齐传递给我们的信息,它有两种信息:一种是他自己打动自己了,这个是他本人要做的事情;第二个他要通过打动自己而打动别人,这个是第二道程序,第二道程序在艺术评论里面是模糊,为什么?事实上可能会有很能打动人的作品,但是关注的系统不对,唤不起对这个画的激情;还有一种有一种观赏者可以站在应天齐的画面前,可以打动他,正好和作品吻合起来。还有应天齐自己对作品有没有激动,评论家会激动,评论家的心情投射到这个作品里面。

 

比如说我来评论应天齐,他包含了他个人少儿的记忆,和他生活的经历,到了2000年以后关于城市规划和古建筑的保护,等等诸如此类的因素混合到他的作品里面。如果应天齐做墙面肌理,有很多的剥落,隐含着大自然经风沐雨的感觉,他怎么把肌理做的如此感动人,这个是需要训练的。在自己的个人系统里面,我们对他进行最好的提问,这个是评论家提出的最好的方式,大概就这些。

 

王林:下面我们请吴亮。

 

吴亮:我轻松一点,因为王南溟和王林我们见过几次,每次开会讲的比较活跃,我也应该回报王林,王林是把应天齐介绍给我的。王南溟在这么快时间中回顾历史,我不讲历史,我只讲前面半小时发生的事情。

 

王林跟我说是三点开始,后来亚洲中心给我一个电话,希望你两点来。因为上海交通不好,我来得早了一点,我有半个小时欣赏,上面有三个房间,我进来以后看第一副。

 

“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上海研讨会现场

 

然后再看几幅以后,你在移动的时候有点不像一幅画,脑袋有点混乱,后来想起来今天是来做讨论的。我觉得讨论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你看一幅画要马上解释它,这个是很困难的事情,怎么可能?后来我进旁边小弄堂,是应天齐的回顾,因为我是搞文字的,知道你生在安徽,后来我就明白了,你到国外去又回到家乡,发现画后面的故事太多了,然后脑子更乱。

 

然后我就穿过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穿过去,是你的版画,与我前面看的东西一样,得到呼应了,因为我对安徽有特殊的关系,我不能说感情,我不是安徽人,因为我的朋友们都喜欢安徽人,我去过好几次。所以我认为墙壁上的东西很多,我手机里有很多墙壁上的照片,我觉得都很漂亮。

 

我就觉得这样的作品后面,后来我看到很多介绍是与你经历是相关的故事,很精彩、很好玩的东西,但是你的作品当中几乎没有出现,哪怕早期的版画里面都是空的,一个门、一个院子,不用说你有点抽象的,有点肌理,就是没有人。我理解这个是不是对人没有兴趣,他想表面抽象的东西,所以评论是很冒险的。

 

我不能说什么评论,也不能做什么解释,人证、物证俱全。应天齐站过了几个小时才有这个作品,今天是我在这边,我走开以后又有别人替代我的位置,觉得作品在流动,在作品以外有很大的世界,或者是现代性摧毁的中国。   

 

靳卫红:我跟应天齐认识也很早,他94年告别西递的活动也去了,在芜湖,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他。那时候说实在话,我对他要做什么还不太清楚,只是明白他要做一个跟西递有关的事情。随着他这么多年来不断的展示他的作品,尤其到了北京一站,我也去看了,还有到上海这一站,他的这个思路,他的这个线索非常的清晰。我觉得艺术家有好多类型,有一些是很关注本体的,关于语言的。还有一些是关注问题的,显然应天齐是关注问题的一类艺术家。

 

我看他的作品,尤其回顾了他前面的,比如说70年代,如果按那样的线路看的话,他是一般的艺术家。应天齐是一个非常缜密的人,他这一路来很不容易,他慢慢变成了一个提问题的人。这个问题表达了他对失落的文化、失落的家的关怀,而且他作为一个母题,无论是做装置、作行为也好都是围绕这个中心在做。

 

我也是做创作的,我觉得这种解读很有必要,另一方面我们忍不住会解读艺术家的潜在的思想。比如说应天齐是使用黑色,这个黑色我觉得代表他自己,好像是这样,一直到他后来三年砸碎这个黑,告别这个黑,我觉得这个更代表他自己,代表他曾经的自我。接下来是重构的过程,但应天齐显然在重构的过程当中表现出很强的矛盾性,一方面告别,一方面却又不断的回望。尤其这个展览,他这一次把他的母亲,100年的诞辰放进来,应天齐是非常有很强的感情系统的人,所以我能感觉出来,这个是我和他有共鸣的地方。

 

江梅:我想先谈一下展览,今天上午的时候还是比较幸运的,展厅里没有什么人,静悄悄的,我非常仔细的从第四展厅完整的走了一圈。我的感觉是,这个是近年来比较少见的,如此强烈的、风格化的呈现艺术家的个展。他把他的文化情感付诸实践,经过40年的努力,从1966年到2011年,经过漫长的探索。

 

我在看作品的时候,我觉得可以把他创作的世界,称为他个人的王国。因为自始自终他的王国的精神血脉是始终发展的。从他的《西递村系列》到《世纪遗痕》,以及他近年来针对一些社会问题,和一些特定的现场要做的行为装置、影像的作品。我觉得他的有古典情节,这个古典情节是一个艺术家面对传统文化、辉煌和美的迷恋和反思,以及对于知识分子的社会参与意识,对中国现在现实的碰撞,以及岁月试图与当代化的融合,这些作为精神性的脉络,在他的作品当中,我觉得始终存在着。

 

再谈一下对他作品的感受,我觉得有两点:一个是时空穿越,我看西递村的时候,画面构成当中对古建筑的雕花的处理,非常的庄严和静穆。也能体现出古老的东西代表的文化,在艺术家心里的影响。而看他2000年创作的《徽州之梦》,我感觉从过去到了今天,沉重感渐渐消失了,他附着了比较神秘的文化力量消失了,同样一些建筑,包括一些很美丽的雕花,他们散发着一种光彩,我觉得是在审美上的光彩,我觉得穿越程度的不同,在心理认知上的微妙变化。当然在形式上面从结构到解构的状态,更加的是体现了他自身在情感上获得更多的自由。这种情感被传统的情感腐儒,到了2000年之后,我觉得在情感上面获得了更多的释放。

 

到了最近的作品,就是《世纪遗痕》,固然他体现了艺术家在语言上的更新和突破。但是我觉得他表达的更多是艺术家本人的思考性和性感性的东西,在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和浓缩后的,一些更为内在的、深层的抒发,有一些作品是托物言志,画面变得更加的抽象,他个人性的表达更加好了。在这个系列的作品当中,我觉得艺术家做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我觉得这个展览经过了非常精心的设计,设计了很庄严肃穆的氛围,地板做成了黑色,视觉效果非常的  强烈,增加了展览的仪式性,也像是一曲挽歌或者是哀歌。我觉得应天齐社会责任感和使命的意识,包括他对怀古的幽情和现代性的交流,都得到了充分而且深刻的体现,这是我看这些展览的体会。

 

李旭:我原来不认识应天齐,今天是头一次见面。我觉得应天齐是很知识化的,很带有学院气的。骨子里面是非常85的,到现在为止,我感觉他身上的灵魂85的情节还在,一直有一种不满足于现状,老是往前走的愿望非常强烈。

 

他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但是他完全不满足于自己。甚至为了这个成功很难受,他为了某种世俗成功非常难受,他觉得这种成功跟他追求艺术的目的是相悖的,我看到很多他岁月的东西。他原来是顺顺当当在走他的路,文革的时候画这样的东西,可以说是很早就出道、成功了。后来进中央美院之后灵魂上得到了震撼,这样震撼之后上了另外一条道。

 

我们聊天的时候谈到“两只老虎跑得快”,有一些艺术家原来有一些路。应天齐是一个学院型很好的画家,他在85年代的评价,已经超越了中央美院的类型,但不满足,他自己造车,然后再骑马,再裸奔,又设计一个交通工具,他是这样一个人。展厅里面近三年来一大批的油画,可能还是历史性的回归,这种回归的话可能只是角度不同,本质是一样,西递已经长在你的灵魂里,已经一体化,可能是某种文化的,我无法用那么短的时间用恰当的词,但是说我在这个里面看到非常柔韧的,非常坚韧,通过不断的摔打、破碎,重新整合,然后再重新打破的进化和思索的艺术个性。

 

“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上海美术馆开幕式现场互动

 

另外一个,再往前走一步的话,有几个点我看到比较动容的,我看比较有意思的。在绘画上面《碎裂的黑色》,比现在的绘画更打动,用了某种情感上的控制,表面上平静。我做抽象艺术展览,写的文章很多,我可能对于形式的内涵比较了解,戏剧和影像这方面的才气是够的,是有的,经历这么丰富的一个人,似乎你可以好好研究影像,你去做片子吧,你就做一个电影导演吧,完全用影像说话了,因为已经用版画说的够多了,所以单纯用镜头来说话吧,但是不要用摄影。不一定看西递,可以用这个方法看世界,看你想看的东西,那样又会造就更新的东西,我就说这些。

 

李晓峰:我从应天齐的几个幸运说一下,他的经历一直在彰显了这一点,比如说大学、美院、当代,然后去深圳。这个经历是他的幸运。第二个经历是1985年幸运地进入美院,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不用我解释了。第三他是第一代的,接受当代,和当代一起。所以我想这种交往也是那一代人的幸运;第四个你那么早就去过西递村,当然是你家乡,可是西递村今天是一个象征,但是有很多象征,比如说江南的古村落,这一些象征什么?象征着中国的一种财富,比如说家族的荣耀,比如说一种秩序,因为我也去过,那边有很多贞节牌坊,这里头埋藏中国古代的文化密码是最密集的,而且你那么早就去了,而且创作出了西递村的系列,我想他当时赢得从老到小的关注,包括老先生对你的那种重视是意识美学也好、全国美术展也好,这是显而易见的。

 

你几乎在深圳大学创办前后去的,你的专业是很年轻的,在那样的环境当中,你很强烈意识到那一份幸运,你连续三年做了与千禧年有关的行为艺术《砸碎黑色》。所以这样一个过程特别完整,令人艳羡,但是又能够通过你的过程,通过你的这个经历能够映照我自己。我也不说这是一代人值得关注的经历,因为大家都知道,叫做转型史上经历这种东西的文本也好,案例也好,它的价值所在。我注意到你看罗森勃格的展览笔记,记得那么认真,一种对知识的渴望,但那种渴望可以看到你是非常理性的人。

 

这一切很完整地造成了这样一个展览,我觉得是一个很经典的展览,包括王林作为策展人,起的名字像上海双联展。自然而然会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形态附上了经典的暗示。《砸碎黑色》我之前见过,看到印刷品觉得非常充分,气息特别纯正,和你的一个经历所形成的结果是非常合逻辑的,但是这个逻辑我也听出来的,是否稍改一些,你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最后这个是结论吗?经典是否是结论,我想从你的艺术经历来讲,你一定是现当代艺术中的经典案例,不管你是现代的、行为的,你对社会的这种干预,这种介入,甚至是扩张。

 

最终到《世纪遗痕》,是不是改是一个疑问,还有一个是恨和痕,这个痕本身是一个值得爱护,值得呵护的事情,我又端详了一下中国字,这个字形先天就有歧视性。“痕”是一个犬字边,所以说你非常凶猛的,希望你在经典样式之外提供更大的创作可能。

 

段君:谢谢王老师,因为时间的距离我比较看中他70年代、80年代的版画,看得比较有感觉。这个版画是比较上层的水准,如果应先生不变的话,可能今天的成就非常一般。我们从他70年代的版画,看出艺术形态的色彩比较强。后来看创作的感觉,跟整个步调比较一致的。

 

80年代的时候在中央美院已经做了版画,他们的成就都比较大,是不是版画先天限制了版画出身的艺术家,对边界的拓展有一个自觉的意识。所以应先生90年代已经做装置行为的作品。我也同意王林老师说,应先生这几十年的变化并不大,从作品图象上有一些变化,但是总体的主题是对现代化进程的批判,我理解他的这种批判,不完全是一种反对,反对现代化的成果,他的目的还是要让现代化成果更加合理。

 

应先生他作品实际上是比较现代的作品,为什么这么说?他有很多现代艺术特征,比如说他很重视视觉,60年代以来艺术的视觉性正在消散,今天我们看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视觉性在加强,这个比较有意思。应先生比较重视对于肌理的塑造,我觉得肌理的塑造,我觉得应该警惕的。

 

我也看到了应先生在他的访谈里面谈到了很多,他比较重视技术,在艺术上创作上的技术。这种技术我想已经不同于他在70年代所谓的写实技术,而是对于实物所产生效果的塑造,我记得有一个艺术家说的画事物,实际上应先生在画事物产生的效果。我也很同意刚才江梅女士提到了,遗痕不止是物质性的,到了精神领域里了。

 

“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上海美术馆展览现场

 

应先生前两次作品没有看到,今天看到了他的作品,这个恰恰是非常具有当代性的,涉及到中国当代社会的比较深层的层次。

 

最后提到一点感觉,我觉得《世纪遗痕》这一系列的作品从数量上过于庞大,他可能会产生观看上的疲劳,或者削弱了内在的能量,这是一个小问题,我先说这些,谢谢。

 

王林:我们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要发言的。如果没有就请应天齐发言。

 

应天齐:很荣幸从《世纪遗痕》创作出来以后,经历了三个研讨,第一个在南方的深圳美术馆举办的,王林把广东的理论家都请过来了,王林说你不要来听研讨会,跟你没关系,我跟他说一定要来。哪怕是躲在一个角落听,后来我果真提了一把椅子躲在角落里,然后北京研讨会他就不阻止我了,让我坐里面了,今天是喊我上来的。

 

其实我在完成王林在80年代就提出一个理论上的命题,他认为艺术是一个交际工具,是有可传递性的,我从这个延伸出来了,我们希望这个东西有传递性的话,我们一定要研究传递对象,除非你不想跟人家传递,你画了画永远不发表,你只要发表,只要展出你就是想传递,想传递就要研究传递对象。

 

这三个研讨会开下来以后,应该说南北中的理论家全齐了,我真的受益匪浅,我今天再次给大家鞠躬。

 

王林:最后我说两句话,我也参加了三个研讨会,我跟应天齐相识几十年,中间一段时间是中断的,我当时觉得他是美学体系的艺术家,我对美学比较反感。但是当我看到他西递村作品的时候,我是非常感动的看。

 

我是非常喜欢他的作品,他对黑色的运用,有一种积淀的文化灵感。我手上的这本书其中的一篇文章,是应天齐批评我对徐冰的批评,我这个文章跟贾老师的文章放在一期里面的。所以正好这儿碰到一起了,当年的编辑,写文章的三个人,还有批评我的人都坐在一起了,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这种偶然性很有意思,而且我现在还在坚持我的看法,应天齐也在坚持他的看法。我的体会他是比较偏执的一个人,心理上有偏执,还没有达到偏执狂的程度,但是心理上是有偏执症的一个人。我觉得他在艺术中是一种转化,弗洛伊德说的你只要把毛病转化到艺术上就成功了,不要转到日常生活当中去,那你就倒霉了。

 

我觉得应天齐版画也好,黑色的版画,还有《世纪遗痕》也好,从我昨天晚上到今天,我的感觉比较特别,我觉得其实他的作品很偏执,我比较赞赏这种偏执,我觉得今天中国的艺术家可能需要这种偏执,而且应天齐还有一个特点,他老是想否定自己。我始终记得黑格尔说过一句话“在否定中保持自己”,这个是对于艺术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既有保持又有否定。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社会里面,这种否定的精神可能是艺术家最重要的一种精神。

 

到现在为止,我们肯定的东西恰恰是那些具有否定的东西,我们还没有到建设性的阶段,或者用我的话说,我们还处在争取自由艺术的阶段,并不是到了自由艺术可以畅通无阻的,可以在社会上很逍遥的阶段,起码我觉得是这样的。所以我对于应天齐的焦虑和沉重我还是表示敬意。

 

“世纪遗痕”系列作品《玄关》

 

“世纪遗痕”系列作品《玄关》

 

“世纪遗痕——应天齐艺术展”上海美术馆开幕式现场

 

上海美术馆

 

DV影像《遗痕沧桑》(局部)

 

研讨会中批评家风采

 

装置作品《金砖》

 

 


【编辑:陈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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