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涌入的这批民营美术馆多为财大气粗型,殊不知潜藏的问题也不少。漫画/王鹏
临近岁末,曾经遭遇倒闭潮的民营美术馆意外迎来寒冬逆袭。上个月,以位于北京顺义区的松美术馆为肇始,地处上海的宝龙美术馆、苏宁艺术馆接连面向公众开放。不得不说,无论从展品数量和艺术门类看,这些由民间力量投建的美术馆都充实了公共文化产品,它们如同明珠镶嵌各地,也为周边居民与美邂逅提供了便利。不过,它们潜藏的问题也不容忽视,诸如受资本逐利影响,不少展品频频“撞脸”,本该承担的社会责任并没有完全担起来。
新馆背后都有“金主”力挺
位于顺义区温榆河畔的松美术馆甫一开馆,就被冠以“京城颜值最高”的美术馆称谓。这家美术馆由闲置的马场改造而来,总占地面积22000余平方米。置身展厅,一个转身就能与亿元级藏品撞个满怀。它们中既有以3.77亿元购买的梵高《雏菊与罂粟花》,也有以1.85亿元拍下的毕加索油画《盘发髻女子坐像》,还能细细端详吴冠中、赵无极、潘玉良、靳尚谊等艺术大师的作品。
相隔仅半月,地处上海闵行区的宝龙美术馆也正式开馆,体量更大,占地面积达23000平方米。紧接着,上海苏宁艺术馆也面向公众开放。着名收藏家刘益谦和王薇夫妇创办的龙美术馆(武汉馆),已步入开馆倒计时。如果说民营美术馆迎来“小阳春”,一点也不为过。相比前一波民营美术馆浪潮,新涌现的这一批背后都有出手阔绰的“金主”力挺,最有力的证据便是它们陈设的作品堪称“超豪华阵容”。以苏宁艺术馆的开馆展为例,它从馆藏的3000余件历代名家作品中,遴选出唐、宋、元、明、清至20世纪的书画作品200余件,形同一部微缩版中国书画史。
“曾经‘活下来’才是民营美术馆的头等大事,历经数年积淀,这个群体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在艺术市场分析人士马维看来,“藏品殷实然后办馆”,成为不少商界成功人士由艺术门外汉化身专业性极强的美术馆所有者的必由之路。“民营企业家因为看好艺术品投资,进而不惜重金砸出一家美术馆。与前辈不同,他们不再把艺术品当作促销地产或擦亮品牌的装饰工具。”马维介绍,国内民营美术馆已从最早由地产公司投资创建,到以民生美术馆为代表的金融公司主导,演进到当下多由私人藏家掌舵的“3.0版”。
展品同质化频频“撞脸”
尽管国内民营美术馆已更迭到第三代,其实走过的路只有20多年。“在美术馆领域,我们同样以最短时间走过了西方几百年的历程。”马维感叹民营美术馆迎来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不仅藏品数量在增多,展陈空间也越来越大。不过,他也看到了浮华背后的隐忧——由于绝大多数展品都是藏家从资本市场竞买回来的,难免同质化倾向严重。“资本逐利,那些受追捧的艺术品,往往是位于塔尖的‘熟面孔’。”所谓“熟面孔”,就是屡屡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艺术家作品,比如齐白石、吴冠中、傅抱石等人的画作。
对于这类频频“撞脸”的展品,艺术爱好者刘明坤很是不解。他抱怨,原以为较少受牵绊的民营美术馆会更有看头,如果只是拿这些文物级别的展品示人,完全可以在公立美术馆轻松获取,没必要大老远跑到郊区的民营馆。“美术馆的使命是为人们接受美育提供多样性选择。如果在馆内转上好几圈,看到的都是同一类型,是否也浪费了如此好的观展环境和参观者的期待?”
至于藏品的选择,不止一位藏家认为它们体现的是购藏者对于学术与艺术的理解,如果某件作品与自己的艺术态度相左,即便影响力再大,也不会考虑拥有。“当你自个儿赏玩艺术品时,无论是孤芳自赏,还是敝帚自珍,都无可厚非;可一旦要将它们陈列进美术馆里,考虑大众审美就变得不可或缺。”艺术史学者黄厉伦认为,由艺术品藏家切换角色成为美术馆创始人,需要把个人审美情趣转变为公众口味。
“他们推出的不少展览都观照到学术性,最为迫切的是解决差异化问题。”中央美术学院(微博)美术馆原馆长王璜生认为,大多数民营美术馆还没有形成特色,而作为公益的文化机构,民营美术馆也要承担起相应社会责任。
“烧钱”之后急需规范运营
民营美术馆很“烧钱”,这早已是业内共识。马维就透露,如今开一家过得去的美术馆得准备上亿元资金。在他看来,即便美术馆资金充裕,可以通过自己竞买藏品,或是向国内外艺术机构购买“罐头展”(注:指从展品到布展都交由他人全封闭打理的展览),却也绝非长久之计,毕竟自带流量的高人气展览报价越来越高。“还是得培育自己的策展团队,既实惠也稳定。”而这正是不少民营美术馆的短板。
除了专业人才缺口,民营馆目前还存在一定的政策瓶颈。如今已成民营美术馆翘楚的今日美术馆馆长高鹏就透露,自己屡屡碰到一些有意给美术馆捐赠的企业家,当得知现行免税政策后就打消了念头,因为捐赠后获得的抵税,不足以吸引他们涉足其中。而在西方,任何一家私人美术馆或文化中心,其背后一定有基金会。美术馆受赠捐款就等于坐拥“活水”,通过可监控的信托基金投资持续滚动,便能保障馆藏与策展开销。
“经过早期野蛮生长,现在,民营美术馆要步入规范运营的轨道。”文化学者张瑞平建议,政府可以考虑将民营美术馆纳入公共文化服务的配送体系,引导它们去关注政府尚未顾及的群体,在保持自身优势的基础上,找到自己的黏性粉丝。三四年前参与筹建了上海21世纪民生美术馆的甘智漪,给同行们留下这样一句话,“创立一家民营美术馆只是让它迈入公众视野的开端,如何实现永续运营才能体现一家美术馆的社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