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形也,或积如高山,或薄似蝉翼;云之色也,或灿若烟霞,或纯逾白雪;云之质也,或奔雷坠石,或轻纱片羽;云之静也,如月照潭心,冰凝镜彻;云之动也,似怒涛翻涌,风剥残叶。
春云如处子,温柔蕴藉,含情脉脉;夏云似猛将,刀光剑影,战旗猎猎;秋云若道长,仙袂飘飘,遗世独立;冬云乃禅家,任意舒卷,明明灭灭……
以云观化,有象外之象,味外之味,为言语所不能尽者。
云与山水结缘,山水与艺术结缘,此中玄奥,亦有为言语所不能尽者。
山因云润,水以云活,人为云留,树被云锁;山水因云得逞妩媚,云藉山水放浪形骸。云融青山,云育春雨,云生丽水,烟云供养,润泽万物。枕山卧云,云山共舞,云山入画,水晕墨章,妙偕天趣。全赖画者胸贮五岳,烟云幻渺,从容旷达,脱去尘浊;笔下不浮不燥,章法通透,随形变质,张驰有度,笔墨纵横恣肆,得力士拔山,横扫千军之势。
前人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烟云,源于搜尽奇峰,饱游饫看,沙里拣金,陶冶熔铸,南窗北斗,十年寂寞;然后,云锦天章,无限江山,呼之出于目前,放之得于笔底。而后悟虚静,识空灵,忘得失,渐修渐远,心无挂碍,笔墨凝玄,浑厚华滋,天真烂漫,卓尔不群,透入佳境。
以云观化,则云与画者已合二为一,所谓云山墨戏,云山万里,画中之云虽欢腾雀跃,驰骤纵横,波澜壮阔,气势惊人,却冲融淡泊,仪态万方,雍容大度,文质彬彬,栩栩然云乎,画者乎,此中真意,实难分辨。
烟云供养,寄托画者悲天悯人之博大情怀,云烟来去无意,人生幻化有常,托无形为有迹,寓瞬息于久长者,岂画者偶然之思乎!陈眉公联云:“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而画者之深意,又过眉公远矣。
北海于甲午深秋怀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