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日夜浮」：探寻孙子垚的艺术世界

乾坤日夜浮

文/鲍栋

风景这本应最为自然的事物，在艺术里，却往往不是那么“自然”。在西方艺术史中，当“风景”逐渐摆脱文学叙事性，从肖像画与历史画的背景变成独立的风景画的时候，这也是视觉性摆脱语言性，浪漫主义战胜启蒙主义的时刻。在启蒙时期，当帕斯卡尔用芦苇去比喻人的肉身，当霍布斯用“自然状态”来形容前社会人类的野蛮状况，此时的自然尚且是被压制的对象。直到浪漫主义，华兹华斯的“自然诗”以及康斯太布尔的风景画中，自然才成为一个平等的对象，并逐渐成为完美的榜样，及至灵感的源泉。此后的风景画，从透纳、库尔贝、莫奈、到塞尚，形成了视觉现代性的演变路径，绘画通过“风景”获得了绘画纯粹的自己。

每一个画家都有他自己画风景的出发点，康斯太布尔这样的画家画自然，其发心是一种素朴的浪漫主义，以自然去突破古典主义的陈旧套路，并抵抗新兴工业文化的粗鄙，塞尚画圣维克多山，因为它稳定不变，且就在眼前，便于他依此反复调节那画面上坚固的秩序。孙子垚画风景，却是要逃离。2020年初夏，他不仅是逃离疾病与压抑，也是逃离过往的生活与绘画风格，一路从北京到西藏，日夜在乾坤漂泊，沉浸于旅途中与抵达后的风景。因此对孙子垚来说，自然风景既是对心理的疗愈，也是对精神的启示，亦是对既定艺术观念与风格的调整。

《好久不见》200x240cm生宣 墨 生宣综合颜料 2023

之前，他的作品是一种存在主义式的风格，用凌厉的炭笔与枯涩的毛笔，描绘着象征化的人体、动物与物品，在追求主题的深度性的同时，也多少将自己与眼前这个浮世隔离了开。但这次“出逃”似乎让他回到了生活的恬静享乐，并染上一丝自然的性灵。于是，自然对于孙子垚而言，不仅是眼前的美好，也是归隐的伊甸，面对风景，憬然有悟。

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民族风情画不同，孙子垚并不去凸显那些民族文化“奇观”或者表露出对他者的“凝视”，他在一种日常的心态中去观看这些风景，甚至可以说，一切都是所见，不分也不必分是不是景。林间积水中的反光、夜幕闲云后的月晕、车窗玻璃上的映影、山中雨后的彩虹，这些被有意入画的场景既是他之所实见，也是实现他绘画语言的参照物。当然，他也并没有刻意回避那些颇具地域特点的题材，牦牛、鹰鹫、毡帽、经幡，但是这正是藏地的日常，它们与栏杆上的猫、草地上的狗、空旷的公路、明净的落地窗在我们今天生活中的意义一样，自然而然。事实上，孙子垚也不只是一个观看者，他要进入那种自然的生活，劳动，永远是人类与自然之间生命连接之处。此时的自然不再是一个客体，而是你身在并生在其中的全部。

《好看的风景》165x240cm 生宣 墨 水性综合颜料 2024

在这个层面上，这些绘画构成了一种新的“生活流”，一种用水性颜料在纸上反复浸染涂洗出来的“生活流”。在这里，生活不仅是一个个景象或物像，更是在纸面上的情绪“浮沉”，我们似乎能够看见画家在纸上的状态。就这种直观呈现而言，孙子垚的绘画与传统意义上的水墨有着很大的区别，虽然他也使用水墨的材料与技法，但是他更多是一种速写式的风格去造型与结构，而不在乎一般意义上的“笔”与“墨”。

在很多作品中，主体的物像都是以剪影的形式出现的，树、狗、鹰，以及人，孙子垚不太在意体积的塑造，而是常用色彩的纯度阶梯与景别的对比来形成空间感，这既是绘画媒介特性使然，亦是一种语言的拣选克制。远远望去，这些作品有一种水印版画的气质，但趋近细看，又流淌着洇润气息，仿佛他画的是那些云深不知之处。但那里并非一片虚静，反而是沸腾的心，与磅礴的活，昼夜交替，日月起落，世界接踵而至。

《回家的牛》46x36cm 生宣、墨、水性综合颜料 2024

孙子垚，1987 年生于辽宁大连。2014 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材料与保存修复专业胡伟工作室获硕士学位。现居北京。

艺术家作品自述

我在绘画的时候，是以感性的方式进入的。我特别怀念一个瞬间：那天阳光明媚，在一个土山坡上，我可能穿着裤衩背心，随手摘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个圈;或者我光着脚，在很炎热的沙滩上，我的脚和沙子的烫接触，产生了愉悦的情绪。这种瞬间，让我觉得这才是更人性、更本能的。现在，回到城市当中，我们很难感受这种“连通”，我们可能被很多外在的东西包裹得太过于厚实，它压抑了我们作为动物本能的生长状态，那些最本能的反抗、恐惧感、不安全感，都没办法释放。

——孙子垚

《可可西里2》200x280cm 生宣、墨、水性综合颜料 2021

我追求自由，我热爱原始，绘画是我的信仰，我相信本能。在这个一切都在飞速变化的时代，人会不自觉的变的焦虑不安。我通过绘画来了解自己，了解“人”是什么。

——孙子垚

《黎明前》124x82cm 生宣、墨、水性综合颜料 2023

我深入山林，

行走在山谷，

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沼泽湿地。

松树上的龙须草。

所有的一切如精灵般生动鲜活。

——孙子垚

《玛卡农场》124x170cm 生宣、墨、水性综合颜料 2024

我穿越每个无人之地，用我的生命证明了它的的存在。

最终我将归于这里。

散落在每棵树，每条河流、花朵、牦牛、万物，以及一切。

那颗尘埃——会证明生命的痕迹。

——孙子垚

《美好生活》61x40cm 生宣、墨、水性综合颜料 2024

《蒙面的我》40x43cm 生宣、墨、水性综合颜料 2024

《像风一样自由》247x124cm生宣 墨 水性综合颜料 2023

关于艺术家

孙子垚的创作实践以综合性材料绘画展开，描绘他在行走中目遇的风景。以此来深入探寻自己，以及人和外部世界的关系。

孙子垚近期部分个展：“我的瓦尔登”（嘉德艺术中心，北京，2024）、“永无止境”（作者画廊，北京，2023）、“我希望我是我”（作者画廊，北京，2020）、“我亲爱的朋友们”（澳大利亚朱雀画廊，悉尼，2019）、“逆林”（晨画廊，北京，2018）、“始·墨”（澳大利亚朱雀画廊，悉尼，2016）；部分群展：“风华正茂”（荣宝斋，北京，2024）、“美丽世界”（GUARDIAN ART，北京，2024）、“PDF_2024”（HANMO S 艺术空间北京2024）、“看我”（嘉德艺术中心，建信信托艺术大奖，北京，2023）、“INK+水墨”（澳大利亚朱雀画廊，悉尼，2022）、“去碑营——密度符阵”（应空间，北京，2018）、“异乡人”（年代美术馆，温州，2018）、“写意中国——国家画院青年艺术家邀请展”（中国国家画院美术馆，北京，2018)、“出类－－穿行焦虑的时代”（白盒子艺术馆，北京，2017），“墙报‘墙势力’青年艺术家群展”（今日美术馆，北京，2017）。

XIN ART SPACE新艺空间

XIN ART SPACE新艺空间（原华艺廊）创立于1998年，是南中国最具影响力及最早期画廊之一，2005年进驻北京，成立新北京画廊。XIN ART SPACE新艺空间承袭画廊运营二十余年的历史与沉淀，致力于成为一家具有国际视野的艺术机构，发掘具备独立、深刻、成熟内涵的现当代艺术作品，培植有潜力的中青年艺术家。

在二十年的发展历程中参与策划展览超过一百个，涉猎传统书画、近现代经典以及当代艺术领域。重要项目包括“百年王肇民”、“靳尚谊•油画素描展”、“净界——沈勤水墨艺术展”、“凝固的激情•李宗津艺术回顾展”、“从现代出发•15位艺术家的15个表达”等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