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收藏家来说,站在齐白石山水画前的那种舒适的内心体会,是站在倪黄、四王等历代名家山水画前所找不到的——如果可以迈步走入画中,你尽可宜居其间。因为在齐白石构建的山水天地中,行之有路,居之有屋,屋畔有田、有塘,吃喝不愁。你不用替某些画中,那些住在奇峰半山腰屋中的“隐士”担心;也不用发愁找不到上山的路,更不用费心思量那些绝巅奇境中的华丽宫殿,是如何修建起来的。
齐白石这种更贴近生活的山水画,往往比奇峻险绝的山峦,曲折蜿蜒的流水,反复涂抹的皴擦,繁密铺陈的复杂构图,更能打动人。他的山水画看似平凡,但细细品味之下,总会令人生出大美之感。其实人世间的一切事情,难懂不都是这样么?一切绚丽,最终都将归于平凡,豪华和刺激,永远没有穷尽,但真正能让我们产生幸福感的,是日复一日的简单生活。
自有心胸甲天下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在中国古代文人眼中,自然界中的山水更多的意义在于其外在形态,与观者内心人文追求之间所形成的相互关照。无论是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是王维“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抑或苏东坡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对于当时的知识阶层,山水的概念在居住、游玩之外更多了对于人生哲理的思索,而这也成为后世文人画描绘山水时的主要艺术主张。
作为二十世纪最重要的画坛巨匠,齐白石在早年习画山水时,也试图在遵循前代审美追求和传统技法的基础上,构建自己的山水世界,但随着阅历的提升,审美视角的变化,他很快便发现一味的效法古代名家,并不能真切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于是在“衰年变法”之后,他很快便抛弃了自己早期亦步亦趋的“山水技法”,在60岁之后构建出自己独特的山水样式,即“馒头山、牙刷树、重勾勒、少皴擦”,绝无“四王”画风的矫揉造作。
齐白石有诗论道:“逢人耻听说荆关,宗派夸能却汗颜。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惯桂林山。曾经阳羡好山无,峦倒峰斜势欲扶。一笑前朝诸巨手,平铺细抹死工夫。意思说,他画山水不承宗派而师造化,也不喜欢清代画家的“平铺细抹死工夫”。他胸中自有“甲天下”的山水,而这胸中“丘壑”多来自桂林和阳朔。此外,在《老萍诗草》中齐白石还说道:“山水画要无人所想得到处,故章法位置总要灵气往来,非前清名人苦心造作。山水笔要巧拙互用,巧则灵变,拙则浑古,合乎天趣。”